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你至少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


    陆凛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检查报告。


    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剪影，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江寻靠坐在病床上，手臂上还挂着点滴。


    窗外的城市已经入夜，远处霓虹灯闪烁，和几个小时前，那座小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听到了。”


    江寻说，“轻微脱水，体力透支，需要静养。


    但现在不是静养的时候。”


    他抬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指向陆凛手中另一份文件——


    那是联合行动组的简报，封面上印着“绝密”字样。


    “他们需要你什么时候到？”


    “两小时内。”


    陆凛走进病房，关上门。


    “直升机已经在楼顶待命。”


    “然后呢？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凌晨四点。


    目标是停泊在冲绳以东，四十海里的一艘货轮，根据情报。


    ‘飓风’残余势力可能劫持了这艘船，用来运送人员和物资。”


    江寻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的褶皱。


    点滴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规律得像秒针走动。


    “你送我到医院，任务完成了。”


    他最终开口，“现在可以去参与行动了。”


    陆凛没有动。


    他站在病床前，目光落在江寻手臂的输液针上，那里贴着一小块医用胶布，边缘微微卷起。


    “你截获的通讯里提到‘货物分三批运送’。”


    陆凛说，“行动组分析，这批货可能包括武器、毒品，或者……人。


    如果是最后一种，船上可能有被绑架的平民。”


    “所以更该去。”


    “所以我必须去。”


    陆凛抬起眼，看着江寻。


    “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有心理负担。线索是你偶然听到的，后续行动是我的职责。


    你完成了你该做的部分，现在好好休息，等我的消息。”


    江寻忽然笑了，笑容很淡，带着疲惫：


    “你觉得我会安心在这里躺着，看新闻等着行动结果？”


    “我需要你这样做。”


    “我需要和你一起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


    走廊里传来护士推车经过的声音，轮子碾过地砖，由近及远。


    陆凛拉过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比站着时更紧绷。


    “江寻，这次不是安全培训，不是舞台事故处理。”


    他的声音很低，“是实弹行动，可能有交火，有伤亡风险。


    你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我不能让你涉险。”


    “我没有要求上前线。”


    江寻撑起身子，点滴架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


    “但我是线索的提供者，我听到了完整的通讯，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咳嗽的节奏、背景里的海浪声。


    这些细节，行动组可能需要。”


    “行动组有专业的侧写师，和情报分析员。”


    “但他们没听过那段通讯。”


    江寻坚持。


    “声音的记忆是独特的，我受过声乐训练，对音色、节奏、呼吸方式的敏感度比一般人高。


    如果行动中需要监听或识别特定人员，我可以帮忙。”


    陆凛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手臂上还有伤。”陆凛最终说。


    “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


    “体力透支需要休息。”


    “我在直升机上睡了一小时，现在感觉好多了。”


    “这是军事行动，有严格的规程——”


    “我是平民，但我是线索的提供者。”


    江寻打断他。“陆凛，我不是要逞英雄，也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


    但那段通讯是我听到的，是我转述给你的。


    如果因为某个细节我没说清楚，或者行动组理解有偏差，导致任务失败甚至人员伤亡，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停顿，呼吸因为情绪而稍微急促：


    “让我帮忙，以我能做到的方式。


    在指挥中心，在后方，哪怕只是戴着耳机监听。


    我需要确认我提供的信息被正确使用，我需要……亲眼看到这件事有结果。”


    陆凛闭上眼睛。


    这个动作持续了整整五秒钟，当他重新睁开时，眼底有血丝。


    “指挥中心在冲绳基地地下三层，全程封闭，安全等级最高。”


    他语速很快，像在背诵条例。


    “进入需要临时权限，你必须签署保密协议，遵守所有安全规定。


    行动期间，你不能离开指定区域，不能与外界联络，不能干预指挥决策。”


    “我接受。”


    “还有.....”陆凛站起来。


    “一旦我认为现场有任何风险，或者你身体出现不适，我会立刻让人送你离开。


    没有商量余地。”


    “成交。”


    陆凛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中的城市。


    远处的机场方向，一架飞机正缓缓升空，红色的航行灯在黑暗中划出弧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这么坚持？”他背对着江寻问。


    江寻看着他的背影。


    “因为我不想再只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江寻说，“当你在前线执行任务时，我在后台等待；


    当你面对危险时，我只能通过新闻了解情况。


    这次不同，我参与了开端，我想看到结局。”


    陆凛转过身。


    灯光从他侧后方照过来，让他的半边脸在阴影里。


    “你知道吗，”他说，“我其实很怕。”


    “怕什么？”


    “怕你受伤，怕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怕你因为这次经历改变。”


    陆凛走回病床边，声音很轻，。


    “我的世界有很多黑暗面，我一直努力不让你接触。


    但现在，是我亲手把你带进来了。”


    江寻伸出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握住陆凛的手腕。


    “你的世界不是只有黑暗。”


    江寻说，“也有责任，有使命，有为了保护他人而承担的风险。


    这些我早就知道，也早就接受了。


    现在，我只是想离那个世界近一点，离你近一点。”


    点滴瓶里的液体，只剩下最后一点。


    “准备出院。”


    他对接通的护士说，“我们需要转院。”


    半小时后，江寻换上了陆凛带来的便装——普通的深色运动服，尺码稍大。


    点滴已经拔掉，手臂上的胶布还留着。


    楼顶停机坪上，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


    夜风很凉，吹起江寻额前的头发。


    陆凛扶着他登上飞机，帮他系好安全带，递过一个降噪耳机。


    “戴上。航程四十分钟，你可以再休息会儿。”


    江寻戴上耳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轰鸣透过隔音材料，传来的沉闷震动。


    透过舷窗，能看到医院大楼的灯光逐渐变小，最后融入城市的灯海。


    陆凛坐在他对面，正在检查通讯设备。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专注的轮廓。


    飞机爬升，转弯，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下方是黑暗的海面，偶尔有船只的光点，像散落的星辰。


    江寻闭上眼睛。


    他想起了小岛上的星空，想起了那段意外截获的通讯，想起了那个低沉男声说的“台风过境”。


    耳机里忽然传来陆凛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清晰而平静：


    “到达后，你会被带到指挥中心。


    行动组负责人姓陈，他会给你简报。


    记住，只听，不说。


    除非他们主动询问。”


    “明白。”江寻回答。


    “还有....”


    陆凛顿了顿，“如果情况有变，如果行动升级……


    无论如何，待在安全区域。


    答应我。”


    江寻睁开眼。


    舷窗外的云层很厚，月光偶尔从缝隙漏出，在机舱内投下流动的光影。


    “我答应。”他说。


    爱一个人，不只是享受他的保护，也要理解他所保护的东西。


    包括危险，包括责任，包括那些在暗处涌动的、需要用枪声来平息的风暴。


    直升机穿过云层，下方的海面上，一艘货轮的灯光在黑暗中孤独地亮着。


    距离凌晨四点，还有三小时十二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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