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冥婚客栈
作品:《恐怖惊悚鬼事》 第一章 雨夜来客
大雨倾盆,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尺高的水花。
陈延年勒紧缰绳,胯下枣红马在泥泞中打了个趔趄,险些将他摔下。身后两名衙役更是狼狈,蓑衣早已湿透,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成水帘。
“大人,前面有亮光!”年轻衙役赵勇抹了把脸喊道。
陈延年眯眼望去,雨幕中果然有一点昏黄光晕在摇曳。近了些才看清,那是盏白纸灯笼,挂在一座二层木楼的檐角下。灯笼上墨迹淋漓四个字:客来客栈。
“总算有个避雨处。”陈延年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他是新任青州县丞,本该十日前到任,却因秋汛冲垮官道,不得不绕行这偏僻山路。今夜这场暴雨来得突然,三人被困在山中,若找不到落脚处,只怕要出大事。
客栈门虚掩着,陈延年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霉味、香火和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内摆了七八张桌子,只坐了零星几桌客人。柜台后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眉眼细长,面色苍白,着一身暗红衣裙,正低头拨弄算盘。
“掌柜的,三间上房。”陈延年道。
妇人抬头,眼神在三人湿透的官服上扫过,露出一丝古怪神色:“只剩两间了。东厢房空着,西厢房有两间,但有一间……”她顿了顿,“有一间不干净,客官若不忌讳,倒可住下。”
“不干净?”陈延年皱眉。
“死过人。”妇人淡淡道,“三个月前,有个行商暴毙房中。之后住进去的客人,都说夜里听到哭声。不过若阳气旺,倒也无妨。”
赵勇脸色发白:“大人,咱们挤一挤也行……”
“无妨,就要那两间。”陈延年取出碎银放在柜台,“再备些热食。”
妇人收钱时,陈延年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不似寻常首饰,倒像佛珠,却颜色诡异。
“客官稍坐。”妇人转身朝后厨喊道,“阿秀,备饭菜!”
后厨帘子掀开,走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容清秀,却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她端着托盘走向最近一桌客人,那桌坐着三个挑夫打扮的汉子,正低声交谈。
陈延年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赵勇和另一名衙役孙武分坐两侧。三人卸下湿透的蓑衣,这才有机会打量客栈。
大堂墙壁上贴着褪色的年画,多是“囍”字和鸳鸯图案,但颜色暗沉,在昏黄灯光下显得诡异。房梁上悬着几串铜钱,用红绳系着,随风微微晃动。最古怪的是东南角设了个神龛,供的却不是常见的神佛,而是一尊蒙着红盖头的女子雕像,面前香炉插着三柱香,青烟袅袅。
“这地方透着邪性。”孙武压低声音,他四十出头,是多年的老衙役,见多识广。
陈延年没说话,目光落在那三个挑夫身上。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
“我说走,今晚就走!”一个黑脸汉子拍桌道。
“外面暴雨,往哪走?”另一个瘦子反驳,“再说了,咱们钱都付了……”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黑脸汉子声音发颤,“你们没听说吗?这客栈……”他忽然噤声,因为那叫阿秀的少女正端着菜站在他们桌旁。
少女放下菜盘,转身离开,全程面无表情。
三个挑夫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个青衫书生缓步下楼,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俊,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扫了大堂一眼,径直走向柜台。
“老板娘,我的房间漏水。”书生道。
妇人抬头:“漏得厉害么?”
“床榻已湿,今夜无法睡了。”书生语气平静,“可否换一间?”
“只剩东厢房和西厢那间‘不干净’的。”妇人道,“公子若不嫌弃……”
“就要东厢房。”书生打断她,“我加钱。”
妇人点头:“一会儿让阿秀给你换被褥。”
书生转身时,目光与陈延年对上,微微颔首示意,便上楼去了。
陈延年若有所思。这时阿秀端来他们的饭菜:一盆稀粥,几个粗面馍,一碟咸菜,还有一小壶酒。
“姑娘,”陈延年叫住她,“这客栈开了多久了?”
阿秀呆立片刻,才缓缓道:“十年了。”声音干涩,毫无起伏。
“一直是你和老板娘两人?”
“嗯。”
“方才那位书生住了几日?”
“三日。”
阿秀答完便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赵勇凑近低语:“大人,这丫头不对劲,跟丢了魂似的。”
陈延年没接话,心中疑虑更重。他端起粥碗,忽然动作一顿——粥里有个东西。
他用筷子拨开,是一小截红线。
“这是什么?”孙武也看见了。
陈延年不动声色地将红线挑出,藏在手中。红线湿漉漉的,染着粥水,但仔细看,那暗红色不像染料,倒像……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别声张。”陈延年低声道,将红线收入袖中。
三人默默吃饭,那壶酒谁也没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饭后,妇人提着灯笼引他们上楼。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东厢房是那位公子的,西厢两间是你们的。”妇人在二楼走廊停下,“最里面那间是‘那间房’,客官莫要走错了。”
“哪间是死过人的?”陈延年问。
妇人指了指西厢最靠里的一扇门:“就那间。客官若害怕,三人挤一挤也无妨。”
“不必,我住那间。”陈延年道。
赵勇和孙武同时开口:“大人不可!”
“我阳气旺,无妨。”陈延年语气坚决,“你们住隔壁,夜里警醒些。”
妇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钥匙递过去:“客官好胆色。夜里若有动静,莫要理会,天亮自会平息。”
“什么动静?”
妇人嘴角扯出一丝古怪笑意:“客栈老了,难免有些声响。客官记住,无论听到什么,莫开门,莫应声。”
她说完便提着灯笼下楼,光影在楼梯拐角处消失,走廊陷入黑暗。
陈延年掏出火折子点燃,昏黄光晕照亮三人苍白的脸。
“大人,这地方……”赵勇声音发颤。
“我知道。”陈延年沉声道,“但今夜暴雨,我们无处可去。记住,警醒些,武器放在手边。”
他走到西厢最里面的房门前,插入钥匙。铜锁发出涩响,转动艰难。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某种甜腻香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窗纸上破了个洞,冷风灌入,吹得油灯火苗摇曳。陈延年举起油灯细看,墙壁上有几处暗红色污渍,像是泼洒的茶水,但颜色太深。
床铺被褥倒是干净,只是那股甜腻香气正是从枕褥散发出来的。
陈延年检查窗户,发现外面被木条封死,无法打开。他试了试门,确认能从内锁上,这才稍松口气。
“大人,我们就在隔壁。”孙武在门外道,“有事就喊。”
“去吧,夜里轮流守夜。”
陈延年关上门,插上门闩。他将油灯放在桌上,从行囊中取出一柄短剑压在枕下,和衣躺下。
窗外雨声渐弱,转为淅淅沥沥的滴答声。客栈陷入死寂,连虫鸣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陈延年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细微的声响。
是脚步声。
很轻,很慢,从走廊尽头传来,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陈延年屏住呼吸,手握紧枕下短剑。
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下。
死寂。
接着,门板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划门。
一下,两下,三下。
陈延年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低语,声音模糊,分不清男女:“……时辰……到了……”
又是几下刮擦声,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陈延年缓缓坐起,额上冷汗涔涔。他下床走到门边,侧耳倾听,走廊再无动静。
正要回床,眼角余光瞥见门缝——那里塞进了一小截东西。
他蹲下身,看清那是一张红纸,叠成三角。展开后,上面用黑墨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丙寅年 七月初七 子时三刻
正是他的生辰。
陈延年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的生辰八字,除了至亲无人知晓,怎会写在这诡异红纸上?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是赵勇的声音:“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陈延年拉开门,赵勇和孙武持刀站在门外,脸色惊慌。
“我们听到脚步声……”孙武道。
“我也听到了。”陈延年将红纸递给他们看。
二人脸色大变。
“这……这是……”赵勇声音发颤。
“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陈延年沉声道,“而且知道我的底细。”
孙武忽然道:“大人,您闻到了吗?”
陈延年一怔,随即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焚香,又夹杂着纸灰和……腐肉的气息。
味道从楼梯方向飘来。
“去看看。”陈延年握紧短剑。
“大人,那妇人说夜里莫要出去……”赵勇劝阻。
“正因她这么说,才更要去看看。”陈延年道,“你们若怕,留在此处。”
“我等随大人同去!”二人齐声道。
三人小心翼翼走向楼梯。那古怪气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隐约的……歌声?
是女子的歌声,调子古怪,用方言哼唱,听不清词句,但哀婉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歌声从一楼传来。
陈延年示意二人噤声,悄步下楼。大堂一片漆黑,只有东南角的神龛处亮着微弱红光。
他们躲在楼梯拐角阴影中望去,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老板娘跪在神龛前,面前摆着一个小火盆,正将一张张红纸投入火中。每张红纸上都写着生辰八字。阿秀站在她身后,手持铜铃,有节奏地摇晃。
老板娘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模糊。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张原本苍白的脸在红光中显得扭曲诡异。
她烧完红纸,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绺绺头发,用红绳系着。她将头发也投入火中,火苗猛地蹿高,变成诡异的青绿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时,神龛上那尊蒙着红盖头的雕像,忽然动了一下。
陈延年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下一刻,他清楚地看到,雕像的手抬了起来,指向他们的方向。
“有客窥视。”老板娘头也不回,声音冰冷。
阿秀停止摇铃,缓缓转身,呆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楼梯方向。
“既然醒了,便下来吧。”老板娘道。
陈延年心知藏不住,索性走下楼梯,赵勇孙武紧随其后,刀已出鞘。
“掌柜的深夜不睡,在此做法?”陈延年沉声道。
老板娘缓缓站起,转身面对三人。火光中,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客官不是普通人,是官爷吧?”
“青州县丞陈延年。”
老板娘笑了,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原来是陈大人。难怪八字这么硬,连‘她’都动不了你。”
“‘她’是谁?”陈延年握紧短剑。
老板娘没回答,而是看向神龛:“您自己看吧。”
她伸手掀开了雕像的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女子的脸,栩栩如生,眉眼如画,但面色惨白如纸,唇却涂得鲜红。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是用黑曜石镶嵌的,在火光下仿佛在转动,直直盯着陈延年。
“这是小女,柳青青。”老板娘轻抚雕像的脸,“十年前,她本该风光大嫁,却在新婚前三日暴毙。可怜她年纪轻轻,连洞房花烛都没经历,就去了阴曹地府。”
“所以你做这些……”陈延年看向火盆。
“给她配阴婚。”老板娘语气平静,“每隔三月,寻一个八字相合的男子,让他们在阴间完婚,免得青青孤单。”
“那些男子呢?”陈延年寒声问。
“自然是去陪她了。”老板娘微笑,“洞房花烛,春宵一刻,总得有新郎不是?”
赵勇失声道:“你杀了他们?!”
“杀?”老板娘摇头,“是他们自愿的。洞房之夜,魂牵梦绕,自己走进洞房,就再也没出来。”
陈延年猛然想起那三个挑夫的对话,以及书生要求换房的情形。他盯着老板娘:“这客栈里,还有几个‘新郎’?”
“本来有三个。”老板娘看向楼上,“但现在,只剩两个了。”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书生的声音!
第二章 夜探洞房
陈延年转身冲上楼,赵勇孙武紧随其后。书生住在东厢房,房门紧闭,但门缝下渗出暗红色液体——是血。
“撞开!”陈延年喝道。
孙武后退两步,猛力撞向房门。木门应声而开,三人冲入房中。
房内空无一人。
床铺凌乱,被褥被撕扯得破烂,墙上溅满血迹,尚未干涸。窗户大开,冷风灌入,吹得油灯几欲熄灭。
“人呢?”赵勇颤声道。
陈延年走到窗边向下望,后院漆黑一片,只有那口古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井边似乎有个白影一闪而过。
“在下面!”
三人冲下楼,却见老板娘和阿秀挡在通往后院的门前。
“客官要去哪?”老板娘面无表情。
“让开!”陈延年短剑出鞘。
老板娘笑了:“陈大人,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青青选中的人,你救不了。”
“妖妇,你草菅人命,按律当斩!”孙武怒喝。
“律法?”老板娘嗤笑,“这荒山野岭,官府管得着么?十年了,来过多少官差,不都成了青青的新郎?”
陈延年心中一凛:“你连官差都敢害?”
“八字合适,便是缘分。”老板娘道,“陈大人,其实你的八字与青青最合,若非你阳气太旺,今夜就该是你入洞房了。”
话音未落,阿秀突然动了。
她动作快得诡异,眨眼间扑到孙武面前,五指成爪直掏心口。孙武挥刀格挡,刀锋砍在阿秀手臂上,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阿秀毫发无伤,反手抓住刀刃,竟将钢刀生生折断!
“她不是人!”赵勇惊骇后退。
陈延年挥剑刺向阿秀咽喉,剑尖抵在她皮肤上,却如刺金石,无法寸进。阿秀转头看他,呆滞的眼中闪过一抹红光。
“阿秀是我用秘法炼制的尸傀。”老板娘悠然道,“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陈大人,我劝你们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陈延年心念电转,忽然想起袖中那截红线。他假意后退,从袖中掏出红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上面。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陈延年念出父亲所授的破邪咒——他父亲生前曾是道录司官员,精通道法,虽未传他全部本事,却也教了些保命手段。
染血的红线突然绷直,如灵蛇般射向阿秀,缠住她的脖颈。
阿秀发出非人的嘶吼,双手抓向红线,却如触电般缩回。红线越收越紧,在她脖颈上勒出深深痕迹,冒出青烟。
老板娘脸色一变:“道门手段?你究竟是谁?!”
陈延年不答,继续念咒。阿秀挣扎渐弱,最终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我的尸傀!”老板娘尖叫,从怀中掏出一把纸人撒向空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纸人遇风即长,落地时已化作七八个与真人等高的纸偶,面色惨白,双颊涂着圆形腮红,咧嘴笑着扑向三人。
“小心!”陈延年挥剑斩向一个纸偶,剑锋划过,纸偶一分为二,但两半纸片落地后又重新站起,变成两个稍小的纸偶。
“斩不尽!”赵勇惊恐道。
孙武忽然想起什么,掏出火折子吹燃,扔向一个纸偶。纸偶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团火球,发出凄厉尖啸,片刻烧成灰烬。
“怕火!”陈延年喝道,“用火攻!”
三人背靠背,将所有能点燃的东西——账簿、门帘、桌椅——堆在一起点燃。火势腾起,纸偶畏缩不前,在火圈外徘徊。
老板娘见状,咬牙念咒,那些纸偶竟不顾火焰,强行冲入火中。一时间火星四溅,数个纸偶被点燃,但仍有三个冲破火圈,扑到近前。
赵勇被一个纸偶扑倒,纸偶冰冷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孙武挥刀砍断纸偶手臂,但断臂仍死死掐着赵勇。
陈延年一剑刺穿纸偶头颅,纸偶这才松手,化作一堆废纸。
这时,后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书生!”陈延年猛然想起。
他顾不上残余纸偶,冲向通往后院的门。老板娘想阻拦,被孙武一刀逼退。
后院空无一人,只有那口古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井边散落着几件衣物——正是书生所穿的青衫。
陈延年冲到井边向下望,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一缕长发。
“他……他跳井了?”赵勇跟过来,声音发颤。
“不是跳。”陈延年盯着井水,“是被拖下去的。”
井水忽然翻涌,一个气泡冒出,炸开时带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接着,水面下缓缓浮起一张脸。
是书生的脸,惨白浮肿,双眼圆睁,满是惊恐。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黑水涌出。
“救……我……”微弱的声音从井底传来,不像是书生发出的,倒像是许多声音的重叠。
陈延年正要找东西打捞,书生的尸体忽然沉了下去,消失不见。井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人,这井……”孙武脸色惨白。
陈延年转身,看向站在客栈门口的老板娘。她面色阴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铜镜。
“陈大人,你毁我尸傀,坏我好事。”老板娘冷声道,“今夜,你们谁都别想走。”
她举起铜镜,月光照在镜面上,反射出惨白的光。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头戴凤冠,面容与神龛雕像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流着血泪。
“青青,醒来吧。”老板娘轻声道,“你的新郎们,都在等你呢。”
井水突然剧烈翻涌,无数气泡冒出,整个后院弥漫开浓重的腐臭。井口开始伸出惨白的手,一只,两只,三只……接着是头颅,是躯干。
一具具腐烂程度不等的尸体从井中爬出,有的还能辨认面容,有的已只剩白骨。它们穿着各色衣物,有布衣,有绸缎,甚至还有两具穿着官服。
“这些都是……十年来的‘新郎’?”赵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延年数了数,整整二十三具。它们站立在井边,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看”向三人。
“青青喜欢热闹。”老板娘微笑,“她说一个人寂寞,要多些人陪。这些新郎都很听话,日夜陪她嬉戏。现在,你们也要加入他们了。”
尸群缓缓移动,向三人包围过来。
陈延年心知硬拼毫无胜算,目光扫视后院,忽然落在东南角的一间小屋上。那屋子门窗紧闭,门楣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囍”字。
“那是洞房?”他问。
老板娘笑容一滞:“你想做什么?”
陈延年不答,突然冲向那小屋。尸群反应迟缓,竟被他冲开一条路。他冲到门前,一脚踹开木门。
屋内景象令人作呕。
房间布置成喜房模样,红绸挂满梁柱,桌上摆着龙凤喜烛,烛火早已熄灭。床榻上铺着绣鸳鸯的红被,被褥间堆着森森白骨。最骇人的是墙上,挂着二十三张人皮,完整剥下,用竹架撑开,像是二十三件衣裳,面部轮廓清晰可辨,表情定格在死前的惊恐。
每张人皮胸前都贴着一张红纸,写着生辰八字。
“你剥了他们的皮?!”陈延年转身怒视跟进来的老板娘。
“皮囊留着,魂才能安住。”老板娘淡淡道,“青青说,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陪她了。”
陈延年强忍恶心,迅速扫视那些人皮。他注意到,其中两具官服人皮的八字格外眼熟——正是三年前和五年前在此地失踪的两位巡检。
“你连朝廷命官都敢害……”
“八字合适,便是天意。”老板娘打断他,“陈大人,你的皮囊,定是最好的一件。”
尸群已堵住门口,腐烂的手伸向陈延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清越的铃响。
“丁零——”
铃声仿佛有某种魔力,尸群动作一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板娘脸色大变:“谁?!”
一个身影轻盈落在院墙上,正是那本该已死的书生。他青衫整洁,面色红润,哪有一丝溺亡的迹象?手中拿着一串铜铃,铃声正是从此发出。
“柳夫人,十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书生声音清朗,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是……”老板娘瞳孔收缩,“你是那个道士的徒弟!”
书生微笑:“家师玄尘子,十年前路过此地,本想超度你女儿,却被你暗算重伤。他临终前嘱托我,定要了结这段孽缘。”
“玄尘子……”老板娘咬牙切齿,“若非他多管闲事,青青早已还阳!”
“还阳?”书生摇头,“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你强留女儿魂魄,用邪法炼尸,害死二十三条人命,罪孽深重,今日该了结了。”
老板娘厉笑:“就凭你?你师父都死在我手中,你能奈我何?”
她摇动铜镜,井中又爬出数具尸体,其中一具道袍破烂,手持断剑,正是玄尘子的遗骸。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师父……”
“让你师徒团聚!”老板娘催动铜镜,玄尘子的尸骸挥剑斩向书生。
书生不闪不避,取出一张紫符贴在额前,念咒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紫符光芒大盛,玄尘子的尸骸动作顿住,空洞的眼窝中竟流下两行血泪。它缓缓转身,面向老板娘,断剑抬起。
“你……你做了什么?!”老板娘惊骇后退。
“师父虽死,一点灵识未泯。”书生含泪道,“他一直在等你悔改,可惜你执迷不悟。”
玄尘子的尸骸一步步走向老板娘,断剑举起。
老板娘尖叫一声,将铜镜砸向尸骸。镜面破碎,碎片四溅,其中一片划破她的脸颊,鲜血直流。
破碎的镜片中,映出无数张扭曲的脸,都是那些死去的新郎。它们尖啸着从镜中涌出,却不是扑向书生,而是扑向老板娘。
“不!青青救我!”老板娘惨叫。
井中缓缓升起一个红色身影。
是柳青青。
她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盖头已掀开,露出那张绝美却毫无血色的脸。她飘到老板娘面前,伸手轻抚母亲的脸。
“娘,够了。”柳青青开口,声音空灵缥缈,“十年了,女儿累了。”
“青青,娘是为了你……”老板娘泪流满面。
“女儿知道。”柳青青微笑,笑容凄美,“但女儿不想再害人了。这些相公们……他们都很痛苦。”
她转身看向那些尸骸,轻声道:“都散了吧。若有来世,莫要再遇见我。”
尸骸们仿佛听懂了,一具具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中。玄尘子的尸骸也缓缓倒下,这次是真的安息了。
书生走到井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将瓶中药粉倒入井中。井水剧烈翻腾,冒出大量气泡,最后恢复清澈。
“我用师父留下的化尸粉净化了井水,从此这口井再无邪祟。”书生道。
柳青青飘到他面前,盈盈一拜:“多谢道长。”
书生叹息:“柳姑娘,你本善良,是被你母亲的执念所困。如今执念已消,我为你诵经超度,你可愿往生?”
柳青青点头:“愿意。”
书生盘膝坐下,开始诵念《往生咒》。柳青青的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
老板娘瘫坐在地,痴痴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忽然大笑,又忽然大哭,状若疯癫。
陈延年走到书生面前,抱拳道:“多谢道长相救。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书生还礼:“贫道凌霄子,奉师命在此守候十年,终于等到今日。”
“那道长之前伪装成书生……”
“为查清真相。”凌霄子道,“柳夫人狡猾,若知道我是道士,定会防备。我伪装成赶考书生住进来,暗中调查,终于找到她施法的证据。”
陈延年看着疯癫的老板娘:“她该如何处置?”
“交给你了。”凌霄子道,“按律法办吧。至于那些尸骸,我会做法事超度,让他们入土为安。”
三日后,青州县衙派人接管客栈。从井中打捞出二十四具遗骸(包括玄尘子),连同洞房中的二十三张人皮,一并安葬在义山。
老板娘柳氏被押回县衙,审讯后对罪行供认不讳。原来她本是民间巫女,女儿暴毙后悲痛欲绝,偶然得到一本邪法古籍,便按书中记载,用活人配阴婚,企图让女儿还阳。十年间害死二十三人,罪孽滔天。
案子震惊州府,上报刑部。秋后,柳氏被判凌迟,行刑之日,万人空巷。
陈延年因破获此案有功,被擢升为知县。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拆了那座客栈,在原址建了一座义庄,供奉无名尸骨,请高僧做法事四十九天,超度亡魂。
至于凌霄子,在案子了结后便飘然离去,只留给陈延年一句话:“世间鬼魅,多由人心所生。大人为官,当抚民心,安民生,则邪祟自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年后,青州县仍有老人记得那场大雨,记得客栈里的红嫁衣,记得井中爬出的尸骸。但故事传着传着,渐渐变了味道,成了孩童睡前听的精怪传说。
只有陈延年知道,那一夜他离死亡有多近。此后每逢清明中元,他都会到义山上香,祭奠那些枉死之人。
又是一年七月半,陈延年已白发苍苍,辞官归乡。路过青州时,他特地去义山祭拜。
夕阳西下,他正要离开,忽见山道上走来一个青衫人影,面容依旧年轻,正是凌霄子。
“道长!”陈延年惊喜。
凌霄子微笑:“陈大人,多年不见。”
二人坐在义山亭中叙旧。陈延年问起当年细节,凌霄子才透露,原来柳青青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还有一丝执念留在人间。
“她在等一个人。”凌霄子道。
“等谁?”
“等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凌霄子叹息,“柳夫人用邪法强配阴婚,那些男子都是被迫的,魂魄充满怨气。柳青青心地善良,不愿强求,所以她的魂魄始终无法安息。”
“那该如何?”
“等。”凌霄子看向远方,“等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出现,自愿与她共赴黄泉。那时,她的执念才会真正消散。”
“这要等到何时?”
“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凌霄子起身,“但总有那么一天。”
他告辞离去,青衫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雾中。
陈延年独自坐在亭中,看着夕阳沉入西山。山风吹过,草木摇曳,仿佛有人在轻声哼唱那首古怪的歌谣。
他忽然明白了,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它们会变成传说,变成记忆,变成一代代人口中的“从前”。
而真相,永远比传说更加荒诞,也更加凄凉。
就像那二十三张人皮,那二十四具尸骸,那口吞噬生命的古井,那个等待真爱的女鬼。
它们都成了青州县志中短短几行记载:“景隆十年,县丞陈延年破客来客栈命案,诛妖妇柳氏,超度亡魂二十四具,民感其德。”
至于那些夜晚的哭声,井中的低语,洞房的红烛,都随岁月飘散,只剩山风呜咽,如泣如诉。
陈延年起身下山,背影佝偻,步履蹒跚。
在他身后,义山坟茔间,隐约可见一个红嫁衣的身影,静静站立,望向远方。
她在等。
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人。
等一段或许永远不会圆满的缘。
而这就是世间,最恐怖也最悲哀的鬼故事——不是妖邪害人,而是执念难消,深情错付,最终化作百年孤寂,千年等待。
夜风起,吹散坟头纸灰。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是一夜过去了。
鬼故事讲完了。
但等待,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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