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春秋笔法

作品:《文盲二代太医院苟命记

    “你呀!”白术眼睛亮亮的,崇拜说,“淮国公府啊,师姐,那可是淮国公府!你方才一提淮国公府,那些人立马就不一样了。”


    苏幼摆手,“你可别提了,我那名头唬一唬底下人还成,若叫我祖父他们知道我仗着淮阴苏氏的名头舞到娘娘眼前,就得把我拎回府里头关起来,不行不行。”


    白术愁道,“那可怎么办呢?”


    苏幼也叹气,无力道:“只能等一等,但愿她过了一两日清醒些吧。”


    值了夜的人第二日是下夜,后面还有一日休息。换而言之,白术可以休息两天,不过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差事,无所谓休息不休息。


    郑小娘子的事情在心里压着,白术在太医署呆着烦闷,散步就去了彤史局。


    白术听到太史仪的上官在骂太史仪“猪脑子”。


    女史摔着一摞纸道:“据实以书!据实懂不懂?不要夸张!不要比喻!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修辞!”


    白术觉得她来的不是时候,悄没声儿地想溜。


    却听太史仪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指着她道:“师父您等会儿再骂,有人找我了!”


    女史恨铁不成钢地指了太史仪半晌,最终一声叹息,走前说:“明儿我再来查你。”


    白术侧身贴墙,敛气屏息,给女史大人让路。


    “怎么啦?”白术等女史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敢去问太史仪:“你又出错了?”


    太史仪愤愤摔笔道:“一会儿叫我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就写什么,一会儿又说这不能写那要为尊者讳,昨日还骂我写的像流水账,今天又说我乱用比喻。那到底要怎么写嘛!不知道,烦死了。”


    太史仪说着把废稿揉成一团丢了,问白术:“来姐妹,与我说一说你遇上了什么倒霉事情,叫我心里舒坦舒坦?”


    “我昨儿跟着师姐内廷当值去了。”白术已经习惯了太史仪文山书海的屋子了,给自己扒出来一块地方席地而坐,“咱们那日在宣德广场上遇见的郑小娘子,城西豆腐郑家的,你还记得吗?”


    白术对太史仪说了郑家小娘子的事情,太史仪若有所思,道:“姐妹,想知道淑妃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也不必去宫里问。”


    “什么意思?”


    太史仪指指她的一堆手稿:“起居注。”


    白术:“妙啊。”


    说干就干。


    书到用时方恨少,太史仪和白术把屋里的文山书海翻了一遍,白术道:“应当不在你这里。”


    这就不好办了。


    “你先回吧,”太史仪说,“我先打听打听,那日是哪位女史在淑妃娘娘宫里值记。”


    白术说:“拜托你了,姐妹。”


    晚上白术与苏幼、常志芳、徐青燕聚在一起,说起郑小娘子的病情,徐青燕道:“我给她施了针,人虽不闹了,却呆呆地哭,口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常志芳道:“好像是失了心魄。”


    四个人讨论了一阵,都觉得心病还得心药医。


    “去问问大师姐。”苏幼拍板,拖着白术去找潘澄,“师姐在宫里当差十年了,见多识广,问问她去。”


    一行四人敲了潘澄的门。


    潘澄的性子清清冷冷,平日里独来独往,不苟言笑。她也是太医世家,六岁就拜了万供奉为师,跟在万供奉身边行走内廷,虽年轻,医术却高明,许多人对她很是敬畏。


    苏幼讲了郑小娘子的病情,潘澄听罢道:“我不曾见病患,只凭你们所言妄下诊断,若错诊了病情,谁担这个责任?”


    潘澄语气严厉,训的站成一排的四个人头不敢抬。徐青燕和常志芳纳罕地看苏幼和白术一眼——


    潘师姐不信她两个一个针灸一个祝由的诊断还罢了,怎连两位同门师妹的也不听?


    只有白术和苏幼知道大师姐在怀疑什么,心虚低头,又听潘澄道:“明日我与你们一道去看看这位郑小娘子,我得亲眼看过,才好与你们说。”


    白术欢喜地蹦起来去抱潘澄,说:“你是我亲姐!多谢师姐救命!”


    潘澄不习惯旁人与她这般亲密,别别扭扭道:“不过是看在你父兄的份儿上照看你,你不要和我赖皮。”


    白术最厚的就是脸皮,一听大师姐与她父亲哥哥交情不浅的样子,更粘潘澄了,“师姐”直接改口了“姐”,蹭着潘澄道:“我的好姐姐,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唯师姐马首是瞻,你说什么我干什么,绝无二话!”


    潘澄瞪眼,这个白术,怎么比苏幼还赖皮?


    但她的眼瞪早了,白术暗里给苏幼打了个眼色,苏幼立马会意,抱上潘澄另一边胳膊。潘澄被这两个撒娇耍赖的师妹磨的,两条胳膊抽不回来也放不下去,看得徐青燕和常志芳直笑,徐青燕说:“明儿我不当值,也随潘师姐去长一长见识。”


    常志芳道:“我也要去。”


    潘澄:“……”


    于是第二日,潘澄一拖四。


    郑小娘子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不说话,只缩在床脚里,见人就躲。


    望闻问切,潘澄细细地看了郑小娘子,对白术几个道:“回去了说。”


    回到太医苑,潘澄坐下,饮了口茶开口道:“你们当日诊出了她心火亢盛、气机逆乱,却不见她肝气郁结已久,气郁化火,心失所养,是本虚标实之证。”


    潘澄出了方子给白术两个看,说:“到底要看她的造化,若养得好便好,养不好便发还了家去吧。”


    大师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白术与苏幼、徐青燕几个相视一眼……潘澄看见了,说:“白术留下,苏幼你们几个回去。”


    清清冷冷的大师姐,自带一股压迫的气场。白术缩了下,问:“师姐留我何事呀?”


    潘澄道:“难道不该我来问你,要做何事吗?”


    白术茫然,潘澄道:“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那膳房的掌事说的对,你们是医官,不是判官,审案子不归你们管。”


    “可是医官要看病,便要寻根问底。”白术道,“师姐既也看出了郑娘子是情志病,安可不寻缘由,只看她自己造化?岂不是治标不治本?”


    潘澄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小术,你不是苏幼。”


    白术懂了潘澄的这一声叹息。


    师姐的意思是,苏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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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身后是淮阴苏氏,淮国公府。


    而她的身后,是她父母兄弟、嫂子侄子的身家性命。


    白术说:“谢谢师姐,我明白了,我知道分寸的。”


    潘澄点了下头,白术告退。


    “知道分寸”的白术,出来了直奔苏幼屋里,说:“走走,我带你去找个人。”


    白术觉得自己很有“分寸”。


    白术领着苏幼去了彤史局,医二代、史二代、官二代,三个浑水摸鱼进宫的咸鱼二代凑在了一起。


    太史仪神神秘秘地掏出块木牍,说:“我偷来的,看完了还得送回去。”


    白术与苏幼凑过去了看,发现看不懂,白术把木牍丢回给太史仪:“你们的天书,翻译翻译。”


    太史仪觉得她白偷了木牍。


    太史仪翻了个白眼,念道:“这上面是说,膳房的宫人进膳,淑妃见一个宫人面带愁容,就问那宫人发生了什么事。宫人说她的母亲病重垂危,淑妃娘娘感念她一片孝心,命左右厚赏这个宫女,还许她出宫照顾母亲。”


    “这与郑娘子有什么关系?”白术没懂,“看起来这淑妃娘娘倒是个宽厚人,就算这上面说的膳房宫人是小郑娘子,也不是坏事呀。”


    太史仪摊手,“我也不懂,但只有这一件事对得上膳房,日子也对得上。”


    又是一头雾水,毫无线索。


    太史仪与白术如出一辙地叹了一口气。


    “不对,”苏幼突然道,“只说赏赐,却没有记赏赐了什么,这不对。”


    白术二人看向苏幼。


    苏幼解释说:“我家接宫中赏赐,赏什么、赐什么都是要过少府和尚书台,记个明白的。宫中的道理也一样,既被记在了起居注上,再多加一句赏金还是赏银也不难,她却没有记。再者说,内廷当差的宫人,哪是一个嫔妃说放出宫探亲就能出宫的呢?便是皇后娘娘跟前得脸的宫人,求一个出宣德门的恩典也难,这里也不对。”


    白术问:“难道是女史记漏了、记差了?”


    “这不可能!”白术质疑的是太史仪行业的操守,太史仪当即反对,“我们秉笔直书据实以录,这还是速记的初稿,必定是原话一字不漏、一字未改的。”


    苏幼说:“春秋笔法。”


    太史仪不懂就问,诚挚地请教苏幼:“什么是春秋笔法?”


    苏幼脸上顿时露出与万供奉听到白术说“党参性热味咸”如出一辙的惊恐神情,指着太史仪问白术:“师妹,你这姐妹真是太史家的人?”


    “是。”白术介绍说,“来,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姐妹太史仪,与我一样的‘世家之耻’,不是为了逃强婚令,万万是不会继承这要命的家学的。”


    苏幼抱拳:“失敬失敬。”


    白术与太史仪都追着苏幼问:“什么是春秋笔法?”


    “就是……”苏幼不好解释,道,“那一位女史的确是据实已录,想来淑妃应当的确是这么说的。但许多事情,只可意会,‘赏赐’可以是金银,也可以是巴掌;‘出宫’就更有说道了,宫人若不是到了年纪放出宫去,要么是病残了撵出去,要么,打死了,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