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最终决定把那些毛线带回家，她记得小时候妈妈在家勾过一些很可爱的玩偶。


    果然，林妈看了成品照片后，一边嘴上嫌弃：“这东西有什么好勾的。”一边三下五除二给她勾出一个底。


    “你就照着这个往外勾。”


    起针比较难，在妈妈指导下，林雨晴很快就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熟练手法后，也不需要跟教程了。她躺在沙发上垫着抱枕，肚子上放着一坨毛线，一本正经地钩针。


    林妈看得直摇头，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样子。但她会房间前忍不住又看了一会儿，又可爱又好玩，像她小时候一样。


    上手之后就开始顺利，勾好一圈，林雨晴把手里的小圆片拿起来检查，她勾出来的那一圈看起来跟妈妈的没有什么区别。


    满意，继续勾。


    做手工果然会让人快乐。


    林妈端着一小碗切好的猕猴桃过来，放林雨晴手边茶几上。她坐在小沙发上，貌似无意地提起：“今天老家你爸那边有个亲戚结婚，送了喜帖。”


    林雨晴放下勺子，皱眉：“你要去？”


    “我才不去，就跟你说一下。”


    林雨晴挖了一块猕猴桃送进嘴里，软软甜甜，一点都不酸。


    林妈好久没见女儿这么早回来了，想多跟她说说话，聊起今天房东来家里收房租：“又交了三个月房租，一天赚的工资全给别人了。咱们在北京租了五年房，光房租就给出去差不多三四十万了。”


    她咂咂嘴，似乎又在心底算了一遍：“四十万能在老家付一套首付了。”


    林雨晴放下勺子：“直播间最近赚钱了，以后我来付房租。”这个房子是妈妈找的，她没有房东的微信。


    生活上的事情她承担的不多。刚毕业那两年还能赚点钱，她就固定时间给妈妈打点钱，算是一起分担。但她收入不稳定，后来做直播又把钱全都投进去了，妈妈就没再让她给过钱。有大半年了，都是林妈一个人在承担两个人的生活。


    林雨晴经常会觉得在家住不自由，但在艰难时期，又时常庆幸，也同样内疚，这么大了还要妈妈帮忙兜底。


    “不用，我有钱。”林妈依旧拒绝。


    她抱怨这些不是想催林雨晴给钱，对她来说，谁付房租不是问题，而是这些房租付出去就没有了。


    “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就算是付了首付，这些钱用来还月供，起码最后房子是咱们的。”


    这个话题跟催婚一样，从左耳传到右耳，早都磨出茧子了。


    话虽如此，林雨晴还是给妈妈转了一些钱。


    她仰面躺在沙发上，看着房顶的灯。客厅灯不亮，已经老旧的吸顶灯外壳上凝了一层厚厚的黄渍。林雨晴老早就说想把灯换掉，妈妈一直不让。说反正客厅要那么亮也没用，又不干啥。


    诸如此类的不舒服的小事还有很多。妈妈心疼房租，从来不肯住太贵的房子。她们现在租住的是一个老旧小区的两居室，客厅除了沙发和茶几，什么都放不下。厨房只有两三平，光做饭就挤得满满当当，吃饭就拿出来在客厅茶几上吃。


    楼道灯总坏，上来之前要跺好几次脚。房东不肯修，这小区里的物业跟没有一样。


    林雨晴从来不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连安秋桐跟她这么多年这么好的关系，也一次都没有过。偶尔蒋进酒送她回来，也都是送到直播间那边。


    她知道现在的生活其实没有她自己感觉的这么窘迫，也并不是过不下去，毕竟这么些年也都这样过来了，北京有好多人比她过得惨多了。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下意识的想把这一部分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这些并不光鲜亮丽，却占据了她生活很大一部分的时间，跟她刻意回避的旧事，都被她缄口不提。不至于让人崩溃，但像钝刀子磨肉，时不时就细细碎碎地疼。


    拿起钩针又勾了两针，林雨晴忽然想起经纪人今天来谈的那件事。虽然公司就是打着来分成果的旗号臭不要脸的问了，但也的确不算空手来的。


    现在的工作强度对她来说确实太大了，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在管理方面真的有点不擅长。相比排满的拍摄和直播行程，对员工的管理和新员工招聘，更消耗她的精力。


    干脆就答应了吧，也不完全亏。正好直播间最近到了瓶颈期，她其实很需要一个额外的曝光渠道刺激一下。如果做得好了，是双赢的局面，没必要这么抗拒。


    放下钩针，林雨晴给越姐发了消息。


    常越早就猜到她的选择，发来一句话【OK，我来安排】


    一如既往的让人有安全感。


    不用自己招聘后，林雨晴还是先跟两位老员工沟通了一下她们自己最想做的部分，把剩下的工作内容丢给公司人事，让他们帮忙招聘。


    生活终于回归之前的规律，每天除了直播拍视频，还能余下一点空闲时间勾毯子，整个人情绪都稳定了。两位员工在卸下一部分重担后也终于活过来了，直播间氛围都轻松了。


    林雨晴有一个习惯，她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龟缩起来，隔绝一切非必要社交。等她缓过来了，又电量满满的出现。


    就像她现在，处理好自己的心情和工作后，才想着好久没去找蒋进酒了。可惜正好这段时间蒋进酒出差，林雨晴就在家边看他前几天的直播录屏，边勾毯子。


    蒋进酒这次出差是去隔壁城市参加一个线下活动，他报名带了星星。但小乖有分离焦虑，加上也没几个人敢接触它，就一起带上了。


    蒋进酒不愧是林雨晴认定的卷王，哪怕是出差途中，有条件也一定会直播。白天参加完线下的活动，晚上就在酒店开直播。他定的是一家宠物友好酒店，后院有草坪，特意找了一处空地让两个小狗玩一玩，直播也不影响别人。


    “是真不嫌累。”


    林雨晴熟练地挑了一下线，她今天晚上不用直播，就在电脑上用小号看直播。好久没有追现场直播了，林雨晴习惯性扫了眼在线人数，依旧10万＋，流量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她有些感叹，也不枉他这么辛苦。


    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蒋进酒正在给没到场的粉丝解释今天的活动内容。林雨晴嘴角噙着笑意，追即时直播和看回放的感觉不一样。虽然都是从屏幕里看，但直播的时候，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也是他的现在，有一种彼此同步的微妙感，看录屏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她低头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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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下毯子，如果今晚速度快，应该可以把整个毯子钩完。


    忽然耳机里传来一阵狗吠，林雨晴诧异抬头，看到屏幕画面明显晃动起来，蒋进酒飞奔过去呵斥着把两只狗分开。


    「好像流血了」


    「打架了？」


    「小乖把星星咬伤了」


    弹幕在刷屏猜测，阿芥把镜头偏移，不太敢让大家看到具体情况。


    星星平时就调皮捣蛋喜欢到处招惹，但它年纪最小，大家都让着它。今天把小乖惹毛，就打起来了。星星是个战斗废物，只会招惹不会打架，被小乖叼着脖子甩头，嗷嗷惨叫。


    蒋进酒大声呵斥着去分开，按着小乖的头压制，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两只狗分开。


    弹幕没有看错，确实咬伤了。星星后脖颈上有一大块皮肤都翻过来了，往下淌着血。蒋进酒又吓又急，脸都红了，这要是咬在脖子下面，现在被咬死都有可能。


    不能再拖延了，蒋进酒没有隐瞒，他快速对镜头解释了一下：“不好意思大家，星星现在受伤了，我要带它去医院包扎一下，今天就先下播了。”


    直播匆匆结束。


    林雨晴摘下耳机，她坐不住了，怎么都严重到要去医院的程度了？她想问问情况，又担心现在问会打扰到蒋进酒。他肯定是最着急的，现在要忙着带星星去医院。


    而且还在外地，不是北京平时经常去看的医院。


    林雨晴回神后才发现，手指不自觉地在绕毛线，已经勒出印子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远隔异地不合时宜的关切也是一种打扰，而且蒋进酒一定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心不在焉地继续织毯子，错了好几次，拆了又重新织，终于在半夜两三点，毯子完工的时候，也看到蒋进酒发在小号上的情况说明。


    「已经带星星包扎完了，伤口不是很严重，医生说养半个月就好了，大家不用担心。小狗打架是很正常的事，这次因为小乖在不熟悉的环境没有安全感，星星跟它打闹的时候没注意，两只就打起来了。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今晚会连夜带它们回北京，尽量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感谢大家的关心，但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产生矛盾，小狗打闹也是它们社交的一种方式，只要正常看管都是没问题的。」


    林雨晴松了口气，她拿出手机，在聊天界面犹豫很久，问：【还好吗？】


    没过多久就收到回复：【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又补了一句【别担心】


    后面跟了一张照片，星星在副驾驶上团成一团，脖子后面一大快毛都被剃掉了，包扎起来，看起来很严重。


    “关心你了。”蒋进酒把车停在路边，摸了摸星星的头。星星抬头看了一眼，麻药过后还是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动脖子也疼，它嘤嘤了一声又卧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蒋进酒在制止的过程中也受伤了，他胳膊被小乖挣扎期间划出一长条口子，这会儿也同样包扎起来，开车时还隐隐作痛。但蒋进酒却故作无视，依旧坚持自己开车。甚至他此时在无意识的用这种疼痛惩罚自己，好像可以借此用感同身受的痛苦，缓解没有照顾好两只狗狗的内疚。


    直到林雨晴追问【我说你，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