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菩萨心肠,也需金刚手段

作品:《晚唐,开局拥有800魏博牙兵

    郑源不知道那场滔天大水是天灾,还是人祸。他只知道,郑家完了。


    几千亩良田被淹,近万名依附于郑家的佃户流离失所,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双眼通红的郑源还没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一个更坏的消息,如同惊雷般再次传来。


    “家主!家主!不好了!”一名家仆连滚带爬的冲进早已一片狼藉的堂屋,脸上满是死灰。


    “那……那些汉国的官兵,在城外,在那些被淹的庄子外面,立起了大营!他们架起了几十口大锅,正在施粥!”


    “什么?”郑源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他扶住身边倾倒的案几,才勉强没有栽倒。


    “他们……他们还在粥棚旁边,摆了好多桌子,那些穿着黑衣服的……自称‘量天司’的官吏,正在给所有逃难出来的佃户……登记名册!”


    郑源再也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熄灭了。


    他全明白了。


    冲毁田产,只是断了他的财路。而这收拢流民,登记户籍,却是要彻底刨掉他郑家,以及整个河南府所有士绅赖以生存的根!


    田地没了可以再垦,但人没了,人心散了,那他们这些靠着佃户和部曲作威作福的世家,就真的一无所有,和那些泥腿子再无半分区别。


    釜底抽薪,何其毒也!


    “报——!”


    堂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穿着汉国青衫的年轻吏员,在一队手按刀柄、杀气腾人的玄甲卫士护送下,竟是径直走进了郑家的大门。他看都未看瘫坐在地上的郑源,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卷盖着“量天司”朱红大印的公文,朗声宣读起来:


    “奉汉王令、量天司司正令:巩县郑氏,累世为恶,侵占官田,隐匿户籍,鱼肉乡里,罪大恶极。今洛水决堤,乃上天示警,降罪于不仁。本司体察天心,顺应民意,现令郑氏三日之内,交出族中所有田契、地券、户籍黄册,以备清丈。”


    那吏员顿了顿,冷漠的目光扫过堂内早已面无人色的郑氏族人,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


    “郑氏家主郑源,及各房主事,着即刻起程,由我汉军‘护送’至西都洛阳听勘。其族中家产,可保留三成,作为日后安家之用。”


    “三日之内,若不遵从,即以叛逆论处!骠骑将军刘金座下十万大军,将即刻进驻巩县,到那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宣读完毕,那年轻的吏员将公文轻轻放在案上,转身便走,仿佛只是来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护送”至洛阳?那与流放何异!郑源明白,这是要把他郑家的根彻底从巩县拔除,让他们再无半分东山再起的可能。


    他看着那卷公文,又看了看堂外那些沉默伫立、如同铁铸的汉军卫士,一股彻骨的无力与绝望,涌上了心头。


    “完了……”他喃喃自语,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都……完了。”


    巩县城南,汉军临时设立的流民营地。


    与郑氏府邸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嘈杂却又秩序井然的景象。


    数百顶巨大的军用帐篷,整齐的排列在洪水退去的土地上,形成一个庞大的临时安置点。几十口行军大锅日夜不停的熬着稠粥,那混合着米香与些微肉香的气味,对那些已经数日水米未进的流民来说,便是活下去的希望。


    数千名侥幸从洪水中逃生的郑氏佃户,正瑟缩着,在汉军士卒的引导下,排成一条条长队。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灾难后的麻木与恐惧,看向那些黑甲士兵的眼神,如同在看一群择人而噬的猛兽。


    郑三,一个三十多岁的佃户,就缩在队伍里,怀里抱着他那冻得发抖的五岁幼子。前夜那场大水,冲毁了他世代租种的茅屋与田地,一家人只能抱着一块门板,在洪水中漂了一夜才侥幸活了下来。


    当他被汉军的巡逻队发现时,他以为自己和家人都会像过去那些兵灾里一样,被当做“两脚羊”一样杀掉充作军粮。


    可迎接他们的,不是屠刀,而是一碗滚烫的热粥。


    当那碗散发着热气的稠粥被一个沉默的汉军士兵塞进他儿子手中时,郑三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平日里见了官差就吓得不敢出声的孩子,如同饿疯了的小兽般,将脸埋进碗里,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抬头。


    “别急,慢点吃,锅里还有。”那汉军士兵只是用粗粝的嗓音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向下一个难民。


    他身上那套制式的黑色军服,以及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横刀,依旧让郑三感到畏惧。但这句朴实的话,那碗救命的热粥,却让他心中那层早已结成硬壳的恐惧与麻木,裂开了一丝缝隙。


    粥棚的旁边,几十张铺着干净麻布的桌案一字排开。数百名身穿黑袍的年轻吏员正襟危坐,在为每一个前来领粥的流民,登记名册。


    他们的问话直接而简单:


    “姓名?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之前租种的是郑家哪一房的田产?几亩地?每年要交多少租子?”


    这些问题,让这些佃户更加惶恐。他们不敢说实话,生怕这是新主子在清查“财产”,为下一步加税做准备。


    就在这时,一身青衫的欧阳询,走上了营地中央临时搭建的一座高台。


    他身边,只站着两个持节的卫士。


    “乡亲们!”欧阳询的声音清朗,透过简易的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营地,“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你们怕我,怕这些官兵,怕我们像过去的官府一样,只是换个名头来欺压你们。你们怕这碗粥,吃下去,明日便要用加倍的血汗来还。”


    这番话,让底下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这个年轻的官老爷,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今日,我欧阳询,就代表大汉汉王,在此立下一个规矩!”欧阳询环视四周,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郑氏为富不仁,侵占良田,人神共愤。那场洪水,是天罚,也是转机。从今天起,郑氏所有被官府查抄的田产,将尽数分予尔等无地、少地之民!此为,汉王之‘均田令’!”


    “但田地,不会白白给你们。”他话锋一转,让刚刚燃起希望的佃户们心又是一紧。


    “你们要用自己的劳动来换。从明日起,所有丁壮,都将被编入‘以工代赈’的民夫营,修堤坝,固河道,为我们自己,也为子孙后代,重建家园。每日两餐饱饭,每月另有钱粮发放。”


    “等此地水利修好,开春之后,量天司会将清丈好的田亩,按户按人丁,公平的分到你们每一户的手上。那田契上,写的将是你们自己的名字!”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分地?把田分给他们这些泥腿子?这……这怎么可能?几百年来,只有地主抢他们地的份,何曾听过官府会给他们分地?


    就在众人将信将疑,以为这只是官府画出的大饼时


    一队长长的囚车,在数百名黑甲骑兵的押送下,缓缓的从营地旁的主干道上驶过。


    车里,关着的正是郑家的家主郑源,以及他那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儿子、侄子。他们褪去了一身锦袍,穿着肮脏的囚衣,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绝望与死灰。


    郑三看到,那个曾经只是一瞪眼,就能让他和他爹跪在地上磕头的郑家大管事,此刻正被铁链锁着,跟在囚车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如同丧家之犬。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口号都来得更为震撼!


    他们是真的完了!


    这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上百年的主子,真的倒了!


    “那……那官老爷说的,是真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狂喜与骚动!那些登记名册的桌案前,瞬间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次,他们不再隐瞒。


    “官爷!我知道!郑家三房的庄子上,还有个暗窖,里面藏了几百石粮食!”


    “大人!村西头王员外,他是郑家的外戚,他家后院的假山下面,埋了十几坛子银子!”


    “我……我阿爹被郑家大少爷打死,抢了我们家最后三亩薄田!那地契还在我家墙缝里藏着!”


    在土地与生存的巨大诱惑下,在旧主子倒台的现实冲击下,这些平日里温顺如羊的佃户,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们争先恐后的,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关于郑氏及其他乡绅的秘密,尽数吐露了出来。


    欧阳询看着这一切,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他知道,这片土地的旧秩序,已经在这嘈杂的检举声中,彻底崩塌了。而一个新的秩序,将以他手中那本厚厚的、写满新名字的名册,重新建立。数日后,西京洛阳。


    一份来自巩县的详细奏报,连同一张崭新的、标注着精确田亩与户籍的地图,被送到了刘澈的案前。


    卫庸站在下首,恭敬的汇报着:“王上,‘巩县之策’已初见成效。我等以雷霆手段,清除旧族,再以工赈与均田之策,收拢民心。如今巩县境内,万民归心,清丈田亩的阻力已降至最低。此法,可在河南全境推广。”


    刘澈放下奏报,那张清秀的地图,在他眼中,却如同一副用鲜血与算计绘制的棋盘。


    “一场大水,毁了百里良田,却也洗净了百年积弊。”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菩萨心肠也需要金刚手段,阵痛是暂时的”


    他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天下舆图前,目光从河南府,移向了更广阔的、被各路藩镇占据的中原大地。


    “朕不需要那些只会吸食民脂民膏的世家门阀的忠诚。朕要的,是这天下千万无地、无食、无望之民的忠诚。”


    “给他们土地,给他们饱饭,给他们一个堂堂正正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便会给朕一个崭新的天下。”


    他看向卫庸,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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