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照旧去出摊小餐车。


    在黑市走了几天，她本就没有多少的积蓄几乎清零，更别说还欠着季明屿那么多钱。


    季明屿和凯·曜森的那一整个年级都外出训练，他俩人没来，但很多慕名而来的学生还是非常捧她的场。


    同时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事。


    洛宁耐心回答了每一个问题，但也什么都没回答。


    她的人设早已打磨精细——


    难民、贫困、正在努力求得联邦合法居留证，仅是前者就给人留了充分想象空间。


    宇宙浩瀚，无奇不有，也许自己看来违背常理之事，在别人那里就是家常便饭。


    第七战术学院的穆微也来了，她自认为和洛宁话说得多一些，在中午休息结束前，人少些的片刻功夫，她又悄悄绕了回来。


    “你在我们学校论坛上出名了，以后小心点吧。”


    “…我一个卖饭的，还有人来找我的茬？”


    穆微十分自来熟地挎住洛宁的肩头，冷脸无语道：“都到现在了，就别装傻了呗？”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穆微对于这种软硬不吃的最是没办法，只好继续道：“联邦最挣钱的生意，你知道是什么吗？”


    “军火？”


    “…也算是其中一个吧，但是医疗也是个暴利行业。凡是有潜力的产品，他们闻着味就来了。”


    洛明戈查过这个穆微。


    她家全员从军，洛明戈还认识她许多长辈。


    因为不喜欢站队，且也不是那么天赋卓绝，所以她家里的人都被发去联邦各个荒凉防线驻守。


    听起来一家子都是耿直武将，但不挑明来意就无脑维护生人与未知，一律可以被打成别有目的。


    洛宁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开始收拾小餐车准备回家。


    其实她最近断断续续收到了一些陌生消息。


    她没有把联系方式给过任何人，终端只是用来收款，但即便这么短的接触时间也能被让人找到漏洞进行骚/扰。


    她也没有回复过任何人。


    通过回溯，发现那些消息基本都出自医药中介，再往上就不好查了。


    他们往往一对多条线，谁的钱都挣。


    洛宁推着车，沿着日常走的那条土路回家去。


    昨夜下了雨，道上尽是泥泞，车轮碾过去时发出黏腻的声响。


    但拐过那片老风蚀岩的弯时，一阵压迫感突兀袭来。


    嗡——


    一辆半悬浮的车突然从后上方冲出来，重重落在洛宁面前。


    泥点四溅，洛宁的衬衫被溅得斑驳一片。


    车门“啪”地一声弹开。


    任何科技出现在这荒郊野岭都会被衬得格格不入，更别提四名戴着面罩的男人跳下来，动作利落，显然训练有素。


    不问缘由，不亮证件，直接动手。


    洛宁反应极快，猛地往旁一让，顺势抄起餐车侧边固定用的那根钢制拉杆，像挥棍一样砸向对方手腕。


    对方躲得也快，见这小姑娘下手干脆利落，他们也立刻改了战术。


    其中一人一脚踹上餐车，钢板被踹得变形，将车踢向洛宁，想将她逼到土坡之下。


    洛宁的财产本就不多，突然被几个不知来历的人毫不留情地踢坏，火气猛地从心口烧到头顶，她便更不用客气了，手中的拉杆一转，狠狠劈向冲在最前面那人的锁骨。


    那人胸口剧震，整个人被打得踉跄倒退。


    她没有停手，一脚踩住对方胸腔，拉杆举高，俯身挥向其他几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空中骤然闪过一道极细的蓝白光纹。


    几条半透明的光链自动延展开来，疾速射下，“啪”地一下缠住剩下那三个男人。


    光链像活物般收紧，硬生生将他们拖倒在地，四肢被束缚，动弹不得。


    洛宁抬起的拉杆在半空被人一把握住，力道强到让她的手腕一麻。


    她回头，是个头发半白的老者。


    “小朋友火气不要这么大，凡事好商量，不好下死手的。”那人开口劝和。


    “你是谁？”


    洛宁本想甩开他，但这老头力气实在是大，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十分硬朗。


    “我是白曜第一军校的校长，柏伦。”他不急不缓地报出名字，又顺势把洛宁手里的杆子夺过去，“我吃过你的串串，味道不错。”


    洛明戈不止一次说过这个名字，在她还是学生的时候，柏伦就已经是校长了。


    但洛宁没见过这人，他没来买过小餐车，只有学生来。


    也不知是哪个学生多事嘴碎。


    她环顾一圈那些被压在地上动弹不了的人，确实跑不了。可柏伦站在这儿，她也不方便处理那些事。


    只得弯腰，默默把餐车扶了起来。


    餐车被踹得凹下去一大块，边缘翻卷，连带着放在里面的巨型终端也有点损坏。


    洛宁叹了声气，这下又得变成她回家之后的维修作业了。自从来了联盟，洛明戈总是让她学很多东西，只要不出门，自学课程就会排得满满当当。


    想着今晚的计划，她没和柏伦打招呼，自己拖着破车继续往前走。


    “你是叫，洛宁吧？”


    柏伦在身后叫住她：“下午有没有时间？我帮你修修餐车？”


    洛宁回过头，这人看着和蔼，和洛明戈说的一样。


    “要钱吗？我付不起维修费。”


    “帮人帮到底，我既然能帮你解决这几个麻烦，财产赔付自然更不是问题了。”柏伦笑了笑，很喜欢这种直白的问话。


    他处理事务的效率极高，那几名绑架者迅速被专人押走。而他则带着洛宁来到学校湖区旁的一座独栋别墅。


    “这是我家，别拘束，喝点什么？”


    洛宁什么都没要，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看柏伦摆出一堆她没见过的光泽诡异、规格精密的高级器件。


    柏伦干起活来还是有模有样的，不过材料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洛宁也认不出什么好东西。


    “现在的小朋友，这心理素质确实不错，被拦路抢劫也不害怕。”


    “那又怎么了？”洛宁语气平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什么，挺好的。”柏伦失笑，他挑了一块金属，色泽柔润，与餐车外壳极为搭配，举在光下比量着角度，“可能这就是眼缘吧，我觉得你很像我从前一个学生。”


    “校长…应该有很多学生吧？像一两个也不足为奇。”


    柏伦点了点头，似乎不经意的：“倒也是。不过你长得也像，脾气…也和她年轻时候有点像，比较独立。”


    洛宁默默垂下眼睛。


    她当然知道像谁，就是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柏伦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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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她的沉默，没再追问，只是换了个焊头继续修补车身。


    金属被重新拉平，光泽在灯下铺展成细腻的弧线。


    “你今年多大啊？”两人无言，过了一会，柏伦又主动问道。


    “十八。”


    “正是上学的年纪。”他叹息般说着，“联邦每年接收太多外来居民，但也总是顾及不到所有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我不上学也能活得很好。”


    “人生自然有无数活法，我只是觉得可惜。”


    “我精神力不够格，没什么可惜的。”洛宁直言道，“我还有把子力气，我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


    柏伦没再什么说话，也许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很快把餐车修好，又看向那个笨重的终端：“这个东西，要不你回去自己搞？我怕影响你的原本设计。”


    洛宁和洛明戈没有合法身份，所以像所有没有登记序列的难民一样，无法使用联邦终端的绝大多数功能。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终端是洛明戈自己攒出来的，所有权限也是她凭本事破解的。


    很显然，这不合法。


    但柏伦绕过了这个潜在矛盾，不问、不拆、不追究。


    “谢谢。”


    洛宁只说了这两个字，收拾好东西，打算告辞。


    柏伦送她出门，直到湖区外的野路才停下。


    “想绑架你的人，查清之后我会告知你结果的。还有，如果你想来学校，可以来找我。”


    “我上不了学。”洛宁再次回应。


    “别急着拒绝。”柏伦像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眉眼带笑，“在白曜能做很多事。如果你表现优异，还有很多补助，能让家里更放心。”


    洛宁沉默着，论话里有话这种事，还是得让洛女士亲自上。


    她怕自己多说两句，这老狐狸什么都能套出来。


    心里有事，她慢慢走回家去，一开门，又见到了凯·曜森的母亲。


    她和洛明戈两人围坐在桌旁，桌上放了十几个玻璃瓶。


    “回来啦？”洛明戈懒散地半瘫在椅子上，侧身伸手示意她坐近些，“今天怎么那么晚？”


    “遇到绑架的了，但是白曜的校长正好经过，把那四个人带走，还帮我修了车。他还说让我去学校。”


    洛明戈并没太意外，倒是嘉芙汀精神一振，一拍大腿：“我们柏伦校长还是那么爱见义勇为啊，工作时间，还有功夫在外面拯救小朋友？”


    她脸上有少许红晕，看着还挺高亢。


    “这都是什么啊？”洛宁拎起一瓶闻了闻，有股陌生的味道。


    “你还没喝过酒吧？尝尝。”洛明戈拿起一瓶新的，单手给她拧开。


    “十八了还没喝过！那怎么行！”嘉芙汀一听也来劲了，在旁玩命起哄。


    洛宁听说过这种食物。


    不过她不知道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据说不解渴，喝了还容易吐，纯粹浪费身体能量。她本能有些抗拒。


    她瞄到洛明戈面前的酒瓶下面压着几张照片，便凑过去看。


    洛明戈也大大方方让开：“二十多年前，我英勇的身姿，怎么样？”


    洛宁什么也没看出来，那只是几张模糊的黑色宇宙背景，漂着无序的金属碎片，结构不明。


    只见洛明戈抬起酒瓶轻轻碰了碰桌面，不知是在朝谁敬酒：“我当年就是在这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