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营安顿下来后，日子仿佛一下子规律了。


    每天早上天不亮，韩猛就带着士兵们操练——老兵带新兵，流民变士卒，虽然还比不上刘启秀麾下的精锐，但至少有了军队的样子。


    顾寒舟则负责营中杂务，登记名册，清点粮草，处理伤员，忙得团团转。好在他读过书，脑子活，这些事虽然繁琐，但还能应付。


    灰鸽成了斥候队的头儿。她挑了十几个身手敏捷、脑子灵活的新兵，教他们潜行、侦查、传递消息。这些人穿着灰衣，来去无踪，很快就成了黑风营的眼睛和耳朵。


    赵虎还是老样子。风妄在营里给他单独搭了个帐篷，离其他人远些，免得他发狂时伤人。大部分时间他就待在里面，要么睡觉，要么自言自语。只有风妄去看他时，他才会安静一会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守夜老头伤好利索了，但没在营里露面。风妄让他在营地附近的村子里租了个院子，平时深居简出，像个普通老头。一来是养伤，二来也是避人耳目——守夜人的身份太敏感，不能让刘启秀的人知道。


    至于风妄自己……


    他每天除了处理军务，就是练功。


    那场火，那场雨，那两场仗，让他体内的本源能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灰白中掺杂着金色的能量，运转起来更加顺畅，也更加……霸道。


    他尝试着调动这股力量，发现不仅能增强体魄，还能外放伤敌。隔空一掌，能在三丈外的树干上留下深深的掌印；随手一挥，能卷起地上的碎石，如同暗器般激射而出。


    但每次动用这股力量，他心里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吞噬一切。


    他知道，这是守夜圣血和净源石带来的副作用。力量越强，心魔越重。


    所以他练功时格外小心，稍有不对劲就立刻停下，静坐调息，压制那股躁动。


    这天下午，风妄正在营帐里练功，外面忽然传来顾寒舟的声音：“将军，张将军派人来了。”


    风妄收功，吐出一口浊气：“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传令兵，见到风妄，恭敬地行了个礼：“风将军，张将军请您去中军大帐议事。”


    “知道了。”风妄点头。


    等传令兵退下，顾寒舟才进来，低声道：“将军，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因为北线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


    “具体不清楚，但听说姚兵增兵了，刘启秀这边压力很大。”顾寒舟道，“张将军叫您过去，多半是想调黑风营去北线。”


    风妄沉吟片刻：“去就去吧。吃人家的粮，就得替人家打仗。”


    “可是咱们的人还没练好……”顾寒舟有些担心，“尤其是那些流民，才训练了不到十天，上战场就是送死。”


    “战场上练。”风妄淡淡道，“见几次血，自然就会了。”


    顾寒舟知道劝不动，只能叹了口气。


    风妄换了身衣服，带着顾寒舟去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主位上是张圣关，左手边是黄毅，右手边是个陌生的文士，看起来三十来岁，面白无须，眼神精明。


    看到风妄进来，张圣关招呼道：“风将军来了，坐。”


    风妄在末位坐下，顾寒舟站在他身后。


    “介绍一下。”张圣关指着那个文士，“这位是诸葛青云先生，我大哥的首席军师，刚从潼山过来。”


    诸葛青云！


    顾寒舟心头一震。他听说过这个人——刘启秀麾下第一谋士，算无遗策，深不可测。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南线大营。


    诸葛青云微笑着看向风妄：“风将军，久仰大名。”


    “诸葛先生过誉。”风妄不卑不亢。


    “好了，说正事。”张圣关敲了敲桌子，“北线那边情况不太好。姚兵增兵五万，由兀术亲自统领，已经攻破了三道防线。我大哥那边压力很大，需要援军。”


    他看向风妄：“我准备带南线大营的一半兵力北上支援。黑风营也去。”


    风妄点头：“可以。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张圣关道，“你们抓紧时间准备。”


    “明白。”


    “另外……”张圣关顿了顿，“诸葛先生这次来，除了督军，还有件事要办。”


    诸葛青云接过话头：“我在找一个东西，或者说……一个人。”


    他看向风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风将军可曾听说过‘钥匙’？”


    风妄心头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听说过一点，但不太清楚。”


    “哦？”诸葛青云挑眉，“据我所知，大半年前，风将军曾在砺石城接触过‘钥匙’的投影。后来砺石城毁，风将军失踪，那投影也消失了。”


    他缓缓道：“我怀疑，‘钥匙’的本体或者碎片，可能落到了风将军手里。又或者……风将军知道它的下落。”


    大帐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黄毅皱起眉，看看诸葛青云，又看看风妄，没说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圣关也沉下了脸：“诸葛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风将军私藏了那东西？”


    “不敢。”诸葛青云微笑，“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问清楚。”


    他盯着风妄：“风将军，那‘钥匙’是上古遗物，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但也极其危险。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希望风将军能以大局为重，如实相告。”


    风妄沉默片刻，才道：“我确实见过‘钥匙’的投影，也确实被卷入其中。但投影崩塌时，我就昏迷了，等我醒来，已经身在别处。至于‘钥匙’的下落，我一无所知。”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隐去了守夜圣血和净源石的事。


    诸葛青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风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信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据我所知，风将军麾下曾有个叫雨晴的女子，是守夜人血脉。她现在在哪儿？”


    顾寒舟后背冒出冷汗。


    风妄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她死了。”


    “死了？”诸葛青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怎么死的？”


    “在砺石城，被‘钥匙’投影波及，尸骨无存。”风妄淡淡道，“诸葛先生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诸葛青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可惜了。守夜人血脉已经断绝，她可能是最后一个。”


    他不再追问，转向张圣关：“张将军，北线的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就不随军北上了。”


    张圣关点头：“诸葛先生请便。”


    议事结束，风妄带着顾寒舟离开大帐。


    走出很远，顾寒舟才低声道：“将军，诸葛青云他……”


    “他在试探我。”风妄道，“试探我知道多少，试探我手里有什么。”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守夜圣血和净源石的事？”


    “有可能。”风妄眉头微皱，“但应该还不确定。否则他不会这么客气。”


    两人回到黑风营，立刻把韩猛和灰鸽叫来。


    “准备一下，三天后北上。”风妄道，“这次是硬仗，对手是兀术的姚兵主力，比李傕那些杂兵强得多。”


    韩猛摩拳擦掌：“正好练练兵！”


    灰鸽则更冷静：“将军，诸葛青云那边……”


    “不用管他。”风妄道，“他只要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去惹他。但你们记住，营里的事，尤其是赵虎和守夜前辈的事，绝不能外泄。”


    “明白。”三人齐声道。


    接下来的三天，黑风营全力备战。韩猛加大了训练强度，灰鸽派出所有斥候，搜集北线的情报。顾寒舟则清点物资，确保粮草兵器足够。


    风妄去看了一次赵虎。赵虎今天状态不错，能认出他，还问了一句“头儿，咱们又要打仗了吗”。


    “嗯。”风妄点头，“你好好养伤，不用去。”


    赵虎却摇头：“我要去。我能打。”


    风妄看着他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和瞎了的右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等你伤好了再说。”


    第三天一早，大军开拔。


    张圣关带着南线大营的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往北走。黑风营被编在后军，负责押运粮草——这既是照顾，也是提防。


    路上走了十来天，终于到了北线前线。


    这里的气氛明显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远处不时传来喊杀声和战鼓声。随处可见伤兵和难民，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黑风营在指定的位置扎营。刚安顿下来，张圣关就派人来传令：姚兵正在攻打北线最重要的关隘——飞云关，守军快撑不住了，需要援军。


    “黑风营，跟我上！”张圣关亲自点兵。


    风妄带着黑风营的一百多人，跟着张圣关的主力往前线赶。


    飞云关建在两山之间，地势险要，但此刻已经岌岌可危。关墙上到处是缺口和血迹，守军死伤惨重，而关外的姚兵却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往上涌。


    “弓箭手，压制！”张圣关下令。


    刘启秀的弓箭手齐射，暂时压制住了姚兵的攻势。但很快，姚兵中冲出一队重甲步兵，顶着箭雨往关墙冲。


    “是兀术的‘铁浮屠’！”有老兵惊呼。


    铁浮屠，姚兵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全身覆甲，刀枪不入，是攻城拔寨的利器。


    张圣关脸色凝重：“风将军，你带黑风营从侧面绕过去，攻击铁浮屠的侧翼。他们虽然甲厚，但行动迟缓，侧面是弱点。”


    “是！”风妄领命，带着黑风营悄悄从关墙侧面溜出去，绕到战场侧翼。


    铁浮屠已经冲到了关墙下，正用巨木撞击城门。城门摇摇欲坠。


    “上！”风妄低喝。


    黑风营的士兵们如同猎豹般扑了出去。他们没有正面硬冲，而是分成小队，专门攻击铁浮屠的关节和甲胄缝隙——这是灰鸽教的办法。


    姚兵显然没料到侧面会杀出一支人马，阵型顿时有些乱。铁浮屠行动迟缓，转身困难，被黑风营的人钻来钻去，砍倒了好几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姚兵毕竟人多，很快反应过来，分出一队人来对付黑风营。


    战斗进入白热化。


    风妄冲在最前面，手中的长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体内的本源能量自动运转，灰金交织的光芒在刀刃上流转，每一刀都带着恐怖的力量，能轻易斩开姚兵的甲胄。


    但他不敢全力动用——那股躁动越来越强烈了。


    厮杀中，一个姚兵将领盯上了风妄，挺着长枪冲了过来。那将领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猛将。


    风妄举刀迎战。两人刀来枪往，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那将领越打越心惊——这个看似年轻的小将，力气大得出奇，而且刀法刁钻，每一刀都直奔要害。更诡异的是，他的刀上似乎有某种光芒，能干扰视线，扰乱心神。


    “你是什么人？！”将领忍不住问道。


    风妄没回答，只是加快了攻势。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对手，否则黑风营撑不住。


    又打了几个回合，风妄抓住一个破绽，一刀劈向将领的面门。将领急忙举枪格挡，但风妄这一刀势大力沉，竟然连枪带人一起劈开！


    鲜血喷涌，将领倒地毙命。


    主将一死，姚兵的攻势顿时一滞。张圣关抓住机会，下令全军反击。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姚兵退去了。


    飞云关保住了。


    战后清点，黑风营死伤过半，一百八十多人只剩下九十多个。韩猛受了轻伤，灰鸽肩膀中了一箭，顾寒舟倒是完好无损——他一直躲在后面指挥。


    风妄站在关墙上，看着底下尸横遍野的战场，心中那股躁动更加剧烈了。


    鲜血、死亡、厮杀……


    这些似乎都能激发那股力量，但也让它更加难以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


    “将军。”顾寒舟走过来，脸色苍白，“咱们……咱们的人死了好多。”


    “嗯。”风妄应了一声，“把死者的名字记下来，好好安葬。伤者尽快治疗。”


    “是。”


    顾寒舟退下后，风妄独自站在关墙上，望着远方姚兵大营的方向。


    兀术……


    黑袍法师……


    姚国师……


    还有那个可能没死的九千岁……


    这些人都想杀他，都想得到他身上的力量。


    而他，也必须杀了他们。


    不是为了天下，不是为了大义。


    只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刀身上还沾着血。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喜欢听风行雨请大家收藏：()听风行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