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于桌前，芷澜跪坐在陆清燕身边低垂着头。她指尖轻敲桌面，道：“大城主未坐镇城中，以后少不了麻烦事，各方势力涌入百洛城，你们要多加防范才是。”


    不待宋凌回答，李云凡抢道：“可不是嘛，他老人家在时风平浪静，他不在，一大清早就闹命案，手段还出奇的阴，简直丧尽天良！”


    陆清燕蹙眉道：“命案？死者何人？”


    “我……”


    宋凌赶忙捂住李云凡的快嘴，道：“不过是位寻常弟子。”


    陆清燕道：“寻常弟子能让你们查到娃娃庙？并不普通吧？”


    李云凡揉着嘴巴刚要张嘴，宋凌一脚踩在他脚面上，疼得他“嗷”一声把话憋了回去。


    “确实不普通。”宋凌接过话，“是千月。”


    陆清燕脸上那点浅笑瞬间凝住：“花千月？你那个未婚妻？”


    宋凌点头，盯着陆清燕那张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怎么死的？”陆清燕问。


    宋凌道：“歹人所害，体无完肤。


    陆清燕眉眼间带上哀伤：“节哀，那孩子挺好的……”她停顿一下，又问，“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李云凡实在憋不住了，抢着道：“有！我们在庙里遇到……”


    “遇到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宋凌打断他，语气硬邦邦的，“没什么头绪。”


    陆清燕道：“近来四处不平，你们多加小心。”她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芷澜，“到处惹是生非，还不快给两位赔罪。”


    芷澜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对着宋凌与李云凡方向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对……对不起……是我学艺不精，遭人控制惊扰了二位，还望二位恕罪……”


    李云凡瞧他那可怜样，心软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也是被迫的嘛！”


    宋凌没说话，走到芷澜面前蹲下身，芷澜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那白衣女子是你什么人？”宋凌问道。


    芷澜眼神闪烁，低下头：“是……是我姐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练功时出了岔子，她……”


    “她用的不是江湖路数。”宋凌打断道，“她用的粉红烟雾是什么东西？”


    芷澜身子抖了抖，嘴唇哆嗦：“我……我不知道……姐姐她不肯告诉我……”


    宋凌盯他看了半刻，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起身转向陆清燕：“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陆清燕撇了他一眼，道：“带回去严加管教，至于她姐姐，留不得了。”她起身粗暴地拉起芷澜，“此地不宜久留，先送你们回城吧。”


    ——


    回到百洛城，城内气氛明显不对。巡查弟子个个神色紧张，像是人人头上悬着一把剑。


    走到分叉路口，陆清燕停下脚步，道：“我先带芷澜找个客栈安置，晚些再去寻你们。”


    宋凌额首，拉着还想说话的李云凡转身就走。


    等走远些，李云凡使劲甩开宋凌的手，道：“你老拦着我干嘛？姑姑又不是外人，告诉他我们在庙里遇到的事，说不定她还能帮上忙呢。”


    宋凌脚步不停，冷硬道：“你怎么知道她能帮上忙？”


    “她是我们亲姑姑啊！”


    “十几年未见的姑姑。”宋凌侧头瞥他一眼，“长点脑子。”


    李云凡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只好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


    ——


    回到住处，宋凌关紧房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正换班巡逻队，是他加的防范不错，但这些人怎么越看越有种陌生感？


    “不对劲。”宋凌道。


    李云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冷茶灌下去：“有什么不对劲的，待这么久，人还认不全啊？”


    宋凌没回话，从怀中小心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的是之前在娃娃庙收集到的红色粉末。他取出验毒针轻蘸粉末，针尖立刻冒起细小泡沫，发出“滋滋”声响。


    “腐蚀性很强。”宋凌道，“和千月伤口周围残留的痕迹相像。”


    李云凡倒吸口凉气，不得不佩服他的判断能力：“这你都能看出来？你说……”


    砰砰砰！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名弟子在门外禀报：“二城主，御翎王派人来信说七日后到城中探访，允您调动他的人脉尽快查案，也为花小姐的案子出一份力。”


    宋凌眼神一沉，李云凡则是高兴地跳起来道：“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啊！御翎王人脉广泛，有他出的一份力，这案子接近尾声啊！”


    “好什么好！”宋凌语气加重，“这是个烫手山芋。”


    “啊？”


    “凶手敢在百洛城对千月下手，必然有所依仗，现在出人脉让我尽快了结此案，等于把我推向明处暴露。而且这时间太巧了，千月刚死，御翎王就传信前来探城，还允许调用他的人脉协助尽快了结此案，你不觉得像是有人特意算好了时间吗？”


    “呃……”


    李云凡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


    接下来的两天，宋凌忙的不见人影，李云凡被要求待在房里“好好练功”，实际上就是变相软禁，防止他添乱。


    以他的性格哪耐得住寂寞，第三天夜里，李云凡实在憋不住了，偷偷溜出房间，不知不觉绕到宋凌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必须尽快结案！”一个陌生声音道，“御翎王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怪罪下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宋凌冷声道：“你要我说多少遍！死的人不是那些马马虎虎凑合过关的普通弟子，那是我未婚妻！”他情绪略有激动。


    “那你还想怎样！现在线索都全断，和十三年前的“贵妃案”一样没头绪，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告诉全城，我们百洛城不但护不住天子，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吗？”


    “够了！”宋凌历声道，“线索没断！无论是“贵妃案”还是如今的千月，都是查到一些东西的！”


    “什么？！”


    “千月死前，见过陆青燕！”


    书房外，李云凡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来，里面沉默了片刻，陌生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迟疑：“她不是一直在碧云城吗？”


    宋凌道：“她私下回来过，而且刻意避开了百辛堂的堂探，有人亲眼见过千月死的前一天，进了她在城东的私宅。”


    “哼！我看你是被这件事打击疯了！这能说些什么？天阙宗一方正派，巧合罢了。”


    宋凌道：“巧合？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那你倒是说说，千月死后消息为何传的这么快？馗歌城离百洛城隔了七座城，御翎王哪来的消息？陆清燕十余年不出碧云城，又为何会在千月死后恰巧在娃娃庙救了我们？一连串的事情接连发生，这都是巧合吗？”


    李云凡腿软的站不住，扶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陆清燕是他自幼最信任的依靠，当年她突然离开使他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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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又撞上这种事……宋凌没了爱人情绪绷在弦上飘忽不定，可他每次的判断又几乎不会出错……江湖都传天阙宗宗主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好名声常年在外飘着，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即便如此，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能动一宗之主。”陌生的声音为难道。


    “我没说要动她，”宋凌语气缓了些，“我只是需要些时间去断定。”


    “现在时间很紧迫！距离御翎王进城只剩下四日不到！我最多只能给你两天！两天过后，这案无论有没有头尾，你都不许再查了！”


    “够了！今日到此为止！”


    书房门被突然打开，李云凡来不及躲闪，直接对上宋凌冰冷的视线。


    “你在这干什么？”宋凌问道。


    李云凡结结巴巴：“我……我路过……”


    宋凌身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斗笠面纱遮面，看了李云凡一眼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听到了多少？”宋凌直接问。


    李云凡低下头，声音渐小：“你说……姑姑她……”


    宋凌道：“不确定，要查，有人见过千月去过她那。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


    “可……可是……”李云凡抬头，眼睛红了，“姑姑为什么要害嫂嫂……她们无冤无仇……”


    宋凌沉默一会，开口：“你还记得，千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李云凡愣了一瞬，道：“特别？她……她长得漂亮……武功也好……对人温柔……”


    宋凌摇头道：“她原是圣安人，北玄门主的亲姐姐，血脉特殊。”


    李云凡心里发抖，道：“若真是姑姑……你会怎么办……”


    宋凌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按规矩行事。”


    李云凡心中情绪莫名翻涌，道：“她是……”


    宋凌打断道：“犯了错误就要付出同等代价。”他转身回屋坐到桌前，“你还小，这里有许多事，还不能直接告诉你。”


    “为什么？”李云凡瞧他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涌起一股无名火，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总是这样？什么叫不能直接告诉我？他不但是我姑姑，也是你姑姑！你不要这么冷血好不好！”


    宋凌抬眸看他：“这里面的事不止一件，牵扯的人越多，危险越多，我也是为了你好，不要闹了，好不好？”


    又是为了他好，李云凡心中无名火烧的更盛，吼道：“我没闹！你总把我视为护在翅膀下的废物！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来耍去！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啪！”


    宋凌起身扇了他一巴掌，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手背在身后，依旧板着脸。


    李云凡懵了，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望向他：“哥……你打我……”他眼里蓄满泪水，“我讨厌你……呜呜呜……”他转身哭着冲了出去。


    宋凌没有追，疲惫地深深叹了口气，慢慢合上眼睛，心道：“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何时才能理解理解为兄的用意……”


    不知过了多久，木窗轻微响动，宋凌警惕睁眼，一枚短剑破窗而入，深深钉在他面前的书案，箭尾颤动，绑着一小卷素笺。


    宋凌盯着短箭犹豫片刻，这箭不是类似娃娃庙里遇到的那种箭，两者气息大不相同。他伸手取下素笺展开：


    「子时，城东废宅，有一场助于你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