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称

作品:《晚唐,开局拥有800魏博牙兵

    郑源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他以为施粥收买人心已是那汉王最毒的后手,但他错了。那姗姗来迟的家仆,带来的第三个,也是最致命的消息,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他和他背后所有士绅的魂魄之上。


    “家……家主……”那家仆跪在地上,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那……那些黑袍官吏,在……在粥棚边,搭起了公审台!他们……他们抓了咱们家所有在庄子上的管事、账房和护院头领,就地……就地审问!”


    “审……审什么?”郑源的嘴唇哆嗦着,一个荒诞却又让他通体冰寒的念头,浮上心头。


    “审……审他们……为前朝伪梁,‘隐匿户口、逃避国税’的大罪!”


    轰!


    郑源的脑中,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瞬间明白了。这,才是那年轻汉王,真正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杀招!


    他根本不是在造反。


    他是在用前朝的法,来诛前朝的根!


    巩县城南,流民营地。


    一个用几张桌案拼成的简陋高台,此刻却成了整个河南府所有士绅豪强瞩目的焦点。


    台下,黑压压跪着几十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郑氏管事。他们被去了衣冠,反剪双手,像牲口一样跪在泥地里,抖如筛糠。


    在他们面前,是几千名刚刚喝过肉粥、眼中第一次有了些许人色的佃户。他们站着,而管事们跪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在他们心中激起了莫名的涟漪。


    高台之上,欧阳询穿着一身代表着量天司的黑袍,神情冷峻。他没有设公堂,没有摆惊堂木,只是将一卷卷从郑氏账房里抄出的、发黄的旧账册,重重地摔在了那些管事的面前。


    “伪梁之法,民为邦本。隐匿户口,欺瞒朝廷,乃是动摇国本的大罪!”欧阳询的声音不高,但借助铁皮喇叭,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身为郑氏管事,助纣为虐,将数千户籍下之民,变为你们主家的私产佃奴,致使国库空虚,王法不存。按伪梁律,当以谋逆同罪论处!”


    他这话,让台下的管事们一片哗然,却也让那些留用的前朝旧吏们,哑口无言。因为欧阳询引用的每一条,都确确实实,是梁国自己颁布的法令。


    只是,在过去,这些法令只是一纸空文,是他们这些士绅阶层用来装点门面、鱼肉百姓的工具。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真的拿起这把刀,砍向他们自己。


    “我不服!我们只是替主家办事!”一名管事壮着胆子叫喊起来。


    “哦?”欧阳询冷笑一声,他看也未看那管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台下那些紧张、好奇而又带着些许渴望的佃户脸上。


    “来人,将此人这些年经手的账目,高声念给乡亲们听听!”


    一名年轻的吏员立刻上前,拿起一卷账册,朗声念道:


    “伪梁开平二年,春,郑三贵(该管事)以‘投献’为名,将石渚村佃户王老实家三亩水田,强行并入郑氏族产。致使王老实一家沦为佃奴,同年冬,冻饿而死!”


    “伪梁开平三年,秋,郑三贵纵容家奴,强抢石河乡李家女,配与自家痴傻侄儿为妻,事后,李家父子……失踪!”


    “伪梁……”


    一件件,一桩桩,全是这些年来发生在这些佃户身边,却被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血泪旧事。


    随着吏员的声音,台下的气氛开始变了。起初的麻木和恐惧,渐渐被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所取代。


    “我……我能作证!王老实就是我隔壁的邻居!他家那地,就是被这姓郑的狗东西抢走的!”一个面容黝黑的汉子,第一个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指着台上的管事,眼睛通红。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大人!还有俺!俺妹子就是被他手下的人……糟蹋了!”


    “大人!我爹就是因为交不起租子,被他们活活打死的!”


    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数千名佃户如同潮水般涌向高台,他们哭喊着,控诉着,将这些年所有的苦难与不公,尽数倾泻而出。


    那些跪着的管事,在山呼海啸般的指控面前,彻底崩溃了。他们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任由百姓的唾沫与泥块砸在自己身上。他们赖以为生的威严与体面,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荡然无存。


    欧阳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人群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抬手,示意卫兵维持秩序。


    他走到那个第一个开口喊冤的汉子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人,俺叫郑铁牛。”


    欧阳询点了点头。他亲自从身旁的吏员手中,取过一张崭新的、用麻纸印制,盖着“汉王量天司”朱红大印的田契。


    一笔一划,在所有人面前,将那汉子的名字,写在了田契“户主”那一栏。


    然后,他高高举起那张田契,声音传遍整个营地。


    “郑氏侵占之田产,已尽数归公!今,汉王有令,凡我大汉子民,耕者皆有其田!郑铁牛,因其不畏强权,为乡邻鸣冤,有功于社稷。特将此三十亩上等水田,永为其业,传之后世,任何人不得侵占!此契为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亲自将那张田契,交到了那个叫郑铁牛的、尚在愣神中的汉子手中。


    郑铁牛颤抖着接过那张纸,那双只会握锄头和镰刀的手,此刻却觉得这薄薄一张纸,重若千斤。他看着上面那个虽然歪歪扭扭、却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那枚鲜红的、代表着王权的大印,眼泪,“唰”的一下,便涌了出来。


    “扑通”一声,这个七尺高的汉子,跪倒在泥地里,抱着那张田契,放声大哭。他哭的不是冤屈,而是他祖祖辈辈,从未敢想象过的希望。


    他的身后,数千名佃户,看着这一幕,也跟着跪了下去。他们没有哭喊,只是用一种最原始、最虔诚的方式,向着高台,向着那面代表新王权的旗帜,一遍遍地磕着头。


    欧阳询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身影,神色平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心,才算真正的,归于汉土。


    半月之后,整个河南府,风云变色。


    巩县的“公审分田”,像一场燎原的野火,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中原的每一个角落。


    洛阳周边的士绅豪强们,彻底被这种闻所未闻的、釜底抽薪式的手段吓破了胆。


    一些冥顽不灵的,如偃师的崔氏,试图联络旧部,紧闭坞堡,负隅顽抗。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骠骑将军刘金和他那支早已枕戈待旦的十万大军。在汉国新铸的、能轻易轰开坞堡寨墙的巨型抛石机面前,这些所谓的“坚固”坞堡,不过是些土鸡瓦狗。城破之日,崔氏全族上下,尽数被贬为官奴,其田产,则被闻讯赶来的量天司官吏,尽数分给了闻风而动的流民。


    有了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更多的士绅,选择了另一条路。


    河南府尹李氏,更是直接将族中九成的田产,以及数百年来私藏的户籍黄册,主动“献”给了刚刚抵达府衙的量天司司正卫庸,并上表汉王,恳请“恩准”其族中子弟,入建康国子学,为新朝效力。


    刘澈接到这份奏表后,只批了八个字。


    “顺天知命,可堪一用。”


    于是,李氏虽失去了九成的土地,却保全了家产与性命,其家族中最有才干的几个子弟,更是获得了进入新朝权力核心的入场券。


    一场针对整个士绅阶层的、自上而下的清算与改造,就这样以一种混杂着血与火、阴谋与阳谋的方式,迅速的在中原大地铺开。旧的田亩地契被付之一炬,新的鱼鳞图册在量天司官吏的手中不断完善。


    这个庞大帝国最坚固、最顽固的阶层,在这位年轻的汉王手中,如同玩物一般,被轻易的敲碎、揉捏,再塑造成他想要的形状。


    西京,洛阳。


    当最后一份关于中原各州县土地清丈的初步报告呈上御案时,已是初夏。


    刘澈站在巨大的天下舆图之前,静静听着卫庸的汇报。他的身后,是丞相谢允,以及一众新提拔的、来自豫章书院的年轻臣子。


    “……启禀我王,经此一役,我大汉在河南、淮南、关中东部,共清查出隐匿田亩五千余万亩,得隐户四百余万。如今,这些田地、人口已尽数录入新册。以工代赈所修之河渠,也已初见成效。待秋收之后,中原粮仓,必可充盈。”


    刘澈点了点头,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中原已定,人心已归。这天下粮仓,已是我大汉的囊中之物。”他缓缓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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