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组，确认备用电源切换。”


    陆凛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遍整个后台。


    他站在监控屏前，面前十六块分屏显示着舞台、观众席、各出入口的实时画面。


    “备用电源已启动，但主照明系统需要九十秒重启。”


    灯光指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舞台现在只有应急灯。”


    陆凛看向中央屏幕。


    舞台上，江寻正站在钢琴旁，与一位外国小提琴家合作表演二重奏。


    突然的断电让两人都停顿了一下，但音乐没有停——


    江寻的手仍在琴键上，只是钢琴已经没了声音。


    观众席传来骚动。


    五千人的场馆里，低语声像潮水般漫开。


    “安保组报告各区域情况。”


    陆凛按下通话键。


    “A区正常，观众情绪稳定。”


    “B区有部分观众站起，正在安抚。”


    “贵宾席有使节询问情况，外交人员正在解释。”


    陆凛的目光锁定在江寻身上。


    屏幕里，江寻侧头对旁边的音响师，说了句什么，然后重新调整了麦克风的位置。


    “他要做什么？”副手在旁边问。


    陆凛没有回答。


    他盯着屏幕，看着江寻转身面向观众席，举起手中的话筒。


    “各位。”


    江寻的声音透过备用音响系统传出来，稍微有些失真，但清晰可闻。


    “看来今晚的演出，想给我们加点特别环节。”


    观众席的骚动平息了一些。


    “我们的电力系统正在重启，大概需要……”


    江寻看了眼腕表。


    “一分半钟。


    这段时间，舞台可能有点暗，但我相信大家的耳朵都还亮着。”


    有人笑起来。


    紧张的气氛松动了一点。


    “趁着灯光休息。”


    江寻走到舞台边缘，在应急灯微弱的光晕中坐下，双腿垂在台边。


    “我想唱一首不需要伴奏的歌。


    这首歌原本不在节目单上，但我觉得此刻很合适。”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看提词器，没有手势指挥，就这么开始了清唱。


    第一个音符出来时，陆凛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是一首很老的民谣，关于夜晚和星光。


    江寻的声音干净、稳定，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纯粹的音色和情感。


    在昏暗的场馆里，这声音像一道月光，缓缓铺满每个角落。


    观众席彻底安静了。


    后台，陆凛的耳机里陆续传来报告：


    “C区观众已全部坐回原位。”


    “贵宾席使节在记录什么，可能是歌词。”


    “媒体区摄影师在拍，需要阻止吗？”


    “让他们拍。”


    陆凛说，“但控制闪光灯使用，别影响表演。”


    他继续看着屏幕。


    江寻坐在舞台边缘，一边唱一边轻轻打着拍子。


    有观众开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点，两点，很快连成一片星海。


    小提琴家走过来，在江寻旁边坐下，用哼唱的方式加入和声。


    九十秒。


    陆凛在心里默数。


    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


    舞台主灯骤然亮起。


    音乐在最后一个音符上完美收尾。


    江寻站起来，向观众鞠躬，然后转身对灯光控制台竖起大拇指。


    掌声如雷。


    陆凛松开一直握着的对讲机，掌心有汗。


    “故障原因查明了。”


    一小时后，陆凛站在技术部门的工作台前。


    两名工程师调出监控录像，指向其中一个画面。


    “这里，晚上七点四十二分，配电室外部走廊。”


    工程师放大画面，“这个人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但他有门禁卡。”


    画面里，一个穿着维修工制服的男人，刷开配电室的门，三分钟后离开。


    “门禁记录显示卡，属于场馆的正式电工，但那位电工今天请假。”


    另一名工程师调出记录。


    “我们联系了他，他说卡两天前丢了，已经挂失。”


    陆凛盯着画面：“他进去做了什么？”


    “动了主电箱的备用接口。


    不是完全破坏，而是做了个延时故障——


    设定在演出开始后四十分钟自动跳闸。”


    工程师指着电路图，“很专业的手法，一般人做不到。”


    “能追踪到这个人吗？”


    “正在调取周边监控。


    但他离开场馆后进了地铁站，那里的监控刚好在维修。”


    陆凛的手机震动了。


    他走到走廊接听。


    “陆主任，我是《星闻周刊》的记者。”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


    “我们收到匿名爆料，说今晚的电力故障是您自导自演，目的是为江寻制造表现机会，提升他的公众形象。


    您对此有何回应？”


    陆凛的脚步停住了。


    “爆料人提供了什么证据？”他问。


    “一份内部会议记录，显示您曾提议在晚会中增加‘突发状况应对’环节，但被导演组否决。”


    记者顿了顿，“还有您和江寻老师之前，共同训练应急，反应的视频片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爆料人称，这次故障是您，将否决的方案私自实施。”


    陆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第一，那份会议记录是初版讨论稿，最终方案里没有相关内容。


    第二，我和江寻的训练视频，是安保培训的一部分，所有参演艺人都接受了类似培训。


    第三，故障原因已经查明，是人为破坏。


    我们已经报警，并保留了所有证据。”


    “那么您认为是谁在破坏？”


    “这要等警方调查结果。”


    “有传言说是您的竞争对手，因为您最近在推动文娱安保制度改革，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记者追问，“您认可这种说法吗？”


    陆凛沉默了几秒。


    “我的工作是为文化活动提供安全保障，仅此而已。”


    他说，“如果有人认为这是威胁，那可能是他们对‘安全’的理解与我有差异。”


    挂断电话后，陆凛站在原地没动。


    走廊尽头，江寻刚从舞台上下来，正和导演说话。


    他换下了演出服，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还带着舞台妆。


    两人目光相遇。


    江寻对导演说了句什么，朝这边走来。


    “记者电话？”他问。


    陆凛点头：


    “匿名爆料，说我自导自演。”


    江寻挑了挑眉：“想象力挺丰富。”


    “还有更丰富的。”


    陆凛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显示着刚收到的邮件。


    “对方正式向文化部和纪委举报，说我滥用职权打压商业竞争，破坏晚会正常进行，要求撤销我中心主任职务。”


    江寻接过手机，快速浏览邮件内容。他的表情从轻松逐渐变得严肃。


    “这些证据……”


    他抬头，“部分是真的，但完全歪曲了背景。


    比如这份训练计划，明明是给所有艺人设计的通用方案，他们却只说成是给你我的特殊安排。”


    “断章取义是常见手段。”


    陆凛拿回手机。


    “我已经让法务准备回应材料。


    但这件事可能会闹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江寻靠向墙壁，侧头看着陆凛：


    “你觉得是谁做的？”


    “最直接的嫌疑人，是之前拒绝安保培训的那几家经纪公司。”


    陆凛说，“我推行分级制度，他们的艺人会被划入高风险类别，保险费用和安保成本都会增加。”


    “所以用这种方式把你搞下台？”


    “或者至少制造阻力，让改革推进不下去。”


    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副手快步走过来：


    “陆主任，警方来人了，在会议室等您。


    还有……文化部的两位领导也到了。”


    陆凛点头：“我马上去。”


    他转身要走，江寻拉住他的手腕。


    “需要我做什么？”江寻问。


    “照常完成后面的演出。”


    陆凛看着他的眼睛。


    “别让这件事影响你的状态。


    明天还有两场，很多外宾会来看。”


    “那你呢？”


    “我会处理。”


    陆凛轻轻抽回手，“这是我的战场。”


    他走向会议室。


    江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江老师。”


    导演走过来，“明天的节目顺序需要微调吗？


    考虑到今晚的事……”


    “不用调。”


    江寻说，“一切照原计划。”


    “可是陆主任那边——”


    “他会处理好的。”


    江寻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而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能处理好，同时做好我该做的事。”


    导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白了。”


    休息室里，江寻关上门，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琳达，是我。


    帮我查几个人，资料我稍后发你。


    重点查他们最近，半年的资金往来，特别是海外账户。”


    电话那头，琳达的声音透着惊讶：


    “你要干什么？”


    “有人想动陆凛。”


    江寻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夜景。


    “我不能只在台下看着。”


    “但这种事应该让专业人士——”


    “我就是专业人士。”


    江寻打断她，“在保护重要的人这件事上，我比任何人都专业。”


    挂断电话后，他站在窗前，手指轻轻敲着窗台。


    江寻拿起外套，重新走出休息室。


    他要去完成今晚最后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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