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需要这个。”


    说话的是陈鹤轩，近两年爆红的影视小生，此刻正抱着手臂，靠在排练厅的镜墙上。


    他穿着限量版运动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写满不耐烦。


    “三天培训，每天六小时，还要考核？”


    他扫了眼陆凛手中的日程表。


    “陆主任，我们是来演出的，不是来参加军训的。”


    排练厅里还有其他七位艺人，或坐或站，目光都聚焦在陆凛身上。


    气氛有些凝滞。


    陆凛站在场地中央，一身墨绿色作训服，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平板转向众人，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场馆三维图。


    “文化交流晚会观众席容量五千人，贵宾区有十七国驻华使节及家属。


    舞台机械装置三十七套，高空威亚六组，烟花燃放点十二处。


    这些数据意味着，任何环节出问题，都可能演变成国际事件。”


    陈鹤轩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每位登台人员，都需要了解基本的安全规程。”


    陆凛放下平板。


    “应急疏散路线、设备故障信号、突发状况应对流程——


    这些不是可选项目，是参与演出的前提条件。”


    “我们都有助理和保镖。”


    另一位女歌手插话。


    “真要有什么事，他们会处理。”


    “助理和保镖，不能替你们做决定。”


    陆凛转向她。


    “当电力中断、烟雾弥漫、人群开始骚动时，你们需要在三十秒内，判断该往哪个出口撤离。


    这个判断，只能自己做。”


    排练厅安静下来。


    江寻坐在角落的钢琴凳上，一直没说话。


    他看着陆凛，又看看那些艺人，脸上混杂着抵触和疑虑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我有个提议。”


    他站起来，走到场地中央，站在陆凛身边。


    “不如我们先试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


    “试什么？”陈鹤轩问。


    “模拟演练。”


    江寻说，“不用三天，就现在，花二十分钟。


    陆主任设定一个简单情境，我们现场走一遍流程。


    如果结束后，大家觉得没必要培训，我们再商量。”


    陆凛侧头看他，眼神里有询问。


    江寻几不可察地点头。


    “好。”


    陆凛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几个按钮。


    排练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留下几盏应急绿灯幽幽亮着。


    几位艺人发出低呼。


    “现在假设主电路故障，备用电源启动需要九十秒。”


    陆凛的声音，在昏暗中有种特殊的穿透力。


    “舞台两侧有烟雾冒出，原因不明。


    观众席开始出现骚动。


    你们正在表演中场，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


    “等工作人员指挥？”有人试探着说。


    “工作人员可能在处理电路，或者在确认烟雾来源。”


    陆凛说，“九十秒内，你们需要自主行动。”


    江寻第一个动起来。


    他快步走向舞台侧幕——


    不是通往后台的方向，而是朝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走去。


    “江老师去哪儿？”女歌手问。


    “那个门通往二号疏散通道。”


    江寻在门边停下，转身解释。


    “主通道在舞台正后方，但烟雾从两侧冒出时，正后方可能已经不安全。


    二号通道虽然绕远，但直通室外停车场，而且沿途有消防器材存放点。”


    他推开门，门外是一条光线充足的走廊。


    “你怎么知道？”陈鹤轩皱起眉。


    “前天来看场地时，我问陆主任要了疏散图。”


    江寻走回来，灯光在这时恢复了正常。


    “我花了半小时，记下所有出口和应急设备位置。


    这不是因为我特别胆小，而是因为……”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


    我不想把我的安全，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陆凛重新打开主灯。


    排练厅恢复明亮，但气氛已经不同了。


    “继续。”


    陈鹤轩突然说，他站直了身体。


    “还有什么情境？”


    陆凛看了江寻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情境二。”


    陆凛调出另一张图。


    “表演中使用威压的艺人，请站到这边。”


    两小时后，培训告一段落。


    艺人们三三两两离开排练厅，不少人手里拿着陆凛发的安全手册，边走边翻看。


    陈鹤轩最后一个走，到门口时停下，转身看向江寻。


    “今天谢了。”


    他说，“不是你示范那一手，我们可能真会僵持下去。”


    “客气。”


    江寻正在收拾乐谱。


    “其实陆主任说的有道理。多一分准备，少一分风险。”


    陈鹤轩点点头，目光在江寻和陆凛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什么也没说，拉开门出去了。


    排练厅只剩下两人。


    陆凛关掉设备，走到江寻身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刚才配合得不错。”


    “是你铺垫得好。”


    江寻把乐谱装进包里。


    “先摆数据，再给压力，最后留个台阶——标准的谈判技巧。”


    “跟你学的。”


    陆凛接过他的包，“吃饭？”


    “等等。”


    江寻按住他的手。


    “你先告诉我，培训计划里本来就有模拟演练环节，为什么非要等我提议才做？”


    陆凛的动作停住了。


    “因为如果由我提出，他们会觉得是强制要求。”


    他坦白，“由你提议，就成了同行之间的示范带动。”


    江寻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


    “陆主任现在很懂人情世故啊。”


    “工作需要。”


    陆凛拎起包，“走吧，食堂应该还有饭。”


    他们穿过空荡的走廊，脚步声在瓷砖地上回响。


    快到电梯时，陆凛忽然开口：


    “违约金的事，琳达跟我说了。”


    江寻按下电梯按钮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说你坚持自己付，不动用工作室的应急资金。”


    陆凛继续说，“也不让她告诉我具体数额。”


    电梯门开了。


    两人走进去，镜面墙壁映出他们的身影。


    “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江寻看着楼层数字跳动。


    “但我们结婚了。”


    陆凛转过身面对他。


    “法律上，我们的收入属于共同财产。


    大额支出，尤其是因为我的工作调整，产生的支出，我有权知道，也有责任分担。”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门开了，但两人都没动。


    “陆凛。”


    江寻走出电梯，转身看着他。


    “如果是你因为我的原因，需要赔钱给部队或者什么机构，你会让我分担吗？”


    陆凛没有立刻回答。


    他跟着走出电梯，车库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情况不一样。”他最终说。


    “哪里不一样？”


    江寻走向他们的车位。


    “因为你是军人，我是艺人？


    因为你的工作涉及国家安全，我的工作只是娱乐产业？


    所以你的责任更重，我的就可以自己扛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寻在车前停下，钥匙在手里转了一圈。


    “陆凛，我尊重你的职业，也支持你的工作。


    但我的事业同样重要，同样需要我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


    调整档期是我同意的，赔违约金是我的决定，这笔钱应该由我来处理。”


    陆凛沉默地看着他。


    车库很安静，能听到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


    “具体数字是多少？”他问。


    江寻报了个数。


    陆凛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这笔钱够买套房了。”他说。


    “所以呢？”


    江寻拉开车门，“你觉得我付不起？”


    “我觉得没必要。”


    陆凛按住车门，阻止他上车。


    “我们可以一起承担。


    就算你要坚持独立处理，至少让我知道具体情况，而不是通过林姐转述，还被告知‘别告诉陆凛’。”


    江寻松开手，车门轻轻弹回。


    “好。”


    他说，“那我们现在说清楚。


    违约金总计是那个数字，我已经通过个人账户支付了首期。


    剩下部分，我会用下半年，巡演的收入分期付清。


    不动用家庭储蓄，不动用共同投资账户，也不影响我们现有的任何开支计划。”


    他说得条理清晰，显然早就考虑过所有细节。


    陆凛听着，眉头逐渐皱起：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


    自己扛下所有，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没想瞒你。”


    江寻靠向车身，“我只是想等处理完了，再告诉你结果。


    而不是在过程中让你操心，或者让你觉得欠我什么。”


    “我不觉得欠你。”


    陆凛走近一步。


    “我觉得我们是伴侣，遇到问题应该一起面对。


    就像你刚才在排练厅帮我解围一样——那不是欠人情，是互相支持。”


    车库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远处有车辆驶入，车灯扫过他们的脸。


    江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自己付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这件事，变成我们之间的一个砝码。”


    江寻抬起头，眼神认真。


    “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冲突，我不想你因为‘上次他为我赔了那么多钱’而让步，也不想自己因为‘上次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而委屈。


    工作上的选择，应该纯粹基于工作本身。”


    陆凛明白了。


    “我懂了。”


    他最终说，“那这样吧：


    这笔钱你先自己处理，但账目透明。


    每付完一期，告诉我一声。


    如果中途遇到资金压力，必须跟我说。”


    “可以。”江寻答应。


    “另外……”


    陆凛停顿，“晚会的演出费，我会让财务直接打到你个人账户。


    虽然肯定抵不上违约金，但至少是个补偿。”


    这次江寻没有拒绝。


    他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陆凛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引擎低鸣着，车灯划破车库的昏暗。


    “下次。”


    陆凛系好安全带，没有立即开动。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别等处理完了再告诉我。


    我们可以商量着来，哪怕最后还是按你的方案执行。”


    江寻看向窗外，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好。”他说，“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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