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浅眠的江寻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陆凛站在门口，身上还是昨晚那套作训服，只是多了些褶皱和灰尘。


    “审讯结束了？”


    江寻撑着坐起来，手臂上的纱布随着动作微微牵扯。


    陆凛走进来，没有开灯，只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走到床边。


    他的表情在昏暗里看不真切。


    “头目招了。”


    陆凛的声音有些哑，像很久没说话。


    “不是全部，但足够拼出大概。”


    江寻安静地等着。


    凌晨的行动结束后，他被送回医院处理伤口，陆凛则直接去了审讯室。


    “他们确实计划劫持那艘货轮，但主要目标不是船上的货物。”


    陆凛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


    “是船上的人。


    三个国际记者，两个非政府组织的工作人员，都是‘飓风’组织仇视的对象。”


    “然后呢？”


    “计划是把他们劫持后，转移到另一个地点，索要赎金的同时，制造国际舆论压力。”


    陆凛停顿，呼吸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但这不是重点。”


    江寻感到一丝不安。


    “头目交代时，提到了一个备选方案。”


    陆凛抬起头，目光落在江寻脸上。


    “如果主计划失败，或者需要转移注意力，他们会启动B计划。”


    “什么B计划？”


    “针对你。”


    三个字，像冰锥刺进空气里。


    江寻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抓住了被单。


    “具体内容他不知道，他只是执行层。


    但他听说，组织里有人专门研究过你的行程、习惯、安保漏洞。”


    陆凛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他们知道你的巡演路线，知道你在每个城市的停留时间，知道你住哪些酒店，甚至知道你团队里，哪些人是安保薄弱环节。”


    病房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寻问。


    “至少半年前。


    可能更早。


    头目提到，他们有一个‘观察期’，收集了你在海外所有公开活动的资料。”


    江寻闭上眼睛。


    半年前，他正在欧洲巡演。


    那些城市，那些场馆，那些从酒店到演出现场的路线……


    原来一直有人在暗处看着，记录，分析。


    “为什么是我？”他睁开眼。


    “不知道。


    可能是随机选择，也可能有特定原因。”


    陆凛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江寻。


    “但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威胁真实存在。


    头目说，B计划已经筹备到可以随时启动的程度。”


    晨光开始染亮天际线，远处的建筑物轮廓逐渐清晰。


    “所以.....”


    陆凛转过身，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你需要暂停海外巡演。


    至少暂停三个月，等我们彻底查清这个组织的残余网络，评估风险等级。”


    江寻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起手臂上的伤口，想起昨晚在货轮附近听到的枪声。


    想起陆凛冲过来护住他时，紧绷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


    “如果我说不呢？”他最终开口。


    陆凛的表情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不想暂停巡演呢？”


    江寻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东京的场地已经订好了，新加坡的票也卖完了。


    后面还有吉隆坡、曼谷、悉尼……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等着。


    我不能因为一个‘可能’的威胁，就取消所有安排。”


    “这不是‘可能’。”


    陆凛走近床边，影子投在江寻身上。


    “是已经确认存在的威胁。


    他们有详细计划，有执行能力，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你的团队或合作方内部。”


    “那就加强安保。


    升级防护措施，调整行程细节，做所有能做的预防。


    但我不能停止演出，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对观众的承诺。”


    陆凛的嘴角绷紧了。


    他俯身，双手撑在床沿，距离近到江寻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


    “昨晚那颗子弹。”


    陆凛一字一顿，“离你的心脏只有三十厘米。


    如果再偏一点，你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跟我讨论巡演，而是在手术室，或者太平间。”


    “我知道。”


    江寻没有退缩，“我知道风险，我亲眼看到了，亲身经历了。


    但陆凛，恐惧不能成为我放弃的理由。”


    “这不是恐惧，是理智！”


    陆凛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是风险评估！是职业判断！


    我是安保专家，我见过太多本可以避免的悲剧，就因为当事人低估了威胁，或者高估了自己的应对能力！”


    “那你觉得我高估自己了？”


    “我觉得你在赌。”


    陆凛直起身，退后一步。


    “用你的安全，赌一场演出能不能顺利进行。


    而这个赌注，我输不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气凝固了。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我不是赌，


    我只是在计算风险，然后做选择。


    就像你每次执行任务前，也会计算风险，然后决定是否行动。”


    “这不一样——”


    “一样。”


    江寻打断他。


    “对你来说，军人的职责高于个人安全。


    对我来说，舞台上的承诺同样重要。


    我们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承担着各自的责任。”


    陆凛盯着他，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他擅长应对物理威胁，擅长设计安保方案，擅长在危险中保护他人。


    但他不擅长说服一个固执的人，放弃他认定重要的事。


    “如果我坚持呢？”


    陆凛问，“如果我以文娱安全协调中心主任的身份，建议文化部暂停你的海外演出许可？”


    江寻的呼吸滞了一下。


    “你会这么做吗？”


    “如果这是保护你的唯一方式。”


    病房里重新陷入沉默。


    这次更长，更沉重。


    江寻转过头，看向窗外。


    “陆凛，”他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公开关系后，你被匿名举报的那次吗？”


    陆凛没说话。


    “当时很多人劝你，让你和我保持距离，至少表面上疏远一些，等风波过去。


    但你拒绝了。


    你说，你的选择不靠牺牲伴侣换来。”


    陆凛的手指微微抽动。


    “现在我也要说同样的话。


    我的事业，不靠恐惧和退缩来维持。


    如果因为一个威胁就放弃巡演，那我以后每次站上舞台，都会想起这个威胁。


    那样的表演，不是真正的表演。”


    “活着比表演重要。”


    陆凛的声音硬邦邦的。


    “但对我来说，不能站在舞台上的活着，只是生存，不是生活。”


    两人再次陷入对峙。


    这次没有激烈的言辞，只有沉默中的坚持。


    最后，陆凛转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儿？”江寻问。


    “回部队。”


    陆凛没有回头。


    “我需要冷静一下。你也……再想想。”


    门关上了。


    江寻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那扇门。


    一小时后，护士进来换药，递给他一个信封。


    “刚才有位先生让我转交的。”


    江寻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门禁卡，背面贴着小纸条，是陆凛的字迹：


    “部队宿舍，想通了来找我。”


    还有一张打印的行程表——


    是他接下来的巡演安排，每一站都用红笔标出了潜在风险点，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备注：


    安保薄弱环节、建议调整方案、备用场地选项……


    最后一行字：


    “如果你坚持要去，至少让我知道如何保护你。”


    江寻把纸条折好，放回信封。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琳达发来的消息：


    “东京主办方询问排练时间是否照旧，怎么回复？”


    江寻打字：“照旧。”


    发送。


    然后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里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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