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公主初遇
作品:《青梧载道》 慈济堂在城西一条清净的巷子里。
谢青梧到得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几个妇人正在灶台前熬粥,米香混着柴火气飘满院子;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扫地、搬柴;角落里坐着几位老人,边晒太阳边拣豆子。
她没急着进去,在门口看了会儿。这里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简陋,但干净整齐;虽然忙碌,但井然有序。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正耐心教一个小姑娘认字,手指在沙盘上一笔一划写着。
“公子是来帮忙的?”一个老嬷嬷从屋里出来,打量着她。
谢青梧拱手:“学生谢怀瑾,听说慈济堂需要人手,想来尽份力。”
老嬷嬷笑了:“读书人来这儿的少。公子不嫌弃的话,帮孩子们认几个字吧。”
她被领到院东角的棚子下,那里摆着几张小桌,五六个孩子围坐着,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六七岁。见来了陌生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这位是谢先生,今儿教你们认字。”老嬷嬷说完就去忙了。
谢青梧在桌前坐下,看着这些孩子。有男有女,都穿着打补丁但整洁的衣裳,眼睛亮晶晶的。
“先生,”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问,“您真是举人老爷吗?”
“是。”谢青梧微笑,“但在这里,我就是教你们认字的先生。你们叫什么名字?”
孩子们依次报了名字。她记下,然后问:“你们想学什么字?”
“学写自己的名字!”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抢着说。
“好,那就先学名字。”
她从最简单的教起,手把手纠正握笔姿势,一笔一划示范。孩子们学得很认真,小手握着笔,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地写。那个叫小草的姑娘写得最好,已经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工整了。
教了一个时辰,粥熬好了。孩子们欢呼着跑去排队,谢青梧帮着分粥。一碗碗热腾腾的米粥递出去,换来一声声稚嫩的“谢谢先生”。
忙到快晌午时,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老嬷嬷脸色一变:“快,收拾收拾,公主来了!”
院子里顿时忙碌起来。孩子们被领回屋,桌椅摆正,地上的杂物迅速清走。谢青梧跟着众人站在院门两侧,垂首等候。
马蹄声停在门外。先是一个管事太监进来,扫视一圈,然后侧身让开。一位身着淡紫宫装的女子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宫女。
这就是三公主萧玉衡。
谢青梧垂着眼,只看见一双绣着银线的宫鞋从面前走过。公主的脚步声很轻,停在院子中央。
“都起来吧。”声音清润,带着些许威严。
众人起身。谢青梧这才抬眼看去,公主约莫十七八岁,眉眼清丽,但神色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她没戴多少首饰,只一支白玉簪绾发,更显得气质出尘。
“今日粥可够?”萧玉衡问老嬷嬷。
“回公主,够的,还多备了十斤米。”
“嗯。”公主点点头,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谢青梧身上,“这位是……”
老嬷嬷忙道:“这是谢公子,今儿来帮忙教孩子们认字的。”
萧玉衡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谢怀瑾?”
谢青梧躬身:“学生见过公主。”
“本宫读过你的文章。”萧玉衡淡淡道,“那篇论女子入学的,写得不错。”
这话说得随意,但谢青梧心里一紧。公主果然知道她,而且特意提起那篇文章。
“学生拙作,让公主见笑了。”
“见笑倒不至于。”萧玉衡走到棚子下,看着沙盘上孩子们写的字,“这些字是你教的?”
“是。”
“教得挺好。”公主拿起一根木棍,在沙盘上写了个“安”字,“平安的安。这个字简单,寓意也好。你可以教他们这个。”
谢青梧看着她写字的姿势,很标准,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而且公主亲自示范,说明她真在乎这些孩子学什么。
“学生记下了。”
萧玉衡放下木棍,转过身看着她:“谢公子今日来慈济堂,是偶然还是有意?”
这话问得直接。谢青梧顿了顿:“是有意。学生听说慈济堂收容孤寡、施教助学,心生敬佩,故来帮忙。”
“只是帮忙?”公主挑眉,“没有别的想法?”
院子里安静下来。老嬷嬷和几个妇人都低下头,装作忙碌。
谢青梧抬眼,直视公主:“若说完全没有,那是欺瞒。学生确实想见公主一面。”
“为何?”
“因为公主做的事,学生佩服。”谢青梧坦然道,“这慈济堂,这施教助学,不是摆样子。公主是真想为百姓做点事。”
萧玉衡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你倒敢说。不过你说得对,本宫做这些,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她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示意谢青梧也坐:“既然来了,聊聊吧。你那篇文章里说,女子识字有益家国。具体说说,怎么个有益法?”
这是考校了。谢青梧在她对面坐下,略一思索:“学生以为,益处有三。”
“其一,女子识字能理家。记账、管家、教子,都需要识字。一个识字的主母,能把家管得更好。”
“其二,女子识字能传承。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先生,若母亲识字,孩子启蒙就早,成才的机会也大。”
“其三……”她顿了顿,“女子识字能自立。若遇变故,不至于任人摆布。”
萧玉衡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着石桌:“第三点,你写文章时可没说得这么直白。”
“当时有所顾忌。”
“现在为何不忌了?”
“因为面对的是公主。”谢青梧道,“公主办慈济堂、收容孤寡女子,想必明白女子若无依无靠,处境有多艰难。”
萧玉衡沉默片刻:“你说得对。本宫见过太多女子,丈夫一死,家产被夺,只能流落街头。若有识字之能,至少能当个账房、绣娘,养活自己。”
她看着谢青梧:“但这世道,女子要自立,难。别说自立,就是想读书,都有人指指点点。”
“所以才需要有人先做。”谢青梧道,“公主已经在做了。这慈济堂里教女子识字,就是开端。”
“开端容易,坚持难。”萧玉衡叹气,“朝中那些老臣,整日说什么‘牝鸡司晨’‘有违礼教’。本宫每做一件事,都有人上书弹劾。”
这话说得推心置腹。谢青梧心里明白,公主这是在试探,试探她的态度,也试探她的胆量。
“学生以为,”她缓缓道,“做事总会有人反对。关键是做的事对不对,有没有用。若是对的、有用的,就该坚持。”
“哪怕得罪人?”
“不得罪人,做不成事。”
萧玉衡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道:“谢怀瑾,你知道本宫为何关注你吗?”
“学生不知。”
“因为你敢说真话。”公主站起身,“朝中那些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明哲保身。敢像你这样说话的,不多。”
她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仰头看着枝叶:“本宫有个想法,想办个女学,专门教女子读书识字。但阻力太大,一直没能成。”
谢青梧心头一跳。女学,这正是她心中所想。
“公主若真想办,学生愿尽绵薄之力。”
萧玉衡回头看她:“你?一个举人,无权无势,能做什么?”
“学生可以教书。”谢青梧道,“也可以写文章,为女学正名。还可以联络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推动。”
“志同道合……”公主轻笑,“你觉得,这京城里,有多少人真正认同女子该读书?”
“不多,但总有。”谢青梧想起严博士,想起徐博士,想起那些在慈济堂教字的妇人,“星火虽微,可以燎原。”
“又是星火。”萧玉衡眼神复杂,“你这把火,烧得倒是旺。”
她走回石桌前:“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明年春,慈济堂会开个识字班,专门收女子。你来教,如何?”
“学生愿意。”
“但有个条件。”公主正色道,“这事不能声张。对外就说,是教慈济堂的孤儿识字。若有人问起,就说本宫怜惜孤儿,与你无关。”
这是在保护她。谢青梧心里清楚,躬身道:“学生明白。”
“明白就好。”萧玉衡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过来,“这个你拿着。若遇到麻烦,可持此玉佩来公主府。”
谢青梧接过。玉佩温润,刻着简单的云纹,没有公主印记,但质地极好。
“多谢公主。”
“不必谢。”萧玉衡摆摆手,“本宫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你若真能把女学办起来,对本宫也是好事。”
她说得坦诚。谢青梧喜欢这种坦诚,不虚伪,不掩饰,各取所需,但目标一致。
正说着,管事太监匆匆进来,在公主耳边低语几句。萧玉衡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本宫有事,先走了。”她起身,“谢公子,记住今日的话。女学之事,徐徐图之,不可急躁。”
“学生谨记。”
公主一行人匆匆离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忙碌,但气氛明显不同了,老嬷嬷看谢青梧的眼神多了几分恭敬,孩子们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先生,公主跟你说了什么呀?”
“公主夸你们字写得好。”谢青梧摸摸小草的头,“要继续努力。”
她在慈济堂待到傍晚,又教孩子们认了几个字,帮忙收拾了院子,才告辞离开。
走出巷子时,天色已暗。她没急着回住处,在街边慢慢走,想着今天的事。
公主比她想象的更务实,也更果断。女学的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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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想了很久,只是缺一个契机,缺一个敢出头的人。
现在,她成了那个人。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谢青梧警觉地回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云知意,披着斗篷,从暗处走出来。
“云姑娘?”她讶然,“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云知意走到她身边,语气平静,“听说你今天去慈济堂了?”
“是。”
“见到公主了?”
“见到了。”
云知意点点头:“公主给了你玉佩?”
谢青梧一怔。这事才发生几个时辰,云知意就知道了?
“云姑娘消息真灵通。”
“乐坊那种地方,什么消息都有。”云知意淡淡道,“公主的玉佩,收好。那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公主给你玉佩,就等于告诉某些人,你是她的人了。”云知意看着她,“太子、二皇子,还有其他盯着公主的人,都会注意到你。往后,你的麻烦会更多。”
谢青梧沉默。这点她想到了,但从云知意嘴里说出来,更觉沉重。
“但这也是机会。”云知意话锋一转,“有公主庇护,至少刘瑾那种人不敢明着动你。至于暗箭……总比明枪好防。”
两人并肩走着,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云姑娘,”谢青梧忽然问,“你为何这么帮我?”
云知意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走:“我说过,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就因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吗?”云知意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有些朦胧,“这京城里,真心人太少了。能多一个,总是好的。”
她停下脚步:“到了,前面就是你住处。我就不送了。”
谢青梧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她住的巷子口。
“多谢云姑娘。”
“别总谢来谢去的。”云知意摆摆手,“记着,春风阁的门,随时为你开着。若真遇到难处,来找我。”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对了,江州那边……好像有点动静。你兄长谢明远,最近和扬州王家走得很近。你自己小心。”
说完,她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谢青梧站在巷口,许久没动。
江州、谢明远、王家……这些事像一团乱麻,缠在一起。
但她现在没时间去理。眼前最重要的是女学,是公主交代的事。
回到住处,慕容芷迎上来:“公子,有封信,江州来的。”
谢青梧接过信,拆开一看,是周子砚写的。信里说,谢明远最近频繁去扬州,好像在谈什么生意。还听说,王家在打听她的消息,特别是她生母的事。
信的最后,周子砚写道:“怀瑾,京城水深,务必小心。若需要帮忙,随时来信。”
她把信烧了,坐在灯下发呆。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点,谢明远和王家勾结,想找她的把柄。而生母,可能就是突破口。
她生母到底有什么秘密?
正想着,院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来的是李慕白,一脸焦急。
“谢兄,出事了!”
“怎么了?”
“刘瑾……刘瑾在到处说,你攀附公主,想走捷径。”李慕白喘着气,“还说你在慈济堂故意偶遇公主,心思不正。现在好些举人都在议论……”
消息传得真快。谢青梧冷笑,刘瑾这是急了。
“让他们说去吧。”她淡淡道,“清者自清。”
“可是谢兄,人言可畏啊!”李慕白急道,“尤其是那些寒门举人,最恨攀附权贵之辈。你这么一弄,往后在士林里……”
“李兄,”谢青梧打断他,“我问你,若我真想攀附权贵,该去攀附谁?”
李慕白一愣。
“太子?二皇子?还是其他权臣?”谢青梧道,“公主虽尊贵,但毕竟是女子,在朝中并无实权。攀附她,算什么捷径?”
这话点醒了李慕白。是啊,公主再尊贵,也管不了科举,给不了官位。攀附她,确实不算聪明选择。
“那刘瑾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想坏我名声。”谢青梧道,“我名声坏了,就没人信我的话。我说的那些女子该读书、寒门该出头的话,也就没人听了。”
李慕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咱们得反击!”
“不急。”谢青梧摇头,“现在反击,正中他下怀。让他说,说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可……”
“李兄放心。”谢青梧拍拍他的肩,“我自有分寸。”
送走李慕白,夜色已深。谢青梧独自站在院里,看着天上那轮明月。
前路艰难,但她已经踏上了这条路。
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