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一役后，抚远镇周围暂时清静了。


    李傕的三百人全灭，消息传出去，附近的散兵游勇和流寇都收敛了不少——谁都不想撞到这帮狠人手里。


    那几十个参战的流民缴获了兵器铠甲，胆子也壮了，纷纷表示要跟着风妄干。风妄也没拒绝，让韩猛把他们编入队伍，简单训练了一下，至少让他们知道怎么列阵、怎么听号令。


    这样一来，他们这支队伍就有了将近两百人。虽然大部分是没经过正规训练的流民，但好歹人多势众，看着像那么回事了。


    抚远镇的几个幸存老人看着队伍壮大，又看到风妄他们真的为镇子报了仇，态度也变了，不再那么畏畏缩缩，主动帮着做饭、照顾伤员。


    赵虎的状态还是时好时坏。但奇怪的是，自从风妄回来之后，他发狂的次数少了很多。大部分时间就是安静地坐着，要么看着风妄发呆，要么自己念叨什么。灰鸽说，这可能是风妄身上的气息起了作用——毕竟赵虎最认风妄。


    守夜老头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正常走路，偶尔还能指点一下那些新兵蛋子。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顾寒舟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林墨他们下落不明，雨晴的圣血飞往京城，九千岁和国师还在暗中谋划……这些事，一件都没解决。


    这天下午，风妄把众人叫到一起。


    “抚远镇不能待了。”他开门见山，“李傕损失了三百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他缓过劲来，一定会派更多兵马过来。咱们这点人，守不住。”


    “那去哪儿？”韩猛问道，“继续往东，去野人谷找林墨？”


    风妄摇头：“野人谷太远，而且那里可能有陷阱。咱们现在带着伤员和流民，走不了那么远。”


    他顿了顿，看向南方：“往南，去刘启秀的地盘。”


    “真要投靠刘启秀？”韩猛皱眉。


    “不是投靠，是借势。”风妄道，“咱们现在需要个落脚的地方，需要粮草补给，需要时间休整。刘启秀能给这些。”


    “可他会给吗？”顾寒舟有些担心，“咱们失踪了大半年，现在突然冒出来，还带着这么多人，刘启秀会怎么想？”


    “所以不能直接去。”风妄道，“咱们先派人去接触，试探他的态度。如果他愿意接纳，咱们再过去。如果不愿意……”


    他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如果不愿意，那就只能另想办法。


    “派谁去？”韩猛问道。


    风妄看向顾寒舟：“顾先生，你跟我去。”


    顾寒舟一愣：“我？”


    “对。”风妄点头，“你是谋士，说话有分量。而且你见过刘启秀，也见过诸葛青云，比其他人更合适。”


    顾寒舟想了想，点头：“好，我去。”


    “我也去。”灰鸽忽然道，“两个人太危险，我跟着能有个照应。”


    风妄看了她一眼，点头：“行。那就咱们三个去。”


    “那我呢？”韩猛问道。


    “你留在这里，看好队伍和伤员。”风妄道，“尤其是赵虎，不能出岔子。”


    “明白。”韩猛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出不了事。”


    计划就这么定下了。第二天一早，风妄、顾寒舟和灰鸽就出发往南走。守夜老头本来也想跟着去，但被风婉拒了——老头伤刚好，需要静养。


    三人轻装简从，只带了必要的干粮和水，还有几件防身的兵器。灰鸽对地形熟，知道哪里有小路，哪里能避开盘查。


    走了两天，他们进入刘启秀势力范围的核心区域。这里明显比边境地带繁华些，至少能看到完整的村庄和农田，偶尔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


    第三天中午，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店铺也开着，看着还挺太平。


    “先在这儿歇歇脚，打听打听消息。”风妄道。


    三人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一边吃一边听周围人聊天。


    从食客们的谈话中，他们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刘启秀和姚兵在北线打得难解难分，互有胜负。李傕在西线搞小动作，时不时骚扰一下。公孙度、孟获、韩遂这几个诸侯则作壁上观，谁也不帮，等着捡便宜。


    至于风妄这个“失踪大半年的黑水河防御使”，已经没什么人提了。乱世里，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失踪，没人会一直记着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人。


    “看来咱们确实被忘了。”顾寒舟苦笑道。


    风妄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茶。


    吃完饭，三人准备离开。刚走出饭馆，就看到街上一阵骚动——一队骑兵疾驰而来，领头的军官大声吆喝着：


    “让开！都让开！”


    行人纷纷躲避。风妄三人也退到路边，看着那队骑兵冲过去，扬起一路尘土。


    “那是刘启秀的亲兵。”灰鸽低声道，“看方向，是往南边大营去的。”


    “跟上去看看。”风妄道。


    三人远远跟着那队骑兵。出了镇子往南走了十几里，果然看到一座大营——营寨依山而建，占地很广，旌旗招展，戒备森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就是刘启秀的南线大营。”灰鸽道，“他本人应该不在这儿，坐镇的可能是他手下的某个大将。”


    “管他是谁，先试试。”风妄说着，大步朝营门走去。


    守卫的士兵立刻拦住他：“站住！什么人？”


    “黑水河防御使风妄，求见大营主将。”风妄报上名号。


    士兵一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但看风妄气度不凡，又带着两个人，也不敢怠慢。


    “你等着，我去通报。”


    士兵跑进营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军官出来。


    那军官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脸上有道疤，眼神锐利。他走到营门前，盯着风妄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风妄？你还活着？”


    风妄看着对方，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阁下是？”


    “黄毅。”军官道，“北线黄毅，咱们在潼山见过。”


    风妄想起来了——黄毅，刘启秀麾下的神射手，箭法出神入化，曾经在潼山宴席上“箭惊四座”。


    “原来是黄将军。”风妄抱拳，“久违了。”


    黄毅摆摆手，示意守卫放行：“进来吧。不过我只能带你去见张将军，见不见你，他说了算。”


    “张将军？”风妄问道。


    “张圣关。”黄毅道，“刘将军的结义兄弟，现在坐镇南线大营。”


    张圣关……张继关的大哥。


    风妄心里一动。张继关是为保护他而死的，张圣关当时说过，欠他一个人情。


    三人跟着黄毅进了大营。营里秩序井然，士兵们操练的操练，巡逻的巡逻，看着确实是一支精锐。


    走到中军大帐外，黄毅让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道：“张将军请你们进去。”


    大帐里，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将领正坐在主位上。他看起来三十来岁，面容刚毅，眼神如刀，正是张圣关。


    看到风妄进来，张圣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


    “风将军，好久不见。”他声音低沉，“我听说你失踪了，还以为你死了。”


    “命大，没死成。”风妄淡淡道。


    张圣关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我弟弟的事，我还欠你一个人情。说吧，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风妄也不绕弯子：“我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需要粮草补给，需要时间休整。我手下有两百多人，大部分是流民，但也有几十个老兵。”


    “你想投靠我？”张圣关挑眉。


    “不是投靠，是合作。”风妄道，“我可以帮你打仗，但你也得给我相应的支持。”


    张圣关笑了：“合作？风将军，你现在还有跟我合作的资本吗？两百多人，几十个老兵……我这儿随便拉出一营人，都不止这个数。”


    “人多不一定管用。”风妄平静道，“我能灭李傕三百人，就能灭更多。而且……”


    他顿了顿，直视张圣关的眼睛：“我知道你想什么。刘启秀手下大将不少，黄毅、法棏、庞稚、马秧……个个都是人才。你想脱颖而出，就得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比如？”


    “比如我。”风妄道，“我是外人，不会跟你争权。我有自己的队伍，不会分你的兵。我只要一块地方落脚，一点粮草补给，然后帮你打胜仗。这笔买卖，你不亏。”


    张圣关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你说你能打胜仗，怎么证明？”


    “李傕那三百人就是证明。”风妄道，“如果你想看更多，我可以再打一场。”


    “好。”张圣关站起身，“我给你个机会。北边五十里，有个叫‘鹰嘴崖’的地方，驻扎着李傕的一支偏师，大概五百人。你去把他们灭了，我就信你。”


    “行。”风妄点头。


    “我给你三天时间。”张圣关道，“三天后，我要看到结果。”


    “不用三天。”风妄道，“一天就够了。”


    张圣关挑眉：“这么有把握？”


    “战场上的事，不是人多就管用。”风妄说完，转身就走。


    顾寒舟和灰鸽连忙跟上。


    走出大营，顾寒舟才低声道：“将军，五百人……咱们就三个人，怎么打？”


    “谁说要咱们三个打了？”风妄看向灰鸽，“你立刻回抚远镇，让韩猛带所有能打仗的人过来。记住，是所有人，包括那些流民。”


    “是。”灰鸽点头，转身就走。


    “顾先生，你跟我去鹰嘴崖看看地形。”风妄道，“既然要打，就得打漂亮。”


    两人往北走。五十里路，走到天快黑时才到。鹰嘴崖是个险要的地方，三面悬崖，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李傕的五百人就驻扎在崖顶，易守难攻。


    “这地形……不好打。”顾寒舟皱眉，“强攻的话，咱们这点人，上去就是送死。”


    风妄没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地形。他注意到，鹰嘴崖虽然险要，但崖顶面积不大，驻扎五百人已经很挤了。而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抬头看了看天。


    “明天有雨。”他忽然道。


    “有雨？”顾寒舟一愣，“下雨对我们不是更不利吗？”


    “对攻方不利，对守方也不利。”风妄道，“尤其在这种悬崖上，下雨路滑，行动不便，而且……”


    他指了指崖顶：“你看他们的营帐，扎得密密麻麻的。如果雨下大了，崖顶积水，再加上人挤人，很容易出事。”


    顾寒舟若有所思：“将军的意思是……”


    “火攻不行，就用水攻。”风妄道，“下雨天，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动手。而且下雨能掩盖声音和踪迹，更方便我们行动。”


    两人又观察了一会儿，才悄悄离开。


    回到约定的汇合点时，已经是半夜。韩猛已经带着人赶到了——总共一百八十多人，除了几十个老兵，其他的都是流民，但至少手里都有兵器。


    “头儿，怎么打？”韩猛摩拳擦掌。


    风妄把计划说了一遍。很简单——趁着下雨，悄悄摸上鹰嘴崖，不正面强攻，而是制造混乱，让李傕的兵马自乱阵脚，然后趁机收割。


    “关键是快。”风妄强调，“从动手到结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时间拖长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就麻烦了。”


    “明白！”韩猛点头。


    众人在树林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果然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淅淅沥沥的，一直没停。天色阴沉，能见度很低。


    “天助我也。”风妄道。


    傍晚时分，雨下得更大了。风势也起来了，吹得人睁不开眼。


    “行动。”风妄下令。


    一百多人分成三队。韩猛带一队，从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灰鸽带一队，从侧面攀岩上去，制造混乱。风妄自己带一队，绕到后山，从最险要的地方爬上去——那里防守最薄弱。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雨声掩盖了动静，夜色提供了掩护。韩猛在正面放箭、呐喊，做出要强攻的样子。李傕的兵马果然被吸引过去，都往正面集结。


    灰鸽趁机从侧面攀上崖顶，带着人四处放火、砍帐篷、制造混乱。崖顶本来就挤，这一乱，顿时炸了锅。


    而风妄带着的那队人，从后山最险要的地方，用绳索和钩爪悄悄爬上了崖顶。那里只有几个哨兵，很快就被解决。


    三面夹击，李傕的兵马彻底乱了。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听得到喊杀声，看得到火光和乱窜的人影。有人想往正面冲，有人想往侧面逃，结果自己人撞自己人，乱成一团。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五百李傕士兵，死伤过半，剩下的不是投降就是逃散了。风妄这边只损失了十几个人，大多是流民，老兵一个没死。


    天亮时，雨停了。


    鹰嘴崖上，尸横遍地，但战斗已经结束。


    风妄站在崖顶，看着被俘的一百多个李傕士兵，脸上没什么表情。


    韩猛走过来，满脸兴奋：“头儿，赢了！咱们赢了！”


    “嗯。”风妄应了一声，看向远处，“收拾战场，准备撤。”


    “这些俘虏怎么办？”韩猛问道。


    风妄沉默了一下，才道：“愿意投降的，收编。不愿意的……”


    他没说下去，但韩猛明白了。


    处理完战场，众人带着缴获的兵器和粮草，撤下了鹰嘴崖。回到汇合点，清点人数，风妄这边死了十八个，伤了三十多个，但俘获了一百二十多个李傕士兵，还缴获了大量物资。


    “这一仗打得漂亮。”顾寒舟笑道，“张圣关没话说了。”


    风妄没笑，只是看着那些被俘的士兵。


    他们都是普通人，被征来当兵，也许家里也有老小，也许也只是想活命。


    但这就是乱世。


    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回大营。”风妄转身，不再看那些俘虏。


    众人回到南线大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张圣关亲自在营门外迎接。看到风妄带着这么多人回来，还押着一百多个俘虏，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风将军，果然没让我失望。”他笑道。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风妄淡淡道，“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张圣关点头：“放心，我说话算话。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了一块营地，就在大营东边三里外。粮草补给，按月发放。至于你们的编制……”


    他想了想：“就叫‘黑风营’吧，归我直接管辖。你是主将，韩猛是副将。如何？”


    风妄点头：“可以。”


    “好。”张圣关拍了拍风妄的肩膀，“欢迎加入。”


    当天，风妄他们就搬进了新营地。营地不大，但该有的都有——营帐、粮草、兵器，甚至还有一面“黑风营”的旗子。


    韩猛带着人安顿下来，训练新兵，清点物资。顾寒舟则忙着处理文书，登记名册。


    风妄站在营地里，看着那面迎风招展的“黑风”旗，心中五味杂陈。


    从听风镇到黑水河，从潼山到砺石城，从领域到抚远镇……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刘启秀的麾下。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少年将领。


    他有了自己的队伍，有了自己的旗帜。


    但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空。


    “将军。”顾寒舟走过来，“都安排好了。”


    风妄点点头，没说话。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寒舟问道。


    风妄看向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先稳住脚跟。”他缓缓道，“然后……”


    “去找该找的人。”


    “算该算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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