爱琴海，白虎之门深处。


    赫利奥斯站在水晶封印前，周围是九名拜火教祭司的尸体。他们的心脏被挖出，以特定的几何图案摆放在水晶周围，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释放出最后的生命能量，被水晶贪婪地吸收。


    “不够……还是不够……”赫利奥斯嘶哑地低语，他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血管，那是强行催动白虎之核的反噬，“需要更纯粹的灵魂燃料。”


    一名黑袍人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主人，卡赫兰大祭司传来消息，他在波斯王庭又举行了三次小规模血祭，但沙普尔二世已经开始起疑……阿尔达希尔将军的军队距离王城仅剩两日路程，随时可能发动兵变。”


    “阿尔达希尔……”赫利奥斯冷笑，“那个固执的‘铁壁将军’，以为凭借几万凡人军队就能改变什么吗？待我取得时钥，第一个就去波斯，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转身，走向洞穴深处。那里摆放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镌刻着古老的星图。


    “打开它。”


    黑袍人颤抖着上前，推开沉重的棺盖。棺内躺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女性尸体——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穿着九千七百年前的华美服饰，双手交叠在胸前，握着一柄镶嵌星辰宝石的短杖。最诡异的是，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仿佛仍在呼吸。


    “我的先祖，掌控派大祭司莉莉丝。”赫利奥斯伸手轻抚女子的脸颊，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情，“她在最终崩塌前将自己封印于此，用全部生命力维持着白虎之门不彻底崩溃。现在，需要她完成最后的使命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黑色匕首，刀身刻满逆命者传承的密文。


    “不……主人，这是亵渎……”黑袍人惊恐地向后退去。


    “亵渎？”赫利奥斯回头，眼神冰冷，“莉莉丝当年自愿封印自己时，就预见了这一天。她的灵魂在等待，等待我将她从这永恒的痛苦中解脱，等待我将她的力量融入星阵，完成我们家族九千七百年的夙愿。”


    匕首刺入女子胸口。


    没有流血。相反，一道璀璨的银白色光芒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名半透明女子的形象。她的容貌与棺中尸体一模一样，但眼神清明，充满智慧。


    “终于来了，我的孩子。”莉莉丝的灵魂低头看着赫利奥斯，“我在黑暗中等待了三百个世代，就为了这一刻。你准备好了吗？承受这份力量，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回头。”


    赫利奥斯单膝跪地：“先祖，我已准备好承担一切。为了不让文明重置的悲剧重演，为了不让人类再次退回到饮毛茹血的蛮荒时代，我必须成为新神。”


    “哪怕代价是亿万人的自由？”


    “自由是混乱之源。”赫利奥斯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偏执的火焰，“只有在绝对的秩序下，文明才能真正安全。收割者不会给犯错的机会，我们必须完美——而唯一的完美，就是只有一个意志，一个声音，一个决策者。”


    莉莉丝的灵魂静静凝视着他，良久，轻叹一声：“你的父亲说过同样的话，你的祖父也是……我们这一脉，总是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但也许你是对的，也许这次……”


    她伸出手，指尖触及赫利奥斯的额头。


    “接受吧，白虎之核的最后权限，以及我积累了九千七百年的所有知识、记忆、力量。然后，去打破时钥的封印，去掌控星阵，去成为你心目中的‘守护神’。”


    银白光芒如瀑布般灌入赫利奥斯体内。


    洞穴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整个白虎之门的结构都在共鸣。棺中那具保存了九千七百年的尸体迅速风化，化为尘埃，只剩那柄星辰短杖哐当落地。


    赫利奥斯仰天长啸。


    他的身体开始变异——皮肤表面浮现出银白色的虎纹，瞳孔收缩成野兽般的竖瞳，指甲伸长成利爪。但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精神层面：他能“看到”星阵网络的每一个节点，能“听到”全球三百六十个能量流动点的嗡鸣，能“感觉到”从地核到电离层的每一丝能量波动。


    “这就是……神的感觉……”他喃喃道。


    “主人，水晶！”黑袍人惊恐地指向封印时钥的水晶。


    那巨大的水晶正在龟裂。不是外力破坏，而是从内部开始的崩解——时钥感应到了完整的白虎权限，开始主动突破封印。


    赫利奥斯大步上前，伸出已经兽化的右手，按在水晶表面。


    “以白虎之名，以掌控派大祭司莉莉丝之血，以逆命者三百代传承之志——开启！”


    水晶炸裂。


    无数碎片悬浮在半空，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历史片段：星阵的建造、万族共荣的时代、内战爆发、大崩塌、文明断层、人类重新从石器时代爬起……


    而在碎片中央，悬浮着一把钥匙。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星光编织的羽毛，时而像液态金属凝聚的几何体，时而又变成纯粹的光团。这就是时钥——星阵建造者们留给后代的最后保险，能够激活“文明自决公约”的三把钥匙之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赫利奥斯伸手去抓。


    时钥没有躲闪，任由他握住。但在接触的瞬间，海量的信息洪流冲进他的脑海——


    那不是知识，而是情感。


    九千七百年前，三百六十个节点建造者们在完工典礼上的喜悦；不同种族的孩子在星阵调节出的多元环境中一起玩耍的欢笑；第一次成功跨星系通讯时的激动；内战爆发时的痛苦与挣扎；大崩塌前夜，那些明知必死却选择留下守护节点的志愿者们的决绝……


    还有那份公约签署时的场景：三百多位代表激烈辩论了七天七夜，最终在星阵核心大厅里，他们放下分歧，用各自文明最庄严的仪式，共同签署了“文明自决公约”。那一刻没有胜利者与失败者，只有对文明未来的共同责任。


    “不……这些软弱的情感……”赫利奥斯痛苦地抱住头，“控制……必须控制……”


    时钥在他手中剧烈震颤，试图挣脱。


    “你想去找他们，对吗？”赫利奥斯狰狞地笑了，“去找那些相信‘人性本善’的守望者后裔？去找那些以为靠合作就能通过考验的天真之辈？”


    他猛地握紧钥匙，白虎之力汹涌而出，强行镇压时钥的抵抗。


    “可惜，你属于我了。三钥已得其二，待我取得最后一钥，整个星阵都将是我的王座。届时，我会用你们珍视的‘文明自决公约’来宣告——为了文明的存续，所有个体意志必须服从整体意志。这不是剥夺自由，这是……必要的牺牲。”


    时钥的光芒黯淡下去，最终凝固成一把银白色的实体钥匙，静静躺在他掌心。


    但赫利奥斯没有注意到，在他镇压时钥的过程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信息流逃逸出去，顺着星阵网络，传向了远方。


    ---


    同一时间，波斯东北边境，阿尔达希尔将军大营。


    王平小队在子夜时分抵达。出乎意料的是，营地没有戒备森严，反而灯火通明，中军大帐外甚至没有卫兵。


    “将军在等你们。”一名波斯军官从阴影中走出，说的竟是雅言，“请随我来，但只能进两人。”


    王平与蒋显对视一眼，留下赵老三和钱老四在外警戒，跟随军官进入大帐。


    帐内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波斯地图铺在中央，周围摆着十几把椅子。阿尔达希尔将军坐在主位——这是个年约五十的壮硕男子，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跨到下巴的伤疤，那是二十年前与罗马军团作战时留下的。


    但让王平惊讶的是，帐内还有其他人：三名波斯贵族打扮的中年人，两名穿着简朴长袍的学者，以及一个……穿着守夜人灰袍的身影。


    “王校尉，蒋副使。”阿尔达希尔站起身，声音如铁石碰撞，“卡维已经向我转达了绿洲发生的一切。时间紧迫，我们直接说重点。”


    他指向地图上的王城：“卡赫兰大祭司在三天内举行了四次血祭，死者超过三百人，全部是反对他与‘神使’合作的贵族和军官。沙普尔二世陛下被软禁在寝宫，王庭卫队已经换成了拜火教狂热信徒。”


    “将军准备如何应对？”王平问。


    “明日黎明，我率军入城，清君侧。”阿尔达希尔说得斩钉截铁，“但这不是叛乱，而是拨乱反正。我需要华朝的帮助——不是军队，而是那个。”


    他指向蒋显肩膀的方向。虽然隔着衣物，但蓝色纹身仍在隐隐发光。


    “‘文明自决公约’的印记。”守夜人卡维开口，“将军希望你们在关键时刻激活它，向波斯民众展示，星阵的真正意志是守护自由选择，而非强迫服从。”


    蒋显皱眉：“可是我们还没有集齐三把钥匙，公约无法完全激活，只能展示部分效力……”


    “部分就够了。”阿尔达希尔打断他，“卡赫兰用‘神谕’控制人心，宣称逆命者赫利奥斯是星阵选定的新神，反抗他就是亵渎天命。我们需要一个更强的‘神谕’来打破这个谎言。”


    他走到蒋显面前，单膝跪地——这个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波斯人。


    “将军，不可！”一名贵族惊呼。


    “听我说完。”阿尔达希尔抬头，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年轻时在罗马做过三年人质，见过他们的元老院争吵，见过他们的公民投票，也见过他们如何在危机中团结。后来我游历过贵霜、天竺，甚至乘商船到过南洋。我见过各种各样的文明，有的强盛，有的衰败，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人建立的，也会被人毁灭。”


    他站起身，声音在大帐中回荡：“卡赫兰说，人类需要神来指引才能不犯错。但我在战场四十年，见过太多以神之名犯下的罪行。真正的神不会要求血祭，不会要求盲从，不会因为有人质疑就降下灾祸。”


    “将军相信什么？”王平问。


    “我相信……”阿尔达希尔看向帐外夜空，“相信那些在沙漠中开辟绿洲的农夫，相信那些在作坊里打造刀剑的工匠，相信那些在学堂里教导孩子的学者，相信那些在边境上守护家园的士兵。是这些人一代代的努力，让文明得以延续，而不是某个高高在上的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转回身：“所以，我选择相信你们带来的‘公约’。如果星阵建造者们真的如记载中那样智慧，他们一定会明白——文明的未来，应该由活着的人自己决定，而不是由九千七百年前的亡灵，或者自封的新神来决定。”


    帐内一片寂静。


    良久，守夜人卡维缓缓鼓掌：“说得好，将军。这就是守夜人等待了三百个世代想要听到的话。”


    蒋显深吸一口气，扯开衣襟。蓝色纹身在灯光下完全显现，那些复杂的几何图案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我无法激活完整公约。”他说，“但以我接触过的戊土之核为媒介，以我体内残留的星尘能量为燃料，可以临时构建一个‘公约投影’，范围大约覆盖王城。它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应该能打破卡赫兰的‘神谕’幻象。”


    阿尔达希尔深深一躬：“足够了。那么，合作达成。黎明时分，我们入城。”


    ---


    而在遥远东方的轮台城，蒋琬正面临最后的抉择。


    戊土之核的污染已经扩散到临界点。三十六盏长明灯熄灭了二十七盏，祭坛上的裂痕扩大到手臂粗细，地底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轰鸣。


    “镇龙使，必须启动地脉共振弹了！”副将满脸是汗，“否则一旦核心彻底崩溃，整个轮台城都会塌陷进地缝！”


    蒋琬站在祭坛边缘，脚下的大地滚烫。他能感觉到戊土之核的痛苦——那古老的地脉意识正在被混沌污染吞噬，发出无声的哀嚎。


    “不，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他忽然说。


    “什么办法？”


    “以人为桥。”蒋琬平静地脱下外袍，露出精悍的上身，“将我的意识暂时接入节点，用我自身的生命力作为屏障，隔断污染向其他区域的扩散。同时，你们启动所有净浊莲台，集中净化我已经隔离出来的污染区域。”


    副将脸色大变：“这等于自杀！人的意识怎么可能承受节点能量的冲击？”


    “能。”蒋琬走向祭坛中心，“因为我体内有蒋家的血脉——三百年前，蒋家先祖是第一批参与修复西域地脉的术士，我们的血脉对地脉能量有天然亲和力。马钧尚书早就推演过这个方案，只是风险太大，一直没有启用。”


    他盘膝坐下，双手按在祭坛上最大的裂痕两侧：“现在，是启用的时候了。轮台城有两万军民，西域有数十万移民，我不能为了保住一个节点，让他们陪葬。”


    “可是陛下那边……”


    “陛下会理解的。”蒋琬闭上眼睛，“如果他在这里，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执行命令。”


    副将咬牙，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净浊莲台全部启动，三十六道光柱冲天而起。


    蒋琬的意识沉入地脉深处，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剧痛瞬间淹没了他，但他没有抵抗，反而彻底放开，任由戊土之核的古老意识与自己的灵魂交织在一起。


    恍惚中，他“看”到了星阵的全貌——不是沙盘上的红点，而是真实存在的、覆盖整个星球的能量网络。他“听”到了三百六十个节点的低语，有痛苦，有挣扎，也有微弱的希望。


    而在那网络的某个节点上，他感应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印记。


    “蒋显……”他喃喃道，“原来你也走上了这条路。也好，兄弟二人，一个守东，一个守西，也算不负此生。”


    地脉的轰鸣渐渐平息。


    轮台城保住了。


    但祭坛中心，蒋琬的身体已经冰冷，只有嘴角还挂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他肩胛骨的位置，浮现出与蒋显一模一样的蓝色纹身——那是戊土之核最后留给他的礼物，“文明自决公约”在土属性节点的印记。


    两兄弟，两把钥匙的候选人。


    星阵的选择，早已开始。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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