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首歌。”


    江寻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在聚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手臂上的纱布，被演出服的长袖遮住了。


    但动作间还是能，感到隐约的牵痛。


    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无数荧光棒汇成一片摇曳的星海。


    乐队成员互相交换了眼神——


    这首歌不在原定的安可曲目单上。


    江寻走到钢琴前坐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


    他没有看提词器，目光投向观众席最远的角落，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只是看着虚无。


    “这首歌是临时写的，还没有名字。”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场馆，带着演出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写的时候……我在想一个人。”


    台下的喧嚣渐渐平息。


    “这个人总是说我太冒险，太固执，不懂得保护自己。”


    江寻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几个简单的和弦。


    “他说舞台很重要，但活着更重要。


    他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会……”


    琴声停顿。


    江寻低下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他会很难过。”


    音乐重新响起，这次是完整的旋律，温柔中带着坚韧的质地。


    江寻开始唱，歌词很直白，没有华丽的修辞。


    唱到第二段副歌时，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是技巧性的颤音，而是情感满溢时的自然波动。


    镜头推近特写。


    大屏幕上，江寻的眼眶明显红了。


    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唱得更加用力，像要把所有情绪，都灌注进每一个音符里。


    最后一小节，琴声渐弱。


    江寻放下手，在余音中安静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镜头——


    那个镜头正把画面，传向全球的直播平台，传回国内，传到某个部队宿舍的屏幕上。


    “我的勇气……”


    他开口，声音哽咽。


    “来自一个永远在身后等我回家的人。”


    眼泪终于滑落，但他在笑。


    “所以我会好好唱下去，好好活下去。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去。”


    掌声如雷，淹没了一切。


    陆凛盯着宿舍里那台旧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因为信号问题偶尔跳动，但江寻的脸依然清晰。


    他看到那滴眼泪滑落的轨迹。


    遥控器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宿舍里还有另外两个战友，原本在整理内务，此刻都停下了动作。


    年轻的那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年长的用眼神制止了。


    陆凛弯腰捡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自己的脸——


    疲惫，紧绷，眼眶发红。


    “队长……”


    年轻战友还是没忍住。


    “您要不……请个假？”


    陆凛没有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训练场。


    凌晨三点，整个营地都在沉睡，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他想起江寻手臂上的伤。


    想起那颗擦身而过的子弹。


    想起审讯室里那个头目交代的“B计划”。


    想起自己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很难过”时，江寻平静的回应：


    “那就让我好好活着，而不是让我因为怕死而不敢活。”


    固执的人。


    两个都是。


    陆凛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快速填写。


    理由栏里他写了“家属紧急事宜”，签上名字，盖了章。


    “帮我交给政委。”


    他把请假条递给年长战友。


    “我现在去机场。”


    “这个点没有民航航班了。”年轻战友提醒。


    “申请军用运输机，就说……文娱安全协调中心有紧急海外任务需要跟进。”


    陆凛已经拿起外套，“流程我路上补。”


    两个战友对视一眼，同时立正：“明白。”


    凌晨三点四十分，陆凛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夜景，城市的灯火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孤独。


    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是江寻巡演的下一站信息：


    新加坡，后天晚上八点。


    还有三十八小时。


    足够了。


    新加坡，演出后台。


    江寻刚卸完妆，脸上的疲惫终于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


    手臂的伤口需要换药了，但他懒得动，只是靠在化妆椅上闭目养神。


    门外传来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的对话：


    “真的不能进，江老师在休息……”


    “我姓陆。”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江寻睁开眼。


    门开了。


    陆凛站在门口，穿着便装，风尘仆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型医疗箱。


    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眼睛里的红血丝比在宿舍时更明显。


    工作人员识趣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化妆间里只剩下两人。


    陆凛走过来，放下医疗箱，蹲在江寻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卷起江寻的袖子，检查纱布的情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点渗血。”


    他低声说，打开医疗箱，拿出消毒用品。


    “你怎么来了？”江寻问。


    “看了直播。”


    陆凛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动作熟练地清洁伤口边缘。


    “你唱那首歌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就来了。”


    伤口重新包扎好。


    陆凛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蹲在那里，手指停留在纱布边缘，轻轻摩挲。


    “我本来想了很多话。”


    他开口，声音很轻。


    “想告诉你风险评估的重要性，想说服你至少暂停一部分巡演，想说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江寻安静地听着。


    “但在飞机上，我看着窗外的云层，突然想明白了。”


    陆凛抬起头，目光直视江寻。


    “我害怕失去你，所以你更要去做你想做的事。


    因为如果我因为恐惧而限制你，那我失去的就不是你的生命，而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


    他站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握。


    “我看了你后面所有的巡演安排。”


    陆凛继续说；


    “东京、新加坡、吉隆坡、曼谷、悉尼……


    每一个城市，我都做了安全评估。


    高风险的点有十七个，中风险的三十五个，低风险的……也有风险。”


    江寻看着他，等待下文。


    “所以我想了个方案。”


    陆凛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折叠的打印纸，展开。


    “我联系了国际安保联盟，协调了每个城市的本地团队。


    你的核心团队里会增加三个人——


    都是我亲自培训过的，能信任。


    行程会做微调，避开那些高风险环节。


    酒店全部升级到有独立安检系统的。


    后台通行证重新设计，加入生物识别。”


    他把纸递给江寻：


    “这是详细方案。


    如果你同意，从下一场开始实施。”


    江寻接过那份方案。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每一行都是精心的计算和考量。


    “你呢？”江寻问，“你会一直在吗？”


    “我会在你能看到或看不到的地方。”


    陆凛承诺，“有些巡演站我会跟全程，有些我会远程监控。


    但无论我在哪里，你的安全都会是我的第一优先级。”


    江寻低下头，看着那份方案。


    纸的边缘，因为反复折叠已经有了折痕，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昨晚那首歌。”


    他轻声说，“我其实没写完。”


    “嗯？”


    “最后一段歌词是：


    ‘如果我注定要冒险前行，请别在起点拦住我。


    请在终点等我，告诉我，这一路的风雨都值得。’”


    陆凛沉默了很久。


    久到江寻以为他不会再回应。


    然后陆凛站起来，走到江寻面前，伸手将他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很用力，带着旅途的疲惫和某种失而复得的确认。


    “我会等你。”


    陆凛的声音贴在他耳边。


    “每次，每场，每个终点，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走到终点。”


    江寻闭上眼睛，回抱他。


    伤口在疼，身体很累，但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终于松弛下来。


    “我答应。”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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