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十五号到二十号，你必须在京北。”


    陆凛把一份印着红头的文件推到茶几上，纸张边缘切得整齐，像用尺子量过。


    江寻正在拆新专辑的样碟，塑料膜撕到一半，动作停了下来。


    “那五天我在首尔有巡演。”


    江寻放下光盘。


    “场地半年前就定了，票也卖完了。”


    “文化交流晚会，是部里直接下的任务，安保级别一级。


    文娱安全协调中心刚成立，这是首秀。”


    江寻抬起眼：


    “所以我的巡演，就不是首秀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亚洲巡回，首尔是第二站，后面还有东京、新加坡——”


    “我知道。”


    陆凛打断他。


    “但晚会的时间改不了。


    各国大使馆都确认了，演出团体行程全部敲定，安保方案已经进入细化阶段。”


    空气凝固了几秒。


    江寻继续撕开塑料膜，动作慢了些：


    “你的意思是，让我改期？”


    “调整档期。”


    陆凛纠正用词，“我已经让助理联系过你的团队，后面两周有空白期，可以往前或往后挪五天。”


    “往前挪？”


    江寻终于撕开了包装，光盘表面反射着顶灯的光。


    “往前是剧组补拍，导演特意为我空出的时间。


    往后挪……”


    他顿了顿，“往后挪就要跟维也纳交响乐团的合作档期撞车，那个合约签得更早。”


    陆凛的眉间皱起一道浅痕。


    “所以没有调整空间？”他问。


    “有。”


    江寻把光盘放进播放器，按下开关。


    “取消首尔站，赔违约金，得罪当地主办方和歌迷，然后来参加你的晚会。”


    音响里流出前奏，是江寻新写的旋律，钢琴声清澈得像水滴。


    陆凛沉默地听着。


    三十秒后，他伸手按了暂停键。


    “我们谈的是正事。”他说。


    “我也在谈正事。”


    江寻转过来，面对面看着他。


    “陆凛，你的任务是确保晚会安全，我的任务是完成巡演。


    这两件事本来可以平行，但现在它们撞了。”


    “所以需要协调。”


    “协调的结果就是一方让步。”


    江寻靠进沙发背。


    “那么请问陆主任，为什么让步的必须是我？”


    陆凛的眼神沉了沉：


    “因为晚会涉及外交层面。”


    “我的巡演也涉及商业合约和国际信誉。”


    江寻迎着他的目光。


    “而且，这是我转型后的第一次大型巡回，团队准备了整整一年。


    你说调就调，我该怎么跟那些，为我空出档期的工作人员交代？


    怎么跟已经买票的歌迷解释？”


    陆凛拿起那份文件，又放下。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两次，最后开口：


    “如果我需要你呢？”


    江寻怔了怔。


    “协调中心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我需要一个完全信任的艺人配合演练。”


    陆凛说得不快，每个字都像斟酌过。


    “安保培训、应急预案测试、动线规划……


    这些都需要有人实地配合。


    其他艺人要么档期不合，要么配合度存疑。”


    他停顿，看向江寻：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仅因为信任你，更因为你有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理解安保工作的必要性。”


    江寻没说话。


    他盯着茶几上的文件，红头标题格外醒目。


    “晚会是哪几天？”他问。


    “十五号彩排，十六号带妆彩排，十七号正式演出，十八号总结会，十九号收尾工作。”


    陆凛报出一串日期，“二十号可以离京。”


    “我的巡演是十四号飞首尔，十五号彩排，十六、十七号连演两场，十八号飞东京。”


    江寻闭眼算了算。


    “如果把首尔两场压缩到一天……”


    “不行。”


    陆凛直接否决。


    “连演两场已经是极限，压成一场对嗓子和体力都是透支。


    而且海外演出涉及到报批、场地租赁、设备运输，临时调整几乎不可能。”


    “那你让我怎么办？”


    江寻睁开眼，眼里有疲惫。


    “陆凛，我们不能每次有事，都让我迁就你。


    上次公益音乐会，你停职期间我还得配合你的安排。


    这次呢？


    你复职了，升职了，我就该继续围着你的日程转？”


    这话说得有点重。


    陆凛的嘴角绷紧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江寻站了一会儿。


    “我没有让你围着我转。”


    他的声音从窗户方向传来。


    “我在请求你的支持。


    这个中心对我很重要，对以后的文娱安保体系也很重要。


    如果首秀搞砸了，后面所有改革都会受阻。”


    江寻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我的巡演对我也很重要。”


    江寻轻声说，“陆凛，我不是当年那个刚出道、可以随时调整行程的新人了。


    我有团队，有合约，有成千上万的观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答应过他们，要把最好的表演带到每个城市。”


    两人并肩站着，影子投在玻璃上，重叠又分开。


    “如果我坚持要你调期呢？”陆凛问。


    “那我只能拒绝。”


    江寻答得没有犹豫，“然后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陆凛转过头看他。


    江寻的表情平静，但眼神里有一种他熟悉的倔强——


    那是当年腰伤复发，还坚持排练时的眼神，是军训低血糖晕倒后，还要完成考核的眼神。


    “好。”


    陆凛最终说，“我不强迫你。


    但晚会的安保工作我必须做好，如果你不能提前参与，我会找其他艺人配合。


    不过……”


    他停顿，“正式演出那天，你还是得来。


    作为参演嘉宾之一，这是早就定下的。”


    江寻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直接把我，从名单里删了。”


    “公是公，私是私。”


    陆凛走回茶几前，收起文件。


    “你的演出水准符合晚会要求，没有理由因为私人矛盾换人。


    至于档期冲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说完就往书房走。


    江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


    “如果我真调整了档期，你会怎么想？”


    陆凛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我会感谢你的支持。”


    “只是感谢？”


    “还会内疚。”


    陆凛坦白，“因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


    江寻笑了，笑意很浅：


    “算你还有点良心。”


    陆凛转过身：“所以你有办法？”


    “没有。”江寻摊手。


    “但我可以试着去沟通。


    不过陆凛，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这次我调整了档期，下次你有类似任务，提前告诉我。


    不要等所有环节都敲定了，才来通知我配合。”


    江寻走回沙发前坐下。


    “我们是伴侣，不是上下级。


    工作上的事，至少应该有个商量过程。”


    陆凛站在书房门口，光影切过他半边身子。


    他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


    “知道了。”


    他说，“以后会注意。”


    江寻重新按下播放键。


    钢琴声再次流淌出来，这次陆凛没有按暂停。


    他听着旋律，忽然问：“这首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


    江寻闭上眼睛，“写的时候……在想一些关于选择的事。”


    “什么选择？”


    “两条路都很想走，但只能选一条的时候，该怎么选。”


    江寻轻声说，“后来想通了。其实选哪条不重要，重要的是选完之后，怎么把那条路走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陆凛静静听着。


    歌曲进入副歌，弦乐加进来，层次变得丰富。


    “我会跟团队商量调整档期的事。”


    江寻睁开眼，看向陆凛。


    “但可能需要赔违约金，而且数额不小。


    这部分我自己处理，你别管。”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业决定。”


    江寻语气坚定，“就像你不会，让我插手你的部队事务一样。”


    陆凛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


    调整档期不等于取消巡演。


    我会尽量协调，可能把首尔站改成单场，或者调整曲目时长。


    但一定会演，这是底线。”


    “明白。”


    陆凛走回来，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用。”


    江寻看了眼时间，“我先给琳达打电话。这个点，她应该还没睡。”


    他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玻璃门拉开的瞬间，夜风涌进来，吹散了客厅里沉闷的空气。


    陆凛独自坐在沙发上，听着阳台隐约传来的通话声。


    江寻的语气很平静，偶尔有几句解释，但听不出情绪。


    十分钟后，江寻回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


    “谈好了？”陆凛问。


    “嗯。


    琳达会跟主办方协商，看能不能把两场合并成一场超长演出，或者加开一场见面会作为补偿。”


    江寻揉了揉眉心，“违约金的事……她让我别操心，说工作室能处理。”


    “多少钱？”


    江寻报了个数字。


    陆凛的呼吸滞了一下。


    那几乎是江寻一张专辑的全部收益。


    “这笔钱我出一半。”他说。


    “不用。”


    江寻拒绝得很干脆，“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但我们——”


    “陆凛。”


    江寻打断他，眼神认真。


    “我知道你想分担，但有些责任必须我自己扛。


    就像你当初被匿名举报时，没让我插手一样。


    这是尊重。”


    陆凛沉默了。


    他看着江寻，想起那份质询报告。


    想起四十八小时无休的背景审查。


    想起江寻带着医疗团队，闯进部队时所有人惊愕的表情。


    “好。”他最终说，“但如果你需要……”


    “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


    江寻承诺，“现在，先把你晚会的方案做好吧。


    需要我提前多久进场配合？”


    “至少三天。”


    “那我尽量把行程空出来。”


    江寻伸了个懒腰，“睡了，明天还要去录影棚。”


    他往卧室走，走到门口时回头：


    “对了，那首歌的名字我想好了。”


    “叫什么？”


    《岔路与交汇》。”


    陆凛品味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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