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夜话与算计
作品:《大秦武则天》 萧府,卧房。
夜已深,北境的春夜依然寒冷,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卷起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枯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在墙壁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将简陋的房间映得半明半暗,平添了几分诡谲。
萧镇岳赤裸着上身,坐在炕沿上。
他的身体很结实,是常年练武、行军留下的健硕体格,肌肉虬结,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但现在,那些肌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还在渗血,有的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有的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赵婉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了他。每擦一下,她的眉头就皱紧一分,眼中就多一分心疼。灯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但手上却很稳,稳得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处理战友的伤口。
“疼吗?”她轻声问,声音有些哽咽。
“不疼。”萧镇岳摇头,声音很平静。
但赵婉看见,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在炕沿上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在硬撑,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从不肯示弱,从不肯喊疼。
布巾很快就被血染红了。
赵婉换了一块干净的,继续擦拭。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布巾擦拭皮肤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呼啸的风声。这种安静让人心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终于,所有的伤口都清理干净了。
赵婉拿出金疮药,一点点撒在伤口上。药粉是褐色的,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洒在伤口上时,萧镇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今天……”赵婉一边上药,一边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今天在药铺里,我听见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萧镇岳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赵婉要说什么——要说出她在药铺后院里听到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太平公主、冯先生、走私军械的话。那是他安排好的,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但不知为何,此刻听赵婉说起,他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
像是在……利用一个女人的信任,利用她的恐惧,利用她……对哥哥之死的执念。
“听见了什么?”他问,声音尽量放得平静。
赵婉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深切的悲哀。
“我听见他们说……”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说有一批货,月底前必须运到。太平公主那边催得紧,冯先生下了死命令,要是办砸了,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滴在萧镇岳的伤口上,和着血水,混成一片。
“他们还提到了……我哥哥。”赵婉哽咽着说,“那个领头的大汉说,我就是赵恒的妹妹。他们……他们想杀我灭口,因为我哥哥当年查的就是这些事。”
她再也忍不住,扑在萧镇岳怀里,放声大哭。
哭声压抑而绝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黑暗中无助地呜咽。
萧镇岳的身体僵住了。
他伸出手,想抱住她,想安慰她,但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设计的。赵婉的恐惧,赵婉的眼泪,赵婉的绝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他,此刻还要继续演下去。
演一个愤怒的丈夫,演一个为妻子不平的将军,演一个……想要为妻子的哥哥报仇的男人。
多么讽刺。
萧镇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震惊”和“愤怒”。
“你说什么?”他猛地抓住赵婉的肩膀,力气很大,抓得赵婉生疼,“太平公主?冯先生?走私军械?这些人……这些人害死了你哥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赵婉被他吓了一跳,抬起泪眼,看着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是他们。”她哽咽着说,“我亲耳听见的。他们说太平公主等着用那批货,说冯先生下了死命令,说……说我哥哥当年查的就是这些,所以他们要杀我灭口。”
萧镇岳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炕沿上。
“砰!”
一声闷响,炕沿被他砸得裂开了一道缝。他的手也破了皮,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那火焰很真,真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恍然大悟”和“刻骨仇恨”,“怪不得赵恒兄会死得那么蹊跷,怪不得他查走私案查到一半就‘意外’坠马。原来……原来背后是太平公主和冯先生!”
他说着,又狠狠砸了一下炕沿。
这次,整个土炕都震动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婉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拉住他:“相公,你别这样……你的伤……”
萧镇岳转过头,看着她,眼中那“愤怒”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忧虑”。
“婉儿,”他抓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你听着,这件事……太危险了。太平公主是什么人?她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公主。冯先生是什么人?是岭南冯家的代表,背后有整个冯家的势力。他们勾结在一起,走私军械,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哥哥就是因为查到了这些,才被灭口的。”
他说得很慢,很郑重,像是在交代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赵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那……那我哥哥就白死了吗?”
“当然不会。”萧镇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这件事,不能急,不能莽撞。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对了!张谏之!”他失声道,“张谏之现在也在查赵恒兄的死因,他从我这里拿走了那本账簿,以为那是赵恒兄留下的证据,以为……太平公主和渤海势力勾结走私。但现在看来,那本账簿是假的,真正的凶手是太平公主和冯先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如果张谏之继续查下去,如果他拿着那本假账簿去告御状,说他找到了太平公主和渤海势力勾结的证据……那会怎样?”萧镇岳盯着赵婉,眼中是“深切的恐惧”,“太平公主不会承认,她会反咬一口,说张谏之诬告,说那本账簿是伪造的。到时候,张谏之不仅报不了仇,反而会……被灭口!”
赵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那怎么办?”她颤声问,“张大人已经走了好些天了,说不定……说不定已经快到岭南了。我们怎么告诉他?”
萧镇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对策。
油灯的火焰在他脸上跳跃,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他那张粗犷的脸看起来更加棱角分明,也更加……沉重。
“必须尽快告诉他,”他最终停下脚步,看着赵婉,“告诉他真相,告诉他赵恒兄的死和渤海势力无关,真正的凶手是太平公主和冯先生。让他停止追查,至少……暂时停止。等我们找到确凿证据,再一起想办法。”
他说得斩钉截铁,像是一个为了保护朋友而焦急万分的义士。
“可是……”赵婉犹豫道,“张大人已经走远了,我们怎么告诉他?派人去追?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得去。”萧镇岳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我写一封信,把今天发生的事,把你听到的话,都写下来。然后派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务必在张谏之到岭南之前追上他。”
他边说边写,笔走龙蛇,字迹潦草,但很用力,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
赵婉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男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虽然有时很严厉,但关键时刻,他是可靠的。他会保护她,会为她的哥哥着想,会为朋友担心。
有这样的丈夫,是她的福气。
“相公,”她轻声说,“谢谢你。”
萧镇岳的手顿了一下。
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慢慢晕开,像一滴泪。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写,写得更快,更用力。
很快,信写好了。
他折好信纸,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
“刘队正!”他朝门外喊了一声。
门开了,刘队正走了进来:“校尉有何吩咐?”
“这封信,”萧镇岳将信递给他,“你亲自带两个人,快马加鞭,往南去追张谏之张大人。务必在十日内追上他,把这封信交到他手里。记住,事关重大,信在人在,信失人亡。”
他的语气很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刘队正接过信,郑重地揣进怀里:“校尉放心,属下一定办到。”
“去吧。”
刘队正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屋子里又只剩下萧镇岳和赵婉两人。
萧镇岳重新坐回炕沿上,看起来像是卸下了重担,但赵婉看见,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眼中依然充满了“忧虑”。
“希望……还来得及。”他喃喃自语。
赵婉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相公,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萧镇岳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放松,伸出手,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很轻,很短暂,但赵婉却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她不知道,这个拥抱是假的。
她不知道,那封信里写的,不是真相,而是……更大的谎言。
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正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将她,将张谏之,将所有人……推向一个早已设计好的深渊。
窗外,风声更紧了。
像是为这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奏响悲凉的伴奏。
而屋子里,两个相拥的人,一个在真心感激,一个在……暗自愧疚。
灯光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像他们的心,看似很近,实则……远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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