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荫尸客栈

作品:《恐怖惊悚鬼事

    雨是傍晚时分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待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便成了倾盆暴雨。黄豆大的雨点砸在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山道早已变成泥潭,马蹄深陷其中,每走一步都需奋力挣扎。


    “大人,前面有光亮!”年轻衙役王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山坳处喊道。


    李慎之勒住缰绳,官袍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他是新赴任的平江县令,本该三日前抵达,却因这连绵秋雨耽误了行程。此刻已是戌时三刻,天完全黑了,这荒山野岭中竟有灯火,实属意外。


    “过去看看。”李慎之策马向前。


    三骑艰难前行,绕过一道山梁,眼前出现一座孤零零的建筑。那是座两层木楼,门前挑着一盏褪色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晃。灯笼上用墨笔写着四个字,在昏黄光线下勉强可辨:“荫尸客栈”。


    “这名字……”王顺打了个寒颤。


    另一名老衙役赵铁柱啐了一口:“晦气!大人,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此地不祥。”


    李慎之抬眼观察。客栈虽旧,却门窗完好,二楼几扇窗内透出微弱烛光。马厩里拴着几匹马,说明已有客商在此歇脚。更重要的是,他的坐骑已疲惫不堪,再走下去恐怕要出事。


    “雨势太大,今夜就在此歇息。”李慎之翻身下马,“拴好马,小心行事。”


    赵铁柱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慎之的眼神制止。三人将马拴进马厩,走上客栈台阶。门虚掩着,李慎之推门而入。


    一股混合着霉味、香火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堂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七八张桌子散落各处,只有三张坐着人。


    柜台后站着一个五十余岁的男人,瘦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他见有人来,勉强挤出笑容:“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三间上房。”李慎之道。


    掌柜的摇头:“只剩两间了。东厢房已有人住下,西厢房有两间空着,正好相邻。”


    “那就两间。”李慎之取出碎银放在柜台上,“再上些热食。”


    掌柜收钱时,李慎之注意到他右手缺了小指,断口整齐,似是旧伤。掌柜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迅速将手缩回袖中。


    “三位先坐,饭菜马上来。”


    三人选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李慎之环视大堂:角落一桌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就着灯光看书;中间一桌是三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低声交谈着;最里面一桌则是个黑衣老者,独自饮酒,背对着众人。


    王顺凑近低语:“大人,这地方怪得很。您看墙上那些东西。”


    李慎之这才注意到,客栈四面墙上挂着的不是寻常字画,而是一张张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房梁上还悬着几串铜钱和几面小铜镜,镜面朝下。


    “辟邪之物。”赵铁柱压低声音,“我在老家见过,只有闹鬼的地方才这么弄。”


    正说着,掌柜端着托盘过来,是一盆稀粥、几个粗面馍和一小碟咸菜。李慎之叫住他:“掌柜的,贵店为何取名‘荫尸客栈’?”


    掌柜的手一抖,粥差点洒出。他勉强笑道:“祖上传下来的名字,小人也不清楚。客官莫要多想,就是个名字而已。”


    “那这些符纸铜镜呢?”


    “山野之地,多些防备总是好的。”掌柜含糊其辞,匆匆退回后厨。


    三个行商中的一人转过头来,是个圆脸胖子:“新来的?听我一句劝,吃完赶紧回房,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李慎之抱拳:“多谢提醒。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姓陈,做药材生意。”胖子道,“我们从北边来,要去南边收一批山货。路过此地,也是被雨所困。”


    书生忽然插话:“几位可知道这客栈的来历?”他合上书,露出清秀但苍白的脸,“小生苏子卿,进京赶考路过此地,已在此住了两日。”


    “哦?愿闻其详。”李慎之道。


    苏子卿压低声音:“本地人都不敢靠近这客栈。据说百年前,这里是个义庄,专门停放无主尸骸。后来有个外乡人买下此地改建客栈,但客栈建成后,连续三任掌柜都暴毙身亡。现在的掌柜姓孙,是第四任,已经经营了二十年。”


    “二十年?”赵铁柱惊讶,“若真有不祥,他怎能撑这么久?”


    苏子卿神秘一笑:“据说孙掌柜懂得一些……法术。他能与那些东西共存。”


    后厨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孙掌柜的怒骂声响起:“笨手笨脚!滚出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后厨跌跌撞撞跑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赤着脚。他惊慌地看了大堂众人一眼,低头往后院跑去。


    “那是孙掌柜的侄儿,叫阿福。”苏子卿道,“据说是个哑巴,还有点痴傻,平日里干些杂活。”


    李慎之若有所思。他注意到,阿福跑过时,黑衣老者突然转过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少年背影。那老者约莫六十岁,面容枯槁,但双眼异常明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暴雨敲打着屋顶,声音密集如鼓点。众人不再交谈,默默吃饭。饭后,孙掌柜提着灯笼引他们上楼:“西厢房在最里头,右边两间是空的。左边那间住着位道长,已经睡下了,莫要打扰。”


    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二楼走廊更是昏暗,只有尽头挂着一盏小油灯。孙掌柜打开房门:“客官早点休息,夜里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开门开窗。”


    “若需要起夜呢?”王顺问。


    “屋内有夜壶。”孙掌柜面无表情,“切记,子时之后,万不可离开房间。”


    他转身下楼,灯笼的光渐渐远去,将黑暗留在走廊。


    第二章 夜半歌声


    李慎之的房间还算干净,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着油灯和一套粗瓷茶具。他推开窗,外面是后院,雨幕中隐约可见一口古井和几间破败的厢房。


    “大人,”赵铁柱敲门进来,“我和王顺商量了,今夜我们轮流守夜。这地方邪性得很。”


    “你们也察觉到了?”李慎之关窗。


    “岂止察觉。”赵铁柱脸色凝重,“大人,您注意到马厩里那几匹马没有?全都焦躁不安,不停刨地。畜生比人敏感,它们知道这地方不对劲。”


    李慎之点头:“谨慎些是对的。你们二人挤一挤,轮流休息。我这边不必担心,早年随家父办案,也见过些怪事。”


    赵铁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李慎之解下湿透的官袍,换上便服。他并非不信鬼神,只是更相信事在人为。父亲李正纲曾是刑部郎中,破获过多起装神弄鬼的命案,曾教导他:“世间九成鬼事,皆是人心作祟。”


    油灯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


    李慎之警觉抬头,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他猛地站起,那人影却迅速消失了。他冲到门边,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


    “谁?”他低喝。


    无人应答。只有风声雨声,以及远处隐约的……歌声?


    是女子的歌声,凄婉哀怨,调子古怪,用的是一种李慎之听不懂的方言。歌声从楼下传来,时断时续,夹杂着啜泣。


    李慎之提起油灯,轻手轻脚走向楼梯。歌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来自后院。他下楼时,发现大堂空无一人,后门虚掩着。


    推开后门,雨水扑面而来。歌声就在不远处——那口古井边。


    井台上坐着一个人影,白衣长发,背对着他。歌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如泣如诉。


    “何人深夜在此?”李慎之朗声道。


    歌声戛然而止。人影缓缓转头——


    是一张惨白浮肿的脸,眼窝空洞,嘴角淌着黑水。它张开嘴,发出“嗬嗬”的怪声,朝李慎之爬来!


    李慎之倒退一步,却踩到湿滑的青苔,险些摔倒。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将他猛地拉向一旁。


    是黑衣老者。


    老者挡在李慎之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钱,屈指一弹,铜钱正中那东西的额头。一声尖锐的嘶叫响起,白衣身影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雨中。


    “不想死就别乱跑。”老者冷冷道,转身要走。


    “前辈留步!”李慎之忙道,“刚才那是……”


    “荫尸。”老者头也不回,“这客栈底下埋着上百具无主尸骸,怨气凝聚,遇阴雨之夜便会显形。你阳气旺盛,它们不敢近身,但若被迷了心智,自己走到井边,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慎之追上老者:“晚辈李慎之,新任平江县令。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脚步一顿,转身打量他:“县令?难怪有官气护体。老夫姓钟,单名一个离字。”


    “钟离前辈可是道门中人?”


    “学过些皮毛。”钟离推开客栈后门,“回去睡觉。明日雨停就赶紧离开,这地方不是你能管的。”


    回到大堂,李慎之发现孙掌柜不知何时站在柜台后,正用那双深陷的眼睛盯着他们。


    “钟离先生又去后院了?”孙掌柜声音沙哑。


    “孙掌柜早知道后院有不干净的东西?”李慎之质问。


    孙掌柜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客官说笑了。山野客栈,有些虫蛇鼠蚁很正常。二位早点歇息吧。”


    李慎之回到房间,却无睡意。他坐在桌边,仔细回想今晚所见。那白衣女子的形貌,钟离弹出的铜钱,孙掌柜诡异的笑容,还有苏子卿说的那些话……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客栈确有古怪。


    雨声中,他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低语。是赵铁柱和王顺在说话。他本想过去,却听到脚步声靠近他的房门。


    很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李慎之屏住呼吸,手按在腰间短剑上。门缝下,一道影子缓缓流过。接着是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门板。


    “嗬……嗬……”


    是井边那东西的声音!


    李慎之猛地拉开门,门外却空无一物。只有走廊尽头那盏油灯,火焰突然变绿,跳动了几下。


    “大人?”赵铁柱闻声开门,“怎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东西在门外。”李慎之低声道。


    赵铁柱和王顺持刀出来,三人仔细检查走廊,一无所获。但李慎之注意到,自己门板上,有几道新鲜的水痕,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去钟离先生房间看看。”李慎之道。


    钟离的房间在西厢房左侧。李慎之敲门,无人应答。他试着推门,门竟没锁。


    房间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整齐,桌上摆着几件古怪物品:一个罗盘、一叠黄符、一小袋朱砂、几枚古铜钱。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是个身穿道袍的老者,仙风道骨,但面容模糊。


    “人不在?”王顺疑惑。


    “他刚才还在后院。”李慎之皱眉,“或许又出去了。”


    三人退出房间,正要回房,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孙掌柜提着灯笼上来,见他们站在走廊,脸色一沉:“不是让各位夜里别出来吗?”


    “钟离先生不见了。”李慎之道。


    孙掌柜眼神闪烁:“道长或许去做法事了。各位请回房,莫要再出来。”


    回到房间,李慎之越想越不对劲。他吹灭油灯,假装睡下,实则侧耳倾听。约莫一刻钟后,走廊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


    他悄悄起身,将门推开一条缝。


    孙掌柜和钟离正站在走廊低声交谈。雨声太大,听不清内容,但李慎之看到孙掌柜递给钟离一个小布包。钟离接过,点点头,两人各自回房。


    李慎之关上门,心中疑窦丛生。钟离与孙掌柜显然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他们隐瞒了什么?


    第三章 井中秘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但天色依然阴沉。


    李慎之下楼时,大堂已有几人。三个行商正在吃早饭,苏子卿还是坐在角落看书。孙掌柜不在柜台,只有阿福在擦拭桌子。


    “孙掌柜呢?”李慎之问阿福。


    阿福抬头,眼神呆滞,摇了摇头,继续擦桌子。


    李慎之注意到,阿福的脖颈处有一道青紫色的瘀痕,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他蹲下身,温和地问:“谁伤了你?”


    阿福惊恐地后退,打翻了水桶,水洒了一地。他跪在地上,拼命用手擦水,口中发出“啊啊”的呜咽声。


    “怎么回事?”孙掌柜从后厨出来,脸色不善。


    “我问这孩子谁伤了他。”李慎之站起,直视孙掌柜。


    孙掌柜眼皮一跳:“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客官管得太宽了。”


    “我是平江县令,见到可疑伤痕,自然要过问。”李慎之亮出官印。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三个行商面面相觑,苏子卿也放下书,惊讶地看着李慎之。


    孙掌柜脸色变了变,勉强行礼:“原来是县尊大人,小人眼拙。阿福确实是摔伤的,不劳大人费心。”


    “是吗?”李慎之转向阿福,“你来说,真是摔的?”


    阿福浑身发抖,看看李慎之,又看看孙掌柜,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啜泣。


    钟离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李大人何必为难一个痴儿。”


    李慎之转身:“钟离前辈来得正好。昨夜您救我一命,还未当面道谢。”


    “不必。”钟离走下楼梯,“老夫只是不想有人死在客栈,惹来麻烦。”


    “前辈与孙掌柜似乎很熟?”李慎之试探道。


    钟离面不改色:“住得久了,自然相熟。李大人今日可要继续赶路?雨虽小了,但山路泥泞,不如多留一日。”


    李慎之听出话中深意:“前辈希望我留下?”


    “希望大人离开。”钟离直视他,“此地之事,非官府能管。”


    “若我偏要管呢?”


    钟离沉默片刻,缓缓道:“二十年前,平江县令陈守仁也曾说过这话。三日后,他的尸体在那口井中被发现,全身无伤,唯双目圆睁,似是被活活吓死。”


    李慎之心头一震。父亲曾提过陈守仁的案子,那是刑部悬案之一。陈守仁赴任途中失踪,七日后尸体在荒山被发现,死因成谜。


    “陈县令……死在这里?”李慎之声音低沉。


    钟离点头:“李大人,听老夫一句劝,今日就离开。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若我非要查个明白呢?”


    钟离叹息:“那便随你。但莫怪老夫没提醒,井中之物,已非寻常荫尸。它吃了太多生气,快要成煞了。”


    “煞?”


    “荫尸吸地气而生,本无意识。但若得活人精血滋养,便会渐生灵智,化为尸煞。一旦成形,方圆百里,鸡犬不留。”钟离语气凝重,“这客栈下的尸群,已有化煞的征兆。”


    李慎之皱眉:“孙掌柜在此经营二十年,岂会不知?”


    “他当然知道。”钟离冷笑,“正因为他知道,才能活到现在。他与井中之物达成了某种……协议。”


    “什么协议?”


    “用活人供奉,换取自身平安。”钟离的话让大堂温度骤降。


    三个行商中的胖子猛地站起:“道长是说,孙掌柜害人?”


    “不是他主动害人,而是将误入此地的旅人献给井中之物。”钟离道,“昨夜若非老夫及时赶到,李大人恐怕已是井中亡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慎之想起昨夜那白衣女子的形貌,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冷静:“证据呢?”


    钟离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铜钱已变成黑色,表面布满细密裂纹。


    “这是昨夜击中那荫尸的铜钱。荫尸无实体,本是怨气凝聚。但这枚铜钱被腐蚀成这样,说明那东西已有了部分实体,正是化煞的征兆。”


    李慎之拿起铜钱,入手冰凉刺骨。他转向后厨方向:“孙掌柜何在?”


    阿福突然尖叫一声,指着后院,疯狂比划。


    “不好!”钟离脸色一变,冲向后院。


    众人紧随其后。后院空无一人,古井边散落着几只水桶。井口冒着淡淡的白气,在阴雨天格外诡异。


    钟离走到井边,朝下望去,脸色铁青:“晚了。”


    李慎之探头一看,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一件灰色外袍——正是孙掌柜昨日穿的那件。


    “他……跳井了?”王顺颤声问。


    “不是跳,是被拖下去的。”钟离蹲下,捡起井边一块碎布,上面有挣扎撕扯的痕迹,“井中之物等不及了,它需要更多生气来化煞。”


    苏子卿突然道:“你们听,井里好像有声音。”


    众人屏息,果然听到井底传来细微的“咕噜”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吸水。接着,水面开始翻涌,一个白色物体浮了上来。


    是一具尸体,已被泡得肿胀发白,面目全非。但从衣着看,正是孙掌柜。


    赵铁柱找来竹竿,费力将尸体打捞上来。尸体刚落地,异变突生!


    尸体的眼睛猛地睁开,全是眼白。它张开嘴,发出“嗬嗬”怪声,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退后!”钟离厉喝,手中已多了一张黄符。


    但尸体动作更快,它扑向最近的阿福。少年吓得呆立原地,眼看就要被抓住,李慎之拔剑刺向尸体手臂。


    剑身穿透腐烂的皮肉,却如刺败革,毫无作用。尸体转头,空洞的眼窝“盯”着李慎之,挥臂一扫,将他击飞数步。


    钟离的黄符贴到尸体额头,嗤嗤作响,冒起白烟。尸体嘶叫着后退,但黄符迅速变黑,失去效力。


    “它已成半煞,普通符箓镇不住了!”钟离咬牙,又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按天地人三才方位掷出。


    铜钱嵌入尸体胸口,形成一个小三角。尸体动作一滞,僵在原地。


    “快!找绳子捆住它!”钟离喝道。


    三个行商早已吓傻,还是赵铁柱和王顺反应过来,从马厩找来绳索,将尸体牢牢捆住。尸体不断挣扎,绳索深深陷入腐肉。


    苏子卿忽然道:“它好像在说话。”


    众人侧耳细听,尸体喉中确实发出含糊的音节,断断续续,但能辨出是:“时辰……到了……全都……留下……”


    “它在说什么时辰?”李慎之问。


    钟离掐指一算,脸色大变:“今日是七月十四。”


    “鬼节前夜。”苏子卿喃喃道。


    “子时一过,便是鬼门大开之时。”钟离声音低沉,“井中之物要在那时化煞成形,需要大量生气。我们所有人,都是它的祭品。”


    第四章 地下尸窟


    “必须在天黑前毁掉井中之物。”钟离斩钉截铁道。


    “如何毁?”李慎之问。


    “找到它的本体,用纯阳之物焚烧。”钟离道,“荫尸化煞,必有一具主尸,是怨气核心。只要毁掉主尸,其余荫尸自会消散。”


    “主尸在井中?”


    “不,井只是出入口。”钟离看向客栈,“主尸应该在地下某处。这客栈原是义庄,地下必有停尸之所。”


    众人回到大堂。三个行商中的胖子拱手道:“李大人,钟离道长,我等只是路过商人,不想掺和这等凶险之事。不如让我们先离开……”


    “走不了。”钟离打断他,“你们看门外。”


    门外不知何时起了浓雾,白茫茫一片,将客栈完全笼罩。王顺试着走出大门,不到十步便退了回来,脸色苍白:“雾里有东西!我听到呼吸声,还有……还有抓挠声。”


    “是荫尸。”钟离道,“它们已将这客栈围住,只等子时一到,便会一拥而入。”


    胖子瘫坐在椅上:“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未必。”李慎之道,“钟离前辈,我们该如何找到地下尸窟?”


    钟离沉吟:“需要有人下井查探。井底必有通道通往地下。”


    “我去。”李慎之毫不犹豫。


    “大人不可!”赵铁柱急道,“太危险了!”


    “我是朝廷命官,岂能坐视妖邪害人?”李慎之道,“何况,陈县令的案子,家父生前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既然遇上,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钟离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但你不能独自下去。老夫陪你一起。”


    “我也去。”苏子卿忽然道。


    众人都看向他。书生脸色依然苍白,却神色坚定:“我在这客栈住了两日,发现了一些线索。或许有用。”


    “什么线索?”


    苏子卿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在房间墙缝中找到的,是这客栈的建造图。图上标出了一条密道,从后厨通往地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钟离接过图纸细看,果然在客栈平面图一角发现了标记。后厨灶台下,有一处暗门。


    众人来到后厨。这里比大堂更加阴冷,灶台积满灰尘,显然久未使用。按照图纸指示,赵铁柱和王顺搬开灶台上的大铁锅,下面露出一块石板。


    撬开石板,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石阶向下延伸,隐入黑暗。


    钟离点燃火折子:“李大人,苏公子,随老夫下去。其余人守在此处,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下来。”


    “赵叔,王顺,你们保护好其他人。”李慎之吩咐。


    三人沿石阶下行。石壁潮湿,长满青苔,越往下腐臭味越重。走了约莫三丈深,石阶尽头是一扇半掩的木门。


    推开木门,眼前景象让李慎之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足有客栈大堂两倍大小。地面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口棺材,有的完好,有的已经腐烂破裂。最中央是一口巨大的石棺,比其他棺材大出一倍有余。


    石棺周围,画着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线条扭曲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图案。


    “聚阴阵。”钟离声音发颤,“有人在以此地尸骸养煞!”


    苏子卿指着石棺:“那便是主尸?”


    钟离点头,正要上前,四周突然响起“咯咯”的声响。那些棺材的棺盖开始抖动,仿佛里面的东西正要出来。


    “不好,我们惊动它们了!”李慎之握紧短剑。


    钟离迅速取出八枚铜钱,按八卦方位掷出,铜钱落地,发出淡淡金光,形成一个光圈将三人护住。


    “八卦锁阴阵能抵挡一时,但撑不了多久。”钟离道,“必须尽快毁掉主尸。”


    三人走向石棺。棺盖上刻满符文,与墙上的黄符图案相似,但更加复杂。钟离仔细辨认,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普通的养煞阵……这是‘借尸还魂’之术。”


    “什么意思?”


    “有人想借这百年尸骸还魂重生。”钟离道,“而且快要成功了。你们看石棺周围的血线,还在微微脉动,说明阵法仍在运转。”


    李慎之注意到,石棺一侧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物品:一支折断的毛笔,一枚官印,还有一块玉佩。他捡起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陈”字。


    “陈守仁县令的随身之物。”李慎之心头沉重,“他果然来过这里。”


    苏子卿忽然道:“你们听,石棺里好像有声音。”


    三人屏息,确实听到石棺内传出微弱的心跳声,缓慢而有力。更诡异的是,棺盖缝隙处,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液,却更加粘稠。


    “它要醒了。”钟离咬牙,“必须在它完全苏醒前毁掉它。李大人,苏公子,你们退后。”


    钟离从怀中取出一柄三寸长的桃木剑,剑身刻满符文。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上,桃木剑顿时泛起红光。


    “天清地明,邪祟显形。三昧真火,焚灭妖灵!”


    桃木剑刺向石棺。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棺盖时,石棺突然炸裂!


    碎石灰尘弥漫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它穿着前朝的官服,早已破烂不堪。皮肤呈青黑色,紧贴着骨骼,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最可怕的是它的嘴,一直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獠牙。


    “尸煞……”钟离声音干涩,“它成形了。”


    尸煞转动脖颈,发出“咔咔”的骨节声响。它“看”向三人,黑洞般的眼窝中,燃起两点幽绿火焰。


    “活……人……”沙哑的声音从它喉中挤出,“生气……”


    钟离率先出手,桃木剑化作一道红光刺向尸煞心口。尸煞不闪不避,任由桃木剑刺入,却只入肉半寸便再难前进。它抓住剑身,竟将桃木剑生生折断!


    反震之力让钟离倒退数步,嘴角溢血。


    李慎之挥剑砍向尸煞脖颈,剑刃却如砍金石,震得他虎口崩裂。尸煞挥手一扫,将他击飞,撞在墙上。


    苏子卿扶起李慎之:“大人没事吧?”


    “还死不了。”李慎之抹去嘴角血迹,“苏公子,你既敢下来,想必有所准备。”


    苏子卿苦笑:“确实有些准备,但没想到它这么强。”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这是家传之物,或许能克制它片刻。”


    苏子卿吹响玉笛,笛声清越悠扬,与这阴森地窟格格不入。尸煞听到笛声,动作一滞,幽绿的眼火明灭不定。


    “趁现在!”钟离喝道,又取出几张紫符,“这是天师镇煞符,老夫毕生心血所制,只能困住它一时!”


    紫符飞出,贴在尸煞额头、胸口、四肢。尸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拼命挣扎,紫符迅速变黑。


    “快找它的弱点!”钟离维持着法诀,七窍都开始渗血,“所有尸煞都有命门,通常是心脏或眉心!”


    李慎之仔细观察。尸煞全身干瘪,唯有小腹处微微隆起。他想起父亲曾说过,有些修炼邪术之人,会将命门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腹部!它的命门在腹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钟离闻言,拼尽最后力气催动紫符。尸煞动作再缓一瞬,李慎之抓住机会,短剑全力刺入尸煞小腹!


    剑身没入,却如刺空囊,没有实感。尸煞低头看着腹部的剑,竟发出诡异的笑声。


    “错……了……”


    它抓住剑身,缓缓拔出。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黑气涌出。


    “那命门究竟在何处?”苏子卿笛声已乱。


    钟离忽然想起什么:“李大人,陈县令的玉佩呢?”


    李慎之一怔,掏出玉佩。钟离夺过玉佩,咬破手指,在玉佩上画了一个血符。


    “尸煞借陈县令的怨气加速成形,命门必与他有关!陈县令死于井中,是溺毙,那么命门应该在……”


    “肺部!”李慎之醒悟,“溺水之人,肺部积怨最深!”


    钟离将玉佩掷向尸煞。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打在尸煞左胸——肺部位置。


    尸煞浑身剧震,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左胸处,一个玉佩形状的印记浮现,散发着淡淡白光。


    “就是现在!”钟离嘶吼。


    李慎之捡起断掉的桃木剑,将全身力气灌注其中,刺向那个印记。


    这一次,剑身毫无阻碍地刺入,直没至柄。


    尸煞的咆哮戛然而止。它低头看着胸口的桃木剑,幽绿眼火迅速暗淡。青黑色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炽热的白光。


    “退!”钟离拉着两人冲向出口。


    他们刚踏上石阶,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气浪将他们掀飞,重重摔在厨房地面。


    地下传来连续不断的崩塌声,整个客栈都在摇晃。赵铁柱和王顺冲进来,将三人拖出后厨。


    大堂内,三个行商和阿福缩在角落,满脸惊恐。


    “地下塌了!”王顺喊道。


    “尸煞已除,荫尸失去了主心骨,很快就会消散。”钟离虚弱道,“但客栈要塌了,快出去!”


    众人冲出门外,浓雾果然已经散去。他们刚跑到空地,身后传来巨响,两层木楼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待到尘埃落定,客栈已变成一堆废墟。废墟中,那口古井格外显眼,井口不再冒白气,水面恢复了正常。


    钟离跪倒在地,大口吐血。李慎之扶住他:“前辈!”


    “无妨,只是元气大伤。”钟离摆摆手,“尸煞虽除,但此地怨气百年累积,不会轻易散去。需要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我会安排。”李慎之道,“平江县衙会处理此事。”


    苏子卿忽然道:“钟离前辈,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井中之物的真相,为何不早说?”


    钟离沉默良久,缓缓道:“因为二十年前,养煞之人,正是老夫的师兄。”


    众人都是一惊。


    “师兄痴迷长生之术,误入歧途,在此布下聚阴阵,想借尸还魂。”钟离眼中满是痛苦,“我发现后与他争斗,他落败逃走,阵法却已启动,无法停止。我只能在此守了二十年,防止煞气外泄。”


    “孙掌柜……”


    “他是师兄的弟子,负责维持阵法运转。”钟离叹息,“我本想度化他,但他执迷不悟,最终自食恶果。”


    李慎之想起昨夜孙掌柜递给钟离的布包:“那他给你的……”


    “是他收集的活人生辰八字,用来喂养尸煞。”钟离从怀中取出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纸条,每张都写着姓名和生辰,“这些都是二十年来在此失踪的旅人。”


    李慎之接过纸条,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陈守仁”三个字。


    “陈县令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师兄便将他献给尸煞。”钟离道,“此事是老夫毕生之憾。今日李大人诛灭尸煞,也算是为陈县令报仇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夜终于过去。


    第五章 超度


    三日后,平江县衙的差役赶到,清理客栈废墟。从地下尸窟中,共起出骸骨一百四十七具,其中就包括陈守仁县令的遗骨。


    李慎之主持了安葬仪式,将这些无主尸骸迁至义山,立碑纪念。钟离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超度亡魂。


    第七日傍晚,法事结束。钟离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前辈要去何处?”李慎之问。


    “云游四海,继续除魔卫道。”钟离道,“李大人是个好官,望你勤政爱民,不负朝廷所托。”


    “前辈放心。”


    钟离又看向苏子卿:“苏公子,你那玉笛非同寻常,应是道门法器。你家中可有人修行?”


    苏子卿躬身:“家祖曾是龙虎山弟子,晚辈只学了些皮毛。”


    “原来如此。”钟离点头,“你我有缘,这本《镇煞录》便赠予你,或许有用。”


    苏子卿郑重接过:“多谢前辈。”


    钟离最后看了一眼义山新坟,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


    李慎之回到县衙,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赵铁柱和王顺正式成为他的亲随,协助治理平江。


    一个月后,李慎之收到苏子卿的来信。信中说,他已抵达京城,准备参加明春会试。信中附了一首诗:


    “古井深锁百年怨,尸煞惊破五更天。


    幸有青锋诛邪祟,方见明月照人间。”


    李慎之将诗收起,继续批阅公文。窗外,平江县的百姓正在准备中秋佳节,孩童嬉戏声远远传来。


    荫尸客栈的废墟上,野草已开始生长。那口古井被彻底填平,上面种了一棵槐树。据说槐树能安魂,希望那些枉死之人,能真正安息。


    偶尔有老人路过,会指着那片荒地说:“那里以前有个客栈,闹鬼,后来来了个李青天,把鬼除了。”


    故事就这样口口相传,渐渐变成了平江县志中的一段记载:“景和十七年秋,县令李慎之赴任途中,遇荫尸作祟,遂诛之,迁骸骨于义山,民感其德。”


    至于真相,只有亲身经历者才知晓。


    而那些黑暗中的低语、井中的呻吟、地下的心跳,都随着尸煞的灰飞烟灭,永远沉寂在时光深处。


    李慎之有时深夜批阅公文,会忽然停笔,仿佛听到遥远的玉笛声。但当他侧耳细听,只有秋风掠过屋檐。


    他摇摇头,继续伏案工作。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人间。


    鬼故事结束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总有像李慎之、钟离这样的人,执剑守护着那份脆弱的平衡。


    而这份平衡,就叫做人间。


    喜欢恐怖惊悚鬼事请大家收藏:()恐怖惊悚鬼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