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什么，当然帮我怎么把你的影子从我心头剜掉了，但他对上女子微红的双眼，忽地又不舍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半夜在这里徘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自觉站在铺外了。


    他解开披皮，盖在她细嫩的双肩上。


    少女抬起来的一眼，盈盈水光，不自禁让他喉头滚动，裴忌手指蜷缩，忍了又忍，“一时半会想不起，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哦。”奚云月要回去了，解开披风还给他，裴忌却不让，硬是重新给她系上了，眉间盛满恼怒，“给你就穿着吧，着凉了又要怨我。”


    “但我要走了。”


    他从这里回国公府，只怕还有段路程，怕冷的分明是他才是，奚云月直白地说出心里话，裴忌的脸色难看稍许，马上又舒解开来，“无妨，我以后每夜都来看你。”


    于是，奚云月解披风的手就顿在那里，手指上的薄茧在细腻织锦的衣料摩挲滑动，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每夜，都来干什么？


    她磕巴得不行，“你来干什么。”


    “来瞧你。”


    他这眼神怪怪的，奚云月甚少看到这样的目光，一时浑身躁热，一时又怔忡难言，她舌头像是被吃了，好半响才挤出声音。


    “为何要看我。”


    “是啊，为何要看你，因为我是个纨绔，还没试过强抢民女的滋味呢，瞧瞧奚姑娘细皮嫩肉的，长得标致可爱，可真是太符合我抢人的标准了。”


    堂堂国舅爷，光明正大地抢掠女子，还敢在人家铺前，裴忌的话一时声音大了些，又有点霸道。


    楼上突地传来，“云娘闪开！”


    奚云月恍然，刚要往二楼张望，从天而降桶冷水，哗啦的水声伴随着娇斥尽数落到眼前的少年头顶，他的脸被冰冷滑过的同时，她的半边胳膊也没有幸免，滴滴嗒嗒往下滴落。


    她冻得一激灵，抬眼看去，不是桃子又是谁。


    一时间，铺里其他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从里面涌出来，当他们看到黑阎王似的裴忌默不作声抹掉脸上的水珠，露出那双要杀人的眸时。


    纷纷噤若寒蝉。


    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他的神情，而是他的身份。


    玉堂第一个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顺手的工具，当借着灯笼看清他的脸时，却马前卒的蹄子登时恨不得往后退，这这这，怎么是裴爷！


    他叫苦地看向鲁莽的桃子姐姐，一时真是哭笑不得。


    “哎！”闯祸了，桃子把自己缩藏在房间里，直接将窗子关上了，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末了，奚云月只得把人请进铺子里，半夜去给他热水，若是将这个尊贵少年给冻着了，只怕她这个铺子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忽略掉种种情绪，亲自将人送进浴房里。


    “房间简陋，还请裴爷不要嫌弃。”


    裴忌夺过她手里的一身衣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任谁半夜被冷水浇了一身，都露不出半点笑容，他此刻能抑制住脾气，全是看在奚云月的份上，他皱起眉，“你胳膊也湿了。”


    她连忙将袖子甩了甩，衣裳沾了水湿濡贴在臂上，是有些凉的，不过裴忌金贵，还是得紧着他先洗。


    裴忌难以置信，“你们只有一个浴房？”


    他像是又要动怒，奚云月赶紧安抚，“不不不，不是的，还有一间，我和桃子专用的。”


    毕竟是女子，哪能与男子共用呢，这事儿，桃子早就告诫过她了，她好不容易将人哄进去，才松了口气。


    趁着他洗沐时，她赶紧上楼找桃子算账。


    都不知道大半夜的，她究竟是从哪变出一桶冷水的，奚云月推了推房门，愣是没推开，她汹涌的怒气登时就消了，扯了扯嘴角，“放心吧，不怪你，你赶紧将门打开。”


    声音未落，房门就从里面拉开了，桃子的表情和掉了钱没两样，失魂落魄地，“裴爷不会拉我去砍头吧。”


    “放心吧，不至于。”


    “云娘，你胳膊还湿着呢。”桃子惊呼，连忙替她找衣服换上，在她忙活的时候，奚云月安慰，“你等会去道歉，他应当不会怪你，他应当……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桃子蹲在箱笼前翻找着，总算给她找到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她亲自替奚云月脱下衣裳，那件名贵的披风也挂在了一旁的放竿上。


    大半夜的，她可真是吓坏了。


    哪能想到那人会是裴忌呢，堂堂的国舅爷，大半夜不在自己府里睡觉，跑到这里抢什么民女！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奚云月的表情，她从容自若，心理素质极好，确实一点惧意也没有。


    她便放下了心。


    帮她将衣裳换好后，她将脏衣物放到盆里，唯有那件披风太名贵，她不敢私自处理，询问奚云月怎么办。


    她垂头思索，“等会让他带回去吧。”


    她道：“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就是玩笑，别传出去了，免得坏他名声，平白惹人误会。”


    桃子拼命点头，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乱传。


    奚云月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总算是明白，裴忌那些坏名声都是怎么来的了。


    此番惊动惹得铺子里后半夜都没睡好觉，裴忌洗浴出来前，奚云月让人都回去休息了，只一个人留在外头，看到她，裴忌的坏心情忽然没了。


    他忽然觉得，借个机会留下也未尝不可。


    可转眼间，奚云月就拉着他往外走，“此时三更了，想必国公府也要着急了，裴爷还是快回去吧。”


    有事就裴爷，无事就裴忌，她可真会使唤人。


    裴忌知道她是怕自己计较方才的事，嘴角情不自禁翘起，故意摆出脸色，“怎么，想装成无事发生，我这辈子这么大，还没人敢泼我水呢！”


    “是是是，裴爷大人大量，肯定不会与小女子计较的。”奚云月掠过桃子，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和桃子睡破庙的时候，曾遇到一个老乞丐，大半夜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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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到我身上来……”


    裴忌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手也握得死紧。


    她觉得疼，却没有挣开，而是轻言细语地，“放心吧，我能吃得了亏吗，我狠狠揍了他一顿，那时候桃子睡得太熟了不知情，过后悔得很，说是没保护好我，其实我用不着她保护的。”


    她力气大得很，等闲没有人能近身。


    就算一个成年男子，也敌不过她的力气。


    “你的力气是大，但若是一个人有坏心，自然有万般手段，庆幸你那时遇到人没有防备。”裴忌一想到那时她们住在破?，无依无靠的样子，一时心口滞得厉害。


    不由得想，为何没有早点遇到她们呢。


    若是再早一点，她们便不会遇到那样的事了，转瞬间，他将奚云月的手都握疼了，他松开口，道了声歉，“明日我让靖川派人过来。”


    奚云月摇头，耳畔像是有什么风掠过，耳朵热烫，“我们已经不用住破?和山洞了，现在铺子里有玉堂和何叔，他们也可以保护我们，裴忌……我知道你心善，但是不用的。”


    从来没人说过他心善，天京里骂他的人多了，奚云月还是第一个夸他的人，裴忌俯下身。


    手指在她耳后摩挲，目光一时间沉得厉害。


    他正想问，“你铺子里的何叔看起来很眼生。”


    “是，他是我聘请的砚师，帮了我很大的忙。”


    奚云月不会撒谎，语气一变就能让人听出端倪，裴忌沉下眸，一时没有多说。


    待他走后，奚云月回到厅堂里，她正在关门，背后传来脚步声，烛火的光亮照出背后一方影子。


    她回过头，看到何叔还醒着，不由得讶异。


    “何叔怎么还不休息。”


    何叔目光慈祥，看着她皎洁的面容，少女长成，也有慕艾的人了，他接过奚云月手里的横栓，替她将门关紧，“其实好多事情我都想与奚老板说，只是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但是今天看到齐老板，我就知道，有些事我非说不可了。”


    此时铺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正是寂静一片，说话时仿佛还有回声，将气氛烘托得更加凝滞。


    奚云月张了张嘴，“容我想想。”


    何叔不解，“姑娘还要想什么。”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想清楚。”她知道何叔想说什么，但奚父在她心里还是另一个样子，她很难将之转变，她知道也许奚父是爱她的，可她还不能懂得，奚父为何要这样对她。


    若是这些事想不明白，她觉得是否道奚父的生平，对她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她所受到的伤害，还有这些年的冷落并不是一句话就可抹平的。


    不管是奚父还是季穆安。


    他都不可能死而复生了，她也注定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去追寻他的过去，那起码，一开始容让她自己想明白，是否可以呢。


    何叔张了张嘴，像是有些感慨，又也有些遗憾，“真庆幸他有留下了这点骨血，这么像他，既如此，那等着奚姑娘愿意问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