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第一次“实弹”测试

作品:《大秦:我的拳头能炼钢

    山谷里的晨雾还没散尽,白蒙蒙的,像谁在山坳里铺了一层脏兮兮的棉絮。


    秦战带着人走进来时,靴子踩在结了薄霜的枯草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这地方是三个月前就选定的,离栎阳城三十多里,三面环山,入口狭窄,荆云提前三天就带人清了场,连采药的樵夫都给劝回去了——理由是山里有熊瞎子伤人。


    “头儿,都准备好了。”二牛迎上来,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嘴里呵出大团白气。他指着山谷深处,“那大家伙,昨夜最后一遍检查过了,韩工师说……没问题。”


    秦战“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越往里走,雾气越薄。然后,他就看见了它。


    那台“配重式投石机”立在谷底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像个刚从沉睡中醒来的、瘦骨嶙峋的巨人。主体是十几根碗口粗的硬柞木榫卯拼接成的塔架,因为赶工,树皮都没剥干净,露着白森森的木质,在晨光里看着有点瘆人。长长的抛射臂——也是根巨木,一头坠着用藤条和牛皮绳捆扎成的、鼓鼓囊囊的配重筐,另一头是皮质的抛兜。


    几个工匠正围着基座做最后的固定,锤子敲打楔子的“梆梆”声,在山谷里荡出空洞的回音。


    秦战走近,伸手摸了摸主梁。木头冰凉,带着山里的潮气,还有一股新伐木材特有的、有点冲鼻的树脂味。他抬头看那抛射臂顶端的铁制挂钩——那是黑伯病倒前最后督造的一批零件之一,打磨得不算精细,但厚实。


    “装弹试过了?”秦战问。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脸上有烫疤的工师韩老四连忙躬身:“回大人,装填演练了三次。配重筐里现在装的是三百斤碎石,模拟城砖的巨石也已经吊装到位。”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就是……就是这玩意儿劲儿太大,昨天试空转时,基座脚下的土被震松了一寸。昨夜我们紧急加了六根斜撑。”


    秦战蹲下身,看了看基座四周。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几根碗口粗的斜撑木死死抵着主架,楔子打得密密麻麻。


    “射程测算呢?”


    “按您给的公式算的,调整了三次配重和抛臂角度。”韩老四从怀里掏出一块划满刻痕的木板,“应该能打到三百步外那个土坡。”他指向山谷另一头。


    秦战顺着他手指看去。大约三百步外,确实有个天然形成的土丘,坡势平缓,上面稀稀拉拉长着些灌木。土丘前插着一面褪色的红旗,在晨风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


    “清场。”秦战站起身。


    命令传下去。工匠和护卫的士兵开始后撤,退到山谷两侧预先挖好的浅壕里。二牛还想跟着秦战,被他摆手赶走了:“你也下去。”


    “头儿,你……”


    “下去。”


    山谷里很快空了。只剩下秦战,还有那台静默的投石机。风穿过山隙,发出“呜呜”的低啸,吹得投石机骨架上的几片枯叶簌簌作响。


    秦战绕着这大家伙又走了一圈。他检查了每一条绳索的捆扎,每一个楔子的松紧,甚至俯身听了听基座下土壤的动静——只有泥土和石头自己的呼吸声。


    他走到抛射臂旁,手按在那根粗糙的巨木上。木头表面有些毛刺,扎手。


    “大人!”韩老四在浅壕里喊,声音发紧,“可以了吗?”


    秦战最后看了一眼那面红旗。旗子被风吹得展开了一瞬,露出上面用墨笔画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圈——那是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冷,带着霜雾的湿意和远处松针的苦味。


    “放!”


    命令是吼出来的。


    但真正发出巨响的,不是他的声音。


    浅壕里,两个壮汉同时挥动长柄木槌,狠狠砸向固定配重筐的卡榫机关。


    “咔——嘣!”


    一声木头断裂般的脆响。


    紧接着,是绳索急速摩擦木架的“吱嘎——”声,尖锐得让人牙酸。


    配重筐开始下坠。


    一开始很慢,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巨手在拽着它,不情不愿地往下挪。但只过了一瞬——真的只是一瞬——下坠的速度骤然加快!


    “轰隆隆隆——”


    三百斤碎石加上筐体本身的重量,化作一股狂暴的下坠之力。抛射臂被猛地扯动,另一端的皮兜带着那块模拟城砖的巨石——其实是一块真正的、百十来斤的花岗岩,只是打磨成了城砖形状——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向上、向前疾速甩出!


    整个过程快得眼睛跟不上。


    秦战只看到抛臂的残影,听到风声变成了尖锐的哨音,然后——


    巨石离兜。


    它在空中翻滚着,因为形状不规则,发出一种沉闷的、破布被撕裂般的“呼——呜——”声。那声音压过了风声,压过了心跳声,像一头看不见的野兽在嘶吼。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秦战眼睁睁看着那块灰黑色的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微下坠的抛物线,越过谷底干涸的河床,越过几丛枯黄的芦苇,直直扑向三百步外的土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它飞得……太稳了。


    稳得不像一块被抛出去的石头,倒像被什么无形的手精准地“按”向目标。


    然后——


    “轰!!!!!!!!!!”


    不是“砰”,不是“咚”,是“轰”。


    一种沉闷到极致、厚重到极致、仿佛大地本身在呻吟的巨响,从土丘方向炸开。


    声音撞在山壁上,反弹回来,层层叠叠,在山谷里滚了好几遍。秦战脚下的地面明显地震了一下,几粒小石子从山坡上簌簌滚落。


    紧接着,是遮天蔽日的烟尘。


    土黄色的、浑浊的烟尘,像一堵突然升起的墙,从土丘处轰然腾起,迅速扩散,吞没了那面红旗,吞没了灌木,吞没了小半个土丘。细碎的土块、草屑、碎木如同下雨般“噼里啪啦”落在方圆几十步的地面上。


    山谷里一片死寂。


    只有烟尘还在翻滚,缓慢地上升、扩散,在晨光里变成一种肮脏的灰黄色。


    浅壕那边,先是一片绝对的安静。然后,不知道谁倒抽了一口冷气,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娘咧……”


    接着,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惊叹声、抽气声、压抑的惊呼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


    “打……打中了?”


    “何止打中……那土坡……”


    “红旗没了!看见没?旗没了!”


    秦战没动。他还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的烟尘。嘴里刚才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现在松开,吸进去的第一口气里全是尘土味,干涩呛人。


    风渐渐把烟尘吹散了一些。


    土丘露出了模样。


    ——那面红旗,连同插旗的木杆,已经不见了。


    ——土丘面向山谷的这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凹陷。凹陷中心最深的地方,目测能埋进半个成年人。周围的土层像被一只巨手狠狠地“掏”了一把,塌陷、龟裂,裸露出的新鲜泥土颜色深褐,和周围枯黄的草皮形成刺眼的对比。


    ——那块“城砖”已经看不见了。它要么深深嵌进了土里,要么……在撞击的瞬间就崩碎了。


    秦战迈步往前走。


    脚步有点飘,像踩在棉花上。靴子踏过被震落的土块,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越靠近,尘土味越浓,还混合着一股石头被暴力砸碎后的、淡淡的焦糊味——大概是剧烈摩擦产生的。


    他走到土丘前,蹲下身。


    凹陷边缘的土层裂开一道一道的缝,最宽的能塞进手指。他伸手摸了摸裂缝的边缘,泥土松散,一碰就簌簌往下掉。再往凹陷中心看,底部果然有一堆不规则的花岗岩碎块,最大的不过拳头大小,白惨惨的断口在土里格外扎眼。


    真的……碎了。


    不是裂开,是碎成了几十块。


    “大人!”韩老四带着人也跑了过来,老匠师脸上的烫疤因为激动显得更红了,他指着凹陷,声音都在抖,“成了!真的成了!这力道……这力道别说土墙,就是包砖的夯土墙,挨上两三下也够呛!”


    二牛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个大坑,张着嘴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这要是砸城楼上……得死一窝吧?”


    这话说得很轻,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刚才还兴奋的工匠们,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几个年轻人脸上的激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惊惧的神情。他们看看坑,又看看彼此,没人接话。


    秦战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


    “数据都记下了?”他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记、记下了!”一个年轻工匠连忙举起手里的木板,上面用炭笔画着简易的图示和数字,“抛射角度、配重、落点偏差……都记了。”


    “偏差多少?”


    “落点比旗子偏左了大概……五步。”工匠比划着。


    “五步。”秦战重复了一遍,转向韩老四,“准头还要调。攻城的时候,偏五步,可能就砸到城里的民房了。”


    韩老四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是,回头我们就调校机括和抛臂的平衡……”


    “不是可能,”刚才那个年轻工匠忽然小声插嘴,他指着土丘后面隐约可见的、更远处的山壁,“是……肯定会砸到别的。这玩意儿,收不住。”


    山谷里又静了静。


    秦战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是之前在工棚里问“这玩意儿会不会反噬咱们自己”的那个学徒,好像叫……阿树。他眼里没有挑衅,只有一种直白的、近乎天真的困惑。


    “所以更要调准。”秦战移开目光,对韩老四说,“从现在起,所有测试,不仅要记威力,更要记精度。落点散布要控制在三步以内。”


    “三步?”韩老四面露难色,“大人,这木头家伙,又是这么大劲儿,三步的精度……”


    “想办法。”秦战打断他,“用更硬的木头做关键轴,用铜套减少摩擦,抛兜的绳子用浸过鱼胶的牛皮拧——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步。”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不容置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韩老四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是!”


    秦战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工匠们还围着那个大坑,指指点点,低声议论。有人兴奋地比划着撞击的瞬间,有人蹲在地上研究裂缝的走向,也有人在看着那些碎石发呆。


    “今天就到这里。”秦战说,“把机器拆了,运回去。注意基座,看看刚才那一下有没有震出暗伤。所有部件,逐一检查。”


    众人应诺,开始忙碌起来。


    秦战没有立刻离开。他退开几步,站到一个稍高的土坎上,看着山谷。


    投石机开始被拆卸,工匠们像蚂蚁一样围着它。绳索被解开,木架被放倒,发出“吱呀呀”的呻吟。那个巨大的配重筐被放空,碎石哗啦啦倒出来,滚了一地。


    远处,土丘上的大坑依旧张着黑黢黢的口。烟尘散尽后,它显得更加狰狞,像大地被强行撕开的一道伤疤。


    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晨雾,明晃晃地照下来,把山谷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忙碌的人群,散落的工具,那个坑,还有坑里白花花的碎石。


    秦战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另一个世界,他参观过一个古代兵器博物馆。玻璃柜里摆着小小的投石机模型,旁边标签写着冷冰冰的数据:射程、磅数、破坏力。那时他觉得,那只是一些数字,一些历史的注脚。


    现在他知道了。


    那不是数字。


    是声音,是烟尘,是脚下土地的震动,是嘴里干涩的土腥味,是木头断裂的脆响,是石头粉碎的白茬,是工匠们兴奋后又沉默的脸,是年轻学徒那句“肯定会砸到别的”。


    是活生生的、沉重的、带着铁锈和血腥气的——真实。


    “头儿。”二牛不知什么时候又蹭了过来,挠着头,“这大家伙……真带劲。就是……就是看着心里有点毛。”


    秦战没说话。


    二牛自顾自继续说:“韩工师说,要是真上了战场,这玩意儿一架起来,对面城墙上的守军怕是腿都软了。咱们的兵冲上去,能少死不少。”他顿了顿,学着秦战的口气,笨拙地重复,“这算不算……一种无奈的善?”


    秦战看了他一眼。


    二牛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嘿嘿干笑两声:“我瞎学的……就是觉得,您说得在理。”


    “去帮忙拆机器吧。”秦战说。


    “诶!”


    二牛跑开了。


    秦战独自站在土坎上,又看了很久。


    直到山谷里的拆卸工作进入尾声,投石机的骨架被分解成几大块,用滚木和绳索拖拽着,开始缓缓向谷外移动。工匠们吆喝着号子,脚步声和木料摩擦声混杂在一起。


    他才转身,走下土坎。


    靴子踩过一片被震落的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走出山谷时,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


    那个土丘上的大坑,在阳光下,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眼睛,也在望着他。


    他知道,这才只是第一台原型机。


    接下来,会有十台,五十台,一百台。


    它们会被装上更坚固的木轮,被更多的牛马拖拽,穿过函谷关,抵达韩国、魏国的城下。然后,在某个黎明或黄昏,配重筐落下,巨石飞出,轰隆巨响之后,是城墙的坍塌,是守军的惨叫,是火焰、浓烟和更深的血泊。


    而这一切,都始于今天这个山谷,始于这声“轰”。


    始于他。


    秦战握了握拳,掌心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薄汗,被山风一吹,冰凉。


    他迈开步子,朝着栎阳城的方向走去。


    身后,山谷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风掠过枯草的声音,细细的,绵绵的,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第三百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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