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曹青山的往事
作品:《东北惊奇手札》 从江心死里逃生回到林场小屋,四人浑身湿透,惊魂未定。李玉芹赶紧烧了姜汤,又翻出曹青山和自己的旧衣服给他们换上。炉火驱散了部分寒意,但江底那些锈蚀铁笼带来的心灵震撼,却比江水的冰冷更加刺骨。
“那些铁笼子……到底是关什么的?谁放的?” 白栖萤捧着姜汤碗,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冷的,是后怕和愤怒,“那些哭声……我光听蒹葭姐描述,都觉得心头发毛!这得多丧心病狂!”
王铁柱一拳砸在炕沿上,闷声道:“肯定是有人搞鬼!搞不好就是养那大蛇的!”
陈岁安沉默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一直蹲在门槛外抽烟的曹青山。自他们回来后,曹青山除了让李玉芹照顾他们,就再没说过话,只是蹲在那里,一袋接一袋地抽烟,那只独眼在烟雾中望着黑漆漆的江面方向,仿佛要看穿三十年的时光和冰冷的江水。
陈岁安想起了父亲的话——“你爷爷,曹振江,林满仓,三人合伙下江捞宝”。曹振江是曹青山的三叔,那场捞宝的幸存者(或者说,失踪者)之一。而林满仓,正是如今带队要炸江的副镇长林向东的父亲!
江底铁笼、当年捞宝、如今作祟的大蛇、突然出现的林家后人……这几条线索在陈岁安脑中疯狂纠缠。直觉告诉他,曹青山是唯一能把这些串起来的人,而他沉默的外表下,必然压着惊涛骇浪。
“曹爷爷,” 陈岁安走到门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江底那些铁笼,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当年……我爷爷、您三叔,还有林副镇长的父亲,他们到底在江底遇到了什么?那大蛇……跟三十年前的事,有没有关系?”
曹青山抽烟的动作顿了顿,烟袋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他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塌下去一点,仿佛陈岁安这句话,抽掉了他强撑着的某根骨头。
李玉芹在屋里轻轻叹了口气,对白栖萤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就在陈岁安以为曹青山会继续沉默下去时,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就着门槛坐下,将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灰烬飘散在冰冷的夜风里。
他抬起那只独眼,目光扫过屋里屋外几个年轻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变得悠远而痛苦,仿佛陷入了不愿触碰却又刻骨铭心的回忆。
“三十年了……”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生了锈的门轴在转动,“有些事,我以为会烂在江底,烂在我肚子里……看来,该来的,躲不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讲述的勇气。
“那是五八年,还是五九年?冬天,比现在这时候还冷。我那年二十二,刚跟我三叔——就是曹振江——学着看林子,打猎。我三叔那人,本事有,但心也活络,总想寻摸点外财。”
“那时候屯里悄悄流传一个说法,说是伪满那会儿,小鬼子快垮台时,有一支运输队走辽江水路,运一批从各地抢来的‘好东西’回他们本土。结果船走到咱这段,不知是触了暗礁还是咋的,沉了,就沉在老龙潭底下最深的地方。消息不知咋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金佛、玉器、古董字画……勾得人心痒痒。”
“我三叔动了心思,他认得两个人,也觉得这事儿有搞头。一个,是你爷爷,陈老狠。陈老狠那时在十里八乡就是出了名的胆大敢干,路子野,据说还懂点歪门邪道,对付水下的东西或许有办法。另一个,就是林满仓,林向东他爹。林家那时还有点底子,林满仓读过几年书,心眼多,消息也灵通。”
“三个人一拍即合。陈老狠不知从哪搞来三套破旧不堪的鬼子水靠(潜水服)和简易的供气装置,林满仓弄来了粗麻绳、铁钩、防水灯和一些工具。他们选了个农历十五月圆之夜,说是月光亮,水下能见度好些,其实也是怕人发觉。”
曹青山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被拉回了那个寒冷的月夜。
“我三叔非要带上我,说是多个帮手,望风也好。我拗不过他,就跟去了。那晚,月亮确实亮,照得冰面一片惨白。他们在老龙潭一处冰层较薄的地方凿开一个冰窟窿,黑洞洞的,往外冒寒气。陈老狠带头,穿好那身厚重的、橡胶都老化的水靠,背上气囊,嘴里咬着根管子,腰上拴着绳子,第一个下去了。接着是林满仓,最后是我三叔。”
“我在冰面上守着绳子,还有一盏昏暗的防风灯。时间过得极慢,江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水下时不时传来绳子的扯动,那是约定好的信号。大概过了快一个时辰,我觉得绳子被剧烈扯动了好几下,是上拉的信号!我赶紧和另外两个他们带来的帮手一起用力拉。”
“先拉上来的是林满仓,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油布裹着的长条状东西,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惊慌。接着是陈老狠,他更狼狈,水靠都破了几道口子,手里抓着一个黑乎乎、方形的东西,看起来像个小盒子。两人爬上冰面,冻得嘴唇发紫,却都眼睛放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又等了一会儿,我三叔的绳子才开始动。我们赶紧拉,可绳子那头却异常沉重,还左右乱摆,像是缠住了什么,或者……下面在搏斗!我心里咯噔一下,拼了命地拉。终于,我三叔的脑袋露出了水面,他脸上的潜水镜都碎了,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张着嘴想喊什么,却只吐出一串水泡。”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冰窟窿里,水像开锅一样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影子猛地从水下往上冲!我只看清两盏灯笼大小、绿得瘆人的光,还有一张布满利齿、大得能吞下牛犊的巨口!那腥气,隔着老远都冲得我头晕!”
“是蛇!一条我从未见过的巨大黑鳞蟒蛇!它一口就咬住了我三叔的腿,疯狂地往下拖!我三叔惨叫一声,手还徒劳地伸向冰面。陈老狠和林满仓吓傻了,陈老狠反应快,把手里的黑盒子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跑!林满仓也跟着跑,连怀里那油布包掉了都顾不上捡!”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着救我三叔!我扑到冰窟窿边,伸手去抓他。三叔的手指尖碰到了我的手,冰凉!可那大蛇力气太大了,猛地一拽!我三叔整个人瞬间被拖入黑暗的冰水深处,只剩一圈涟漪。我被他带得往前一栽,脸狠狠磕在锋利的冰沿上,就是那时候……”
曹青山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脸上那道深刻的疤痕,独眼中闪过刻骨的痛苦和恨意。
“等我满脸是血地爬起来,冰面上只剩那个黑窟窿,还有林满仓掉落的油布包。陈老狠和林满仓早跑没影了。我跪在冰上,对着窟窿喊破了嗓子,可我三叔……再也没上来。”
他停顿了很久,才继续用更沙哑的声音说:
“后来,我偷偷捡起了林满仓掉的那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尊尺许长、造型古朴的青铜牛,沉甸甸的,牛身上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我那时不懂,后来查了些杂书,请教过一些老人,才知道那玩意儿叫‘镇水铜牛’,是唐代的文物,专门用来镇压水患、安抚水神的法器。”
“我猜想,那沉船上,这样的东西恐怕不止一件。小鬼子搜刮去,可能也是看重它的文物价值或者别的什么。而那条大蛇……恐怕就是被这‘镇水铜牛’长久镇压在老龙潭底下的东西!陈老狠他们捞宝,挪动了铜牛,破了镇压,才把它给惊醒了!我三叔……就成了它脱困后第一个血食!”
“陈老狠拿走的那个黑盒子里是啥,我不知道。但肯定也是值钱或者邪门的东西。林满仓虽然掉了铜牛,但估计也拿了些别的。他们俩得了好处,却害死了我三叔,惊醒了这江底妖魔!”
曹青山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了三十年的悲愤。
“这事之后,陈老狠闭口不谈,行事越发乖张。林满仓家似乎也得了笔横财,但很快就开始走背运,他自己后来也病死了。我脸上落了疤,丢了半条魂,再后来,这只眼睛也因为那次受伤感染,没保住……这仇,这债,我一直记着!”
“这些年,那大蛇似乎因为铜牛被移走,镇压不全,时而会在江底躁动,但从未像今年这样明目张胆地上岸害人。我本来以为它或许会慢慢沉寂……直到现在。” 曹青山看向陈岁安,“直到你动了老屋的东西,直到林向东带着炸药出现……我怀疑,有人不只想炸蛇,还想趁机彻底毁了江底可能遗留的证据!或者……唤醒、或者利用那大蛇,达成别的目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噼啪作响。曹青山的故事,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尘封三十年的黑暗之门,将陈家的贪婪、林家的算计、曹家的悲剧,以及那被惊醒的远古凶物,血淋淋地串联在了一起。
那江底的铁笼,是否也与三十年前那艘沉船,或者与后来某些人的阴谋有关?林副镇长林向东,对父辈的往事究竟知道多少?他坚持炸江,是真的为民除害,还是别有用心?
真相的冰山,刚刚露出一角,而水下隐藏的部分,似乎更加庞大、更加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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