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雪夜定策
作品:《青梧载道》 腊月二十八的雪下了一夜,到天明时还未停。
谢青梧屋里的灯也亮了一夜。
桌上摊着本林家旧账,纸页泛黄,墨迹深深浅浅。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指尖在“铁器”“私矿”“北边”几个词上来回摩挲,越看心越沉。
王家胆子太大了。
走私铁器是死罪,私开矿脉是死罪,若是真和北边有勾连……那是诛九族的罪。
账本里还夹着几张零散单子,记着些银钱往来,其中一条写着“腊月初八,付周氏五十两,封口”。周氏,该是乳娘。
谢青梧放下账本,走到窗边。
雪光映进屋里,照着她一夜未眠的脸。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间却已没了少女稚气,只剩一片沉静的冷。
生母林氏,江州林家大小姐。
林家二十年前败落,说是生意失败,家破人亡。可若王家真做了那些事,林家一个商贾之家,怎会突然就败了?又败得那么巧,刚好在王家的罪证可能出现的时候?
乳娘周氏是关键。
她知道内情,甚至可能握着更直接的证据。所以谢明远才急着要找她,所以王家才要付钱封口。
“不能等了。”谢青梧轻声说。
等过了年,等春闱,等站稳脚跟?等不起。谢明远既然已经动手,就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王家若知道账本在她手里,更不会放过她。
南下江州,找到乳娘,拿到铁证。
然后在春闱之前,把刀架在谢明远和王家脖子上,让他们不敢妄动。
她走回桌边,铺纸研墨。
写给云知意的信不能太长,但要把意思说明白。她需要南下路线,需要江州的接应,需要有人在她离京期间,替她盯着京里的动静。
笔尖沾墨,落下第一行字。
“云姑娘台鉴:怀瑾欲南下江州,寻故人,查旧事。事关重大,需姑娘相助……”
写到这里,她停了一下。
云知意身份不明,但至今给她的帮助都是实的。账本是真的,提醒是真的,但……
该赌一把。
信写完,封好。她叫来李婶,让她悄悄去一趟春风阁。
“就说谢公子有急信,务必亲自交到云姑娘手里。”
李婶接过信,压低声音:“公子真要南下?这大年关的……”
“越快越好。”谢青梧说,“你告诉云姑娘,若方便,我想在离京前见他一面。”
李婶应声去了。
屋里又只剩谢青梧一个人。她把账本重新收好,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不能带太多东西。一两件换洗衣裳,几本书,一些碎银和银票。防身的药粉要带,云知意给的烟雾丸也要带。还有顾临渊的玉佩、萧玉衡的玉佩,这些信物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收拾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箱最底下翻出一本旧册子。
是生母林氏留下的诗集,扉页上有一行小字:“愿吾女此生,不必藏锋,不必屈膝,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
她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合上册子,放进贴身的内袋里。
窗外雪渐渐小了,天光透亮起来。
谢青梧推开窗,冷风夹着雪沫扑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
南下这条路不会好走。谢明远会察觉,王家会阻拦,路上不知有多少险。
但她必须走。
不仅要走,还要走得稳,走得快,走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李婶午后回来了,带回云知意的口信。
“云姑娘说,明日未时,老地方见。还说……让公子万事小心,江州的水比想的还深。”
谢青梧点点头。
她还有一天时间准备。要去公主府辞行,要去国子监告假,还要把慈济堂女学的事暂时托付给严博士。
每一件事都不能露出破绽。
傍晚时分,雪完全停了。谢青梧换上厚袍子,揣着暖手炉,出了门。
公主府的门房认得她,很快引她进去。萧玉衡正在暖阁里看书,见她来了,放下书卷。
“谢公子来得巧,我刚得了一罐好茶。”
谢青梧行礼:“殿下,学生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萧玉衡挑眉:“坐下说。”
暖阁里炭火正旺,茶香袅袅。谢青梧坐下,斟酌着开口:“学生想告假离京一阵子,回乡……寻访故人,查证一些家事。”
她说得含糊,但萧玉衡何等敏锐。
“和谢家有关?还是和你生母有关?”
谢青梧沉默片刻,点头:“都有。”
萧玉衡看着她,目光深深:“谢公子,你可知你如今是什么处境?秋闱第七,国子监听讲,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个时候离京,不是明智之举。”
“学生知道。”谢青梧抬眼看她,眼神平静,“但有些事,不能等。”
“哪怕可能误了春闱?”
“若事情办成,春闱反而更稳。”
萧玉衡怔了一下,忽然笑了:“你倒是自信。”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要去哪里?多久?”
“江州。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必在春闱前回来。”
“江州……”萧玉衡重复着这两个字,手指在案上敲了敲,“王家的大本营。谢公子,你去那里,真的只是寻访故人?”
谢青梧没说话。
有些话不能说透,但彼此心里都明白。
萧玉衡看了她半晌,忽然起身走到里间,不多时拿了一个锦囊出来。
“这里有些盘缠,还有一枚令牌。”她把锦囊推过去,“凭这令牌,沿途驿站可以换马歇脚,必要时也能调用当地衙役。不算多,但够你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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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梧起身要谢,被萧玉衡按住。
“不必谢我。”萧玉衡看着她,声音压低了些,“我帮你,是因为我看好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殿下请说。”
“活着回来。”萧玉衡一字一句,“别折在江州。我还等着看你金殿夺魁,看我大燕出一个真正的寒门状元。”
谢青梧心头一热。
她郑重行礼:“学生谨记。”
从公主府出来,天已经黑了。街巷里灯笼次第亮起,映着未化的积雪,一片暖黄的光。
谢青梧走在雪地里,脚步很稳。
接下来要去国子监。告假的理由想好了,就说老家有长辈病重,需回去探望。严博士那边,得说实话,至少说一部分。
还有李慕白那几个同窗,也得打个招呼,免得他们担心。
一件事一件事来。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雪后的星星格外地亮。
这条路,难走,但必须走,而且一定要走到头。
回到住处时,李婶已经备好了晚饭。简单的两菜一汤,热气腾腾。
谢青梧吃完,又坐到书桌前。
南下路线要规划,可能遇到的麻烦要预想,应对的法子要提前准备。她铺开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江州在东南,走陆路快,但容易暴露。走水路慢,但隐蔽。最好是先陆路到津门,再换船南下。
沿途经过哪些州县,哪里有驿站,哪里可能有关卡,都要记清楚。
还有身份。不能再用“谢怀瑾”这个名字,得换个假名,扮作游学的普通士子。路引云知意应该能帮忙弄到,但日常言行也得注意,不能露出破绽。
她写得专注,连炭盆里的火小了都没察觉。
直到更鼓声传来,已是二更天。
谢青梧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条理清晰,步步为营。
该想的都想过了,该准备的都在准备。
剩下的,就是去做。
她吹灭灯,躺到床上。黑暗中,能听见窗外风吹过屋檐的轻响,还有远处隐约的梆子声。
明天见云知意,拿到路线和接头人。
后天去国子监告假,把慈济堂的事安排好。
大后天一早,离京。
时间很紧,但够了。
她闭上眼,脑子里却还在转。江州什么样?乳娘还认得她吗?王家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想着想着,忽然又想起生母那本诗集。
“不必藏锋,不必屈膝……”
她轻轻念着这句话,嘴角微微扬起。
快了。
等从江州回来,等拿到该拿的东西,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开始走自己的路了。
窗外,最后一盏灯笼也熄了。
雪又悄悄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