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关文晶的往事
作品:《学生闹翻天3》 六年前,瑆洲北部边境山区,野战医疗队驻地。
凌晨三点,同样还是医学生的关文晶被对讲机里急促的呼叫惊醒。
“关!三号哨所交火,有伤员!需要紧急支援!”
她瞬间清醒,翻身下床,一边套上野战服一边抓起医疗箱。帐篷外,雨下得很大,雷声在山谷间回荡,闪电照亮了远处山脊的轮廓。
三号哨所在营地东北方向五公里,是边境线上最前沿的观察点。那里驻扎着一个小队,总共八个人。关文晶所在的医疗队轮值支援这个区域已经三个月,她处理过枪伤、地雷伤、毒蛇咬伤,但还没经历过真正的交火。
“几个人受伤?”她对着对讲机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不清楚!通讯中断前说至少三个,其中两个重伤!”
关文晶背上医疗箱,冲出帐篷。营地已经动起来,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引擎轰鸣,驾驶员是医疗队的军医助理陈彼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时负责开车和搬运伤员。
“关,上车!”陈彼得喊。
车上还有另一个医疗兵,阿什顿,,三十多岁,经验丰富。三人跳上车,吉普车冲进雨夜。
山路崎岖,雨后泥泞,车灯在黑暗中切开两道摇晃的光柱。关文晶坐在副驾驶,手里紧握着医疗箱的背带,眼睛盯着前方。雨水不断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开到最大也来不及刮净。
“通讯恢复了吗?”她问。阿什顿在后座调试着野战电台,摇摇头:“还是断的。可能是雷击损坏了天线,也可能是……哨所出事了。”
“出事”意味着可能被攻占,或者全灭。
关文晶不敢想。她见过死亡——在医学院的解剖室,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甚至在边境处理过因疾病或意外去世的平民。但战场上的死亡,是另一回事。
车开了二十分钟,接近哨所所在的山脊。突然,前方传来爆炸声——不是雷声,是手雷或炸药,闷响在山谷里回荡。
“停车!”关文晶喊。
陈彼得猛踩刹车,吉普车在泥地里滑行了几米才停住。三人下车,蹲在车旁。关文晶从医疗箱里拿出夜视仪戴上,绿色的视野里,前方山脊上的哨所建筑轮廓清晰,但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
太安静了。
“关,我们等增援吧。”陈彼得声音有些发抖,“这不对劲。”
“伤员等不了。”关文晶说,但心里也在犹豫。战场第一条守则:确保自身安全才能救人。但医生守则第一条:生命至上。
她在心里快速计算。从营地出发到现在二十五分钟, 增援部队最快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如果哨所真有重伤员,十五分钟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阿什顿,你留在这里,保持通讯,等增援。”她做出决定,“彼得跟我上去。我们带担架和急救包,轻装。”
“关医生……”陈彼得还想说什么。
“这是命令。”关文晶声音坚定,“走。”
两人背上急救包,抬着折叠担架,沿着山路向上。雨小了些,但山路湿滑,每一步都要小心。关文晶走在前面,夜视仪扫视四周,耳朵竖起听除了雨声以外的动静。
距离哨所一百米时,她闻到了。
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和焦糊味。很浓。
她抬手示意陈彼得停下,自己蹲下,仔细观察。哨所是一栋两层的水泥建筑,一楼门窗完好,但二楼有窗户破了,墙壁上有弹孔。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
“关,我们……”陈彼得小声说。
关文晶举起手,示意安静。她听到了——很微弱,像是呻吟声,从建筑后面传来。
有活人。
“跟我来,轻点。”她低声说,绕向建筑侧面。
两人贴着墙根移动,每一步都踩得很轻。走到建筑转角处,关文晶探头看了一眼——
院子里的景象让她胃部紧缩。
地上躺着四个人,穿着迷彩服,一动不动。血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晕开一片暗红色。还有两个人靠在墙边,一个捂着腹部,一个抱着腿,都在低声呻吟。
“伤员!”关文晶立刻冲出去,陈彼得跟在后面。
她先检查地上的四个人。脉搏,没有。呼吸,没有。瞳孔,散大。四个人都死了,死于枪伤,致命位置都在头胸。
她转向墙边的两个伤员。腹部受伤的那个意识模糊,肠子从伤口露出来,但还有脉搏。腿部受伤的那个清醒着,脸色苍白,但还能说话。
“医生……你们终于来了……”腿伤员喘着气,“班长他们……死了……”
“别说话,保存体力。”关文晶快速检查两人的伤情,“陈彼得,先处理腹部伤,清创,包扎,准备转运。腿部伤我来。”
她跪在腿伤员旁边,剪开裤腿。伤口在大腿外侧,子弹贯穿,没有伤及大血管,但股骨可能骨折。她快速止血,用夹板固定。
“其他人呢?”她问。
“还有两个……在二楼……”腿伤员说,“阿周和……阿光……他们守着楼梯……”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枪声。
不是交火的那种连续射击,是单发,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关文晶抬头,二楼的窗户黑洞洞的。
“陈彼得,你留在这里,我上去看看。”她说。
“关,太危险了!”
“还有伤员在上面。”关文晶已经站起来从医疗箱里拿出一把手枪——医疗队配发的自卫武器,她只在训练场打过靶,从没真的用过。
她检查弹匣,上膛,握紧。手心出汗,但手指很稳。
走进建筑,一楼空荡荡,只有散落的文件和打翻的桌椅。楼梯在角落,她贴着墙向上走,每一步都放得很轻。
走到楼梯转角,她看见了。
楼梯顶端躺着一个人,穿着迷彩服,胸口一片血红。是哨所的士兵,已经死了。
而在楼梯尽头,二楼门口,另一个士兵背对着她,端着枪,枪口对着二楼走廊深处。
“别动!”关文晶举枪,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显得突兀。
那士兵猛地转身,枪口对准她——但在看清她的白大褂和医疗标志后,愣了一下。
“医生?你是医疗队的?”
“我是关文晶,野战医疗队医生。”她保持枪口对准对方,“放下枪。”
“不能放!”士兵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哭腔,“里面有……有敌人……”
“敌人?”
“他们假装伤员……骗我们开门……”士兵的声音在颤抖,“班长他们……都被……”
关文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交火,是渗透袭击。敌人伪装成伤员或平民,接近哨所,突然发难。
“还有几个敌人?”她问。
“不知道……至少两个……在二楼房间里……”
“我们的伤员呢?”
“阿光……在走廊尽头那间屋子……受伤了……我守在这里……”
关文晶快速思考。增援还有十分钟到,她可以等。但阿光如果重伤,十分钟可能就死了。
“你守在这里。”她说,“我进去救人。”
“他们可能有枪!”
“我知道。”关文晶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要快。”
她侧身从士兵身边挤过去,进入二楼走廊。走廊不长,两侧各有三个房间。尽头那间门关着,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
她贴着墙移动,耳朵竖起来听。左边的房间里有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
不是阿光所在的房间。
她继续向前,走到尽头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里面,一个年轻的士兵躺在血泊里,腹部中弹,呼吸微弱。房间里没有别人。
“阿光?”关文晶蹲下检查。
士兵睁开眼,看见她,嘴唇动了动:“医生……快走……他们有……”
话没说完,隔壁房间传来脚步声。
关文晶立刻起身,关上门,但没锁——锁坏了。她环顾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扇窗户。窗户外面是陡峭的山坡,跳下去不死也重伤。
脚步声停在门外。
“里面的人,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口音很重,不是瑆洲本地人。
关文晶握紧手枪,背靠墙,枪口对准门口。心跳得很快,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医学院的训练、野战医疗队的培训、无数次模拟演练——现在要用上了。
“我是医生,这里有伤员。”她大声说,尽量让声音平稳,“按照国际公约,医疗人员受保护。”
外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门被猛地踹开。
一个穿着平民衣服的黑皮肤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手枪。他看见关文晶的白大褂,愣了一下,但枪口没有放下。
“医生?”他上下打量她,“医疗队来了多少人?”
“一个分队,后面还有增援。”关文晶撒谎,“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可以保命。”
男人笑容狰狞:“你以为我会信?”他往前一步,枪口对准关文晶的额头:“把枪放下,我不杀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关文晶没有动。她在计算距离:三米。她的枪法不好,这么近的距离,打中身体的概率大,但未必致命。而对方的枪口已经对准她的头。
“我数到三。”男人说,“一……”
关文晶突然蹲下,不是后退,是向前扑,同时开枪。
她的子弹打中了男人的大腿,男人惨叫一声,身体失衡,但他也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过关文晶的肩膀,火辣辣的疼。她没停,继续向前,用身体撞向男人。
两人一起摔出门外,倒在走廊上。关文晶压在男人身上,手里的枪抵住他的胸口,连续扣动扳机。
三枪。
男人瞪大眼睛,嘴里涌出血,不动了。
关文晶喘着气,手在抖。她杀人了。第一次。
但她没时间思考。隔壁房间的门开了,另一个男人冲出来,看见同伴的尸体和关文晶,愣了一下,然后举枪——
“砰!”
枪声来自楼梯方向。守在那里的士兵开枪了,打中了第二个男人的肩膀。
第二个男人转身还击,关文晶趁机爬起来,冲回房间,拖起地上的阿光:“能走吗?”
阿光咬牙点头。关文晶架着他,冲出房间,往楼梯方向跑。
楼梯口的士兵还在和第二个男人交火,子弹打在墙壁上,水泥碎片飞溅。
“下楼!”关文晶喊。
三人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跑出一楼,冲进院子。
陈彼得已经处理好了腹部伤员,看见他们出来,赶紧帮忙。
“增援到了!”阿什顿从吉普车方向跑来,身后是两辆军车,车灯刺破雨幕。
关文晶回头看了一眼哨所。二楼的枪声停了,第二个男人可能死了,也可能逃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院子里躺着四个死人,她杀了一个人,救出了三个伤员。
还有一个伤员——二楼最开始那个躺在楼梯顶端的士兵,她没来得及确认是否真的死了。
后来增援部队清理现场时发现,那个士兵还有微弱的脉搏,如果当时她检查得更仔细,如果她先确认而不是直接上楼……
他可能能活下来。
但战场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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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野战医疗队驻地,战后总结会。
帐篷里坐满了人,气氛凝重。关文晶肩膀上缠着绷带,坐在角落里,眼睛盯着地面。
队长在台上做总结:“……此次袭击造成四名士兵死亡,三人重伤。医疗队成功救出三名伤员,击毙两名敌人。关文晶表现出色,在极端危险情况下……”
“我有问题。”
一个声音打断队长。是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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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战友,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眼睛红肿,声音里满是愤怒。
“你说。”队长点头。
“为什么医疗队要单独上去?为什么不等增援?”年轻士兵站起来,盯着关文晶,“如果等增援一起上去,王班长他们可能不会死!还有小吉,他本来在楼梯上还有气,如果医生先救他……”
“够了。”队长打断,“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情况是医生判断失误!”年轻士兵吼,“她以为只有伤员,没想到有敌人!她的误判导致了更多伤亡!”
帐篷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关文晶。
关文晶抬起头,看着那个年轻士兵,看着其他牺牲士兵的战友,看着那些带着责备、悲伤、愤怒的眼神。
她没有辩解。
因为那个士兵说得对。如果她再谨慎一点,如果她先确认整个哨所的情况而不是直奔伤员,如果她……
“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队长问。
关文晶站起来,声音平静但有些沙哑:“没有。我的判断有误,导致了不必要的风险。我承担责任。”
她顿了顿:“但从医学角度,腹部贯穿伤合并肠外露的伤员,等待增援的十五分钟,死亡率会增加40%。腿部枪伤骨折如果并发感染,可能需要截肢。我当时的选择,是基于‘时间就是生命’的医疗原则。”
“医疗原则?”年轻士兵冷笑,“可你不是在手术室,你是在战场!你的命也是命!你死了,谁来救其他人?”
关文晶沉默。
他说得也对。
那天晚上,她差点死了。如果那个男人的子弹偏一点,如果守楼梯的士兵没及时开枪,如果……
她活下来了,但有人死了。因为她的误判。
总结会结束后,队长单独留下她。
“那个士兵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队长说,“战场上,每个决定都是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做的。没有人能百分之百正确。”
“但医生应该追求百分之百。”关文晶说,“生命不是数字,不能算概率。每个决定,都必须精确,必须正确。”
队长看着她:“你太年轻,也太理想主义。战场会教你,有时候没有‘正确’的选择,只有‘相对好’的选择。”
“那我就追求那个‘相对好’。”关文晶说,“通过更精确的判断,更冷静的分析,更全面的信息。”
从那天起,她变了。
不再只依赖医学知识和直觉,而是学习战场情报分析、敌我识别、风险评估。她申请参加特种医疗培训,学习如何在交火区行动,如何在有威胁的环境中救人。
她也学会了更冷——不是冷漠,是冷静。在压力下保持绝对理智,在情感冲击下保持绝对清醒。
一年后,她在一次边境反渗透行动中,带领医疗小队成功救出六名人质,无一人伤亡。行动报告里,上级给了她一个代号:
“锯鳞蝰”。
备注:该蛇种不主动攻击,但被踩到或威胁时会猛烈反击,毒牙短但毒性强,咬伤后疼痛剧烈但致死率低—— 象征关文晶的行事风格:不主动介入冲突,但一旦决定行动,必求精确、有效、可控。
---
现在,圣保罗医院,儿科值班室。
关文晶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窗外的城市灯火平静,没有枪声,没有血腥味,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和远处街道的车流声。
但她知道,有些战场,不在山区,不在边境。
而在医院里,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建筑里。
她拿起桌上那份关于钟妍妍父亲钟大仓的档案复印件——是今天下午她从档案馆“借”出来的,用了一些不那么合法的手段。
翻开第一页, 是钟建国的入职照片。年轻,英俊,眼神清澈,像所有刚毕业的医学生一样,对未来充满希望。
而最后一页,是离职记录。潦草的“辞职”二字,下面盖着公章。但边缘处有一个小小的手写备注,字迹几乎淡得看不见:
“调查中止,档案封存。涉及1988年7月手术室火灾及后续贪污案。建议不再追查。——审查委员会”
关文晶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调查中止”。
“不再追查”。
像极了当年哨所事件后的总结会——没有人被追责,没有人被问责,一切都被“封存”,被“遗忘”。
而钟妍妍的父亲,成了牺牲品。或者说,替罪羊。
关文晶合上档案,锁进抽屉。
她理解钟妍妍的愤怒了。
如果是她的父亲被这样对待,如果是她的家庭被这样毁掉,她也会变成“尖吻蝰”,也会在阴影里寻找复仇的机会。
但理解不代表认同。
关文晶站起身,走到窗边。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脸——冷静,专业,无懈可击。一张属于“锯鳞蝰”的脸。
她选择的路,不是复仇,是查明真相。
不是私刑,是公义。
不是暗杀,是揭露。
哪怕这条路更难,更慢,更危险。
因为她是关文晶。
是关家二小姐。
是儿科医生。
也是“锯鳞蝰”。
她拿起手机,给调查员C发信息:
【我要1988年手术室火灾的所有相关资料,包括当时调查委员会的成员名单、会议记录、最终报告。另外,查一下钟大仓离职后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锯鳞蝰】
发送后,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像眼泪。
但关文晶没有哭。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
等待时机。
等待证据。
等待……那个能让她露出毒牙的时刻。
不是为复仇。
是为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