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二十二年八月中旬，炽热的阳光炙烤着西域戈壁，但轮台城头的守军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源于脚下大地的脉动。


    “镇龙使！地脉读数异常！”观测塔内的年轻匠师声音发颤，指着面前剧烈摆动的铜制指针。


    蒋琬快步上前，眉头紧锁。自从十日前的“深渊回响”冲击后，轮台戊土之核节点就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尽管马钧远程指导他们布设了三重“净浊莲台”，但那些渗透进地脉的混沌污染，如同附骨之疽般难以根除。


    “报——！”传令兵冲入观测塔，“疏勒河谷急报！新建的木属性节点发生能量倒灌，值守的‘青木营’十七人陷入昏迷！”


    蒋琬拳头握紧，骨节发白。疏勒河谷节点是七天前才建立初步连接的新点，本意是拓展星阵网络，分担轮台压力，如今却成了新的风险源。


    “传令，‘戊土卫’第三队携带备用莲台，即刻驰援疏勒！”蒋琬沉声下令，随即转向身旁的副将，“准备‘地脉共振弹’，若情况失控……”


    “大人，马尚书再三警告，共振弹会加剧地质风险，疏勒河谷上游有三座烽燧、两千移民……”副将低声提醒。


    蒋琬闭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那些移民是他亲自从关中招募来的，承诺给他们一片安身立命的绿洲。可现在——


    观测塔突然剧烈摇晃！


    “地龙翻身？！”有人惊呼。


    但蒋琬瞬间反应过来：“不，是节点意识在挣扎！”


    他冲出塔楼，望向轮台城中心那座新筑的祭坛。祭坛下方三十丈深处，便是戊土之核的本体。此刻，祭坛周围的三十六盏长明灯正以混乱的节奏明灭闪烁，青石地面上浮现出蛛网般的淡金色裂痕。


    “所有非战斗人员撤出中心区！‘戊土卫’全员就位！”蒋琬拔剑高呼，“启动二号预案，以三才阵稳定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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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之外，东海“镇海礁”基地。


    周瑜站在刚刚完工的了望塔顶层，单筒望远镜中的海面平静得诡异。但海面之下——他放下望远镜，看向塔内那台嗡嗡作响的“元磁共鸣器”原型机。仪表的指针正在危险的红区边缘颤动。


    “都督，三号、七号浮标传回数据，海底热液区的能量读数较昨日暴涨三倍。”海军参军将最新的水文图呈上，“此外，渔民回报，东偏南一百二十里处出现异常漩涡，有船只被卷入后彻底消失。”


    周瑜的目光落在海图上新标记的漩涡位置，那里距离东海记录库的已知坐标不足五十里。


    “赫利奥斯的‘破门者’计划，已经开始反噬了。”他低声自语，随即转身，“传令：第一蒸汽舰队进入一级战备，所有舰长到旗舰‘定远’号议事。同时，以八百里加急向许昌禀报——东海节点面临二次冲击风险，请求格物院增派技术支持。”


    “那陆子羽校尉那边……”参军犹豫道。


    “子羽仍在记录库内与‘守望者’对接，非紧急情况不得打扰。”周瑜望向西方天际，“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出来之前，守住这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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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斯，流金河谷西侧，荒废烽燧。


    王平将最后一把沙土洒在刚挖好的浅坑上，掩盖住坑底那具黑袍尸体。这是两天内解决的第三批追兵，全是卡赫兰大祭司派出的“净火行者”，擅长追踪与用毒。


    “校尉，蒋大人的脉象更弱了。”烽燧地窖入口处，仅存的两名队员之一低声报告，声音嘶哑——他的喉咙在鹰愁径伏击中吸入毒烟，至今未愈。


    王平抹去额头的汗水和血迹，快步走入地窖。昏黄的油灯下，蒋显躺在简陋的毛毯上，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色。他左肩的伤口已经溃烂，流出的不是脓血，而是带着细微金色光点的黑色粘液——这是“混沌污染”侵入血脉的标志。


    “守夜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王平看了看地窖角落的沙漏，“若他们不来，或带来的是刀兵……”


    “那便死战。”喉咙受伤的队员哑声道，握紧了手中的改良弩。


    王平没有回答。他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后是十二枚银针——这是临行前马钧亲自交给他的“镇脉针”，以秘银混合东海能量晶体打造，可暂时压制异常能量。


    他捻起三枚针，深吸一口气，刺入蒋显心口周围的三处大穴。银针入体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嗡鸣，针尾浮现出淡青色光晕。蒋显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灰紫色的脸上短暂地恢复了一丝血色，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只能再撑两个时辰。”王平心中沉重。这已经是第三次施针，效果一次比一次弱。


    地窖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三长两短，正是守夜人约定的信号。


    王平与队员对视一眼，握弩上膛，悄然摸到地窖口。透过缝隙，他看见月光下站着三个人影，皆披深灰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为首者身材高瘦，手中没有武器，只提着一盏发出幽蓝光芒的提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靖安司的王校尉，我们依约而来。”为首者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说的竟是带着长安口音的雅言，“请现身吧，追兵已被我们引向河谷北侧，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王平略一沉吟，示意队员保持警戒，自己推开地窖的石板门。


    “蒋副使情况如何？”守夜人首领直接问道。


    “很糟。需要立刻解毒。”王平盯着对方，“你们有办法？”


    “有，但需要代价。”首领示意身后一人上前，那人从背囊中取出一个玉制小瓶，“这是‘星尘萃取剂’，以纯净星阵能量凝聚而成，可中和混沌污染。但使用后，伤者体内会永久留存一丝星阵印记，从此与星阵网络产生微弱共鸣——这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完全隐藏自己的位置，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能被逆命者远程感知。”


    王平瞳孔收缩：“没有其他方法？”


    “有。”首领平静地说，“看着他死。或者你们带着他强行突围，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撑不过下一个驿站。”


    地窖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王平回头，看见蒋显不知何时已经半坐起来，靠着土墙，艰难地开口：“用……药。印记……总比……死了强。”


    “蒋大人！”


    “这是……命令。”蒋显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拿到药……问清他们……要什么代价……”


    守夜人首领微微颔首：“明智的选择。至于代价——”他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投向东方，“我们需要华朝皇帝的一个承诺：当最终决战来临，星阵全面激活时，给我们守夜人保留三个节点的‘观测权’。我们不会干涉节点的控制，只要求在节点核心半径三里内建立观测站，记录能量数据。”


    王平皱眉：“这需要陛下圣裁。”


    “所以我们现在只是预支报酬。”首领将玉瓶递上，“若华朝最终拒绝，我们自会取回代价——以我们的方式。但请相信，在对抗逆命者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与你们一致。赫利奥斯所追求的，是彻底掌控星阵，将地球改造成他一个人的神国。而我们守夜人存在的意义，是确保星阵不被任何人独占，无论是逆命者，还是你们华朝。”


    王平接过玉瓶，入手冰凉，瓶中流动着银河般璀璨的液体。


    “给他用药吧，时间不多了。”首领退后两步，“我们会在此守卫到天亮。之后，建议你们前往西南八十里的‘遗忘绿洲’，那里有我们的一处安全屋，可暂时休整。至于阿尔达希尔将军那边……我们已有接触，他会在三日后以‘清剿沙匪’的名义派兵靠近流金河谷，届时你们可伺机与他汇合。”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王平终于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守夜人首领沉默片刻，掀开了兜帽。


    月光下，那是一张中年汉人的面孔，但左颊上有一道奇特的纹身——那不是刺青，而是皮肤下隐隐发光的蓝色脉络，勾勒出一只半闭的眼睛图案。


    “我们是上一个文明周期留下的‘保险丝’。”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沧桑，“当星阵第一次失败，当建造者们内部分裂，当逆命者携带三核叛逃……有一部分人选择留下，隐入时间的缝隙，观察，记录，等待下一次机会。我们守夜人，已经等了九千七百年。”


    他重新拉上兜帽：“现在，机会——或者说，最后的机会——来了。用药吧，王校尉。蒋显副使活着，华朝与波斯的合作才有一线可能。而这场合作，将是构建抗收割者统一战线的第一块基石。”


    王平不再犹豫，转身走向地窖。


    在他身后，守夜人首领仰望星空，那盏幽蓝提灯的光芒映亮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那是九千七百年的等待、无数代人的坚守，以及终于看到终点线的、压抑的激动。


    东方天际，启明星缓缓升起。


    而与此同时，许昌皇城，乾元阁。


    张圣站在巨大的星阵沙盘前，沙盘上已有十七个节点模型亮起红光——这代表着“深渊回响”冲击后处于不稳定状态的节点。轮台、疏勒、东海、爱琴海白虎之门……红点还在缓慢增加。


    诸葛亮立于身侧，手中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密文：“陛下，周瑜急报，东海能量异常加剧。此外，西域蒋琬第三次请求使用地脉共振弹，但疏勒河谷有移民两千……”


    “不准。”张圣的声音斩钉截铁，“节点可以重建，人命不能重来。传旨蒋琬：放弃疏勒节点，集中力量稳住轮台核心。移民全部撤回轮台城，所需粮草从河西急调。”


    “可这样一来，我们在西域的星阵网络拓展将推迟至少半年——”


    “诸葛先生。”张圣转身，目光如炬，“星火计划是为了让人类文明存续，不是为了让人类成为计划的祭品。若我们今日为保节点而弃百姓，与赫利奥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逆命者有何区别？”


    诸葛亮深深一揖：“臣明白了。”


    “还有，”张圣手指点向沙盘上的波斯方位，“王平那边有消息吗？”


    “最后一次传讯是四日前，按行程推算，此刻应已抵达流金河谷区域。但……”诸葛亮犹豫了一下，“今晨收到‘沙枣树’最后传出的断讯，只有两个字：‘内乱’。”


    张圣沉默。沙枣树是潜伏在波斯王庭最高层的暗桩，传出这种讯号，意味着波斯的政局已到失控边缘。


    “传令玉门关守军提高戒备，但不得越境。”张圣最终道，“另外，以朕的名义，草拟一份给波斯沙普尔二世的国书，语气放软，重申华朝愿与波斯共同应对星阵危机，并愿意提供技术支持。同时……暗示我们已知晓卡赫兰大祭司的异常举动。”


    “陛下这是要打草惊蛇？”


    “不，这是投石问路。”张圣走回御案，提笔蘸墨，“若沙普尔还有理智，他会明白这是朕给他的台阶。若他执意与虎谋皮……”笔尖悬停，一滴墨落在宣纸上，缓缓晕开，“那我们就只能帮波斯换一个更明智的统治者了。”


    乾元阁外，夜风骤起，卷动檐角的铜铃。


    铃声急促，如战鼓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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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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