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季明屿在这里确实是轻车熟路。


    洛宁路过好几次的地方，竟然让他开出了新路——


    在不起眼的锈蚀废物下面，还有一扇门。


    季明屿用他的终端扫了一下墙面，沉闷的锁扣声接连传来，门自动向内滑开。


    “黑赛成绩突出的可以进入，黑市大客户就更不用说了。”


    “大客户…在黑市的花销还能有记录？”


    “不管在哪，花了几千万上亿的，不给留门就不礼貌了吧？”


    “…”


    洛宁大概了解了，她就是在这转一辈子也不会变成VIP用户的。


    洛女士竟然没和她说过！果然她也不熟悉这个黑市。


    洛宁压了压帽檐，跟着他走进去，这里大概是地图上的夹层位置，但扫描结果显示仅仅是个夹层，没有太多实际可使用的空间。


    来到实地却别有洞天，空间从走廊一样的狭窄瞬间展开，直接走进了一个沉在地底的灯火城。


    这黑市过于高调了。


    “黑市的空间利用不遵守地表规划，所以说这里是个违章建筑也不为过。”季明屿随口说道，任谁来了这里都不免惊讶。


    他悄悄观察洛宁的视线落在哪，却也看不出来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似乎仅仅是闲逛。


    她仍什么都不问。


    忍了多时，还是季明屿先开了口：“你来这到底是找什么啊？”


    “你不好好上学，半夜偷溜出学校，还好意思问我？”洛宁眼皮都没掀。


    “我这是…模拟哪有实战过瘾啊，学校又不会查到我。”


    “凯·曜森给你放风？可你就不怕在这被认出来？作战意识可不是努努力就能藏住的。”


    “那又怎么了…”季明屿被问了个底掉，洛宁还在淡定逛街。但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的战斗风格，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算刚来联盟，还不能看你们军校联赛的回放视频了？”


    “…哦。”季明屿发现，无论洛宁说什么，他都是不会信的。


    还是看她做什么吧。


    洛宁觉得这里十分嘈杂，买卖交易的地方，怎么有那么多精神力的释放？


    虽然强烈、纯净的精神力并不多，大多粗糙、杂乱，按照联盟的分级，大部分还是A级以下，但一旦出现更高级的，就会格外引人注目。


    她朝一个角落望去。


    季明屿也随着往那边看：“纳埃利，走私商，你找他有事？”


    洛宁怪异地瞟了他一眼：“都知道他走私，竟然没人管？”


    “联邦商品进出口管理严格，纳埃利能在帝都星混那么多年，也确实是填补了一部分空白市场。总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洛宁往那边走，刚好身旁路过才从格子间出来的顾客，余光一瞥，她脚步突然顿住。


    “怎么了？”


    “这个纳埃利…他一般卖多贵的东西？”


    “六位数起步吧。”


    季明屿本来还想再追问一句怎么了，但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他小手一背，踱步到洛宁正对面，仗着身高优势盯着她：“我倒是经常在这买东西。”


    洛宁掀起眼皮。


    她看不到季明屿的表情，但感受到了强烈的小人得志之气。


    “回头还你钱。”


    “其实有办法让债务一笔勾销。”


    “…差不多得了。”洛宁轻轻撞了下他的肩，略过他继续往里走。


    玩笑归玩笑，在面对纳埃利的时候，季明屿还是很靠谱的。


    洛宁一进门就看到纳埃利在给其他客人进行展示，只是黑布盖得太快，她没太看清。


    但她真切感受到了刚刚试用人的精神力波动变化。


    季明屿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所在，上前直接说明：“听说来了个不挂架的？”


    纳埃利笑了一声，指尖轻敲柜面三下：“有货，老规矩。”


    “先验峰，再谈数。”


    洛宁没听太懂，但大概就是这里的交易黑话。


    季明屿不露痕迹让出一个身位，示意洛宁上前去。


    纳埃利也默认可以试用。


    他弯腰拉开一道锁扣，径直掀开一半塑料布，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箱体，看起来笨重，但连接口和导流环做得十分精细。


    他又用指尖触上控制端口，仪器立刻“嗡”地共振了一下。


    洛宁没敢说话，只是朝季明屿点了点头。


    “看表？”季明屿问纳埃利。


    “峰值不炸，新机。”


    “底价？”


    “十点七。”


    “成交。”


    纳埃利有些惊讶这个客人的爽利，不过也是好事。


    管他什么人、买什么货，他能挣到钱就行。


    他利索地把货包上，送走这两位。


    彻底出了黑市，洛宁才敢说话：“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怎么那么痛快就能拿到手？这东西多少钱？”


    “就是跟他说，我要那个不外摆的新货，要先验再讲价。”季明屿双手插着兜，仰头让夜风吹散室内的潮气。


    “十点七呢？这个是价格吧？”


    季明屿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你真想知道？”


    “…很夸张吗？”


    “十点七是把数字倒过来了。”


    洛宁脚步一顿：“七百…一十万？”


    季明屿挑眉：“纳埃利可没卖过这么便宜的东西。”


    “…”


    “当然了，我也是可以免费赠送、免费送货上门安装的。”他又慢条斯理补充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装得明白吗？”


    “纳埃利测试的时候，我自然也感觉到了精神力的变化，也猜到一些。只不过你不是只有F级嘛，也能调动精神力了？”


    季明屿话锋一转，正巧一缕风从两人面前擦过，带着草木与土壤的清凉味。


    洛宁把卫衣兜帽往头上一拉，继续往前走，完全不打算理他这茬：“啊对对对，我精神力超S级，我贼厉害，我偷摸买东西就是要把你们都搞死。”


    “…诶…欸？别急嘛。”季明屿赶紧跟上去，“我就是问问。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去啊？那东西又大又重，你打算放哪啊？”


    他也没真想把所有东西摆在明面上讲，至少不是现在。他没那么没眼力见。


    大概是出于对那位前任元帅的信任，以及母亲这些年来对洛明戈浓厚到近乎信徒式的夸赞，他也愿意暂时和这母女俩“同流合污”。


    他的确好奇她们私下里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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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但也更好奇她们的态度。


    谨慎？冲动？还是自信到无所畏惧？


    这母女俩既不低调也不高调，如他所想，今晚的行动说明她们绝不只是回来生活；但另一面，她们又仿佛毫无准备地就闯进黑市。


    就以洛宁这副生面貌进到黑市，若是没有熟人带着，是什么好东西都接触不到的。


    他一路嘴不停，碎碎叨叨地跟到了洛宁家。


    屋内还亮着一盏小灯，洛明戈在躺椅上睡着了，洛宁特意把她摇醒。


    中年人睡眼惺忪，一睁眼就见到一对年轻面孔，一个毫无耐心，一个热切又略带谄媚。


    她怔了半秒，像是瞬间切换至清醒模式，抬手按了按额角：“洛宁同学，我岁数大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了再说吗？”


    “…去床上睡。东西我买回来了。”


    “哦，那你们年轻人搞吧，我就不掺和了。”


    洛明戈朝季明屿露出一个礼貌、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微笑，像是对他的到来和帮助表示感谢。然而下一秒，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径直走向里侧卧房。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拿两片铁皮当作屏风隔了一个空间出来，背面就是床，极其简陋，只是整洁而已。


    洛宁也听话，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带季明屿到了后院。


    深夜无灯，只好用终端打的一束灯光照亮。


    季明屿把那东西放在地上，左拍拍，右拍拍，问道：“这东西对精神力有干扰作用，我还没见过这种，你知道这是啥？”


    “仅仅是干扰？”洛宁学着纳埃利的步骤重启机器，又看向季明屿。


    季明屿原本撑在膝上的手一僵。


    他特意释放的精神力忽然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从外侧按压、推挤，像海潮突然被挤回内海一样，被迫往核心收缩。


    这感觉，他太熟悉了——


    这是集中精神力的路径。


    但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是…”他头一歪，指着这东西疯狂点手指，却也没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你再来一次！”


    再次尝试的结果依旧。


    “这东西应该还只是个初型吧？要是能量产推广，那很多人都应该能突破自身精神力限制。”季明屿给的评价很高，语气中的兴奋却不多。


    若能绕开人的主观意识引导精神能力，就算等级数据有所提升，这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看洛宁的反应，她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东西可以引导精神力。


    可她是怎么感知到的？


    “你来联邦之前，是在哪生活啊？”季明屿又问一遍。


    “一个科技毁坏殆尽、人也所剩无几的地方。”洛宁开始着手拆外壳。


    “那是…和这种东西也有关？”


    “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这玩意…”


    “快天亮了，你不用回学校吗？”


    洛宁拿着钻头，仰头看他，明显的赶客表情。


    “…”


    季明屿也不是不知趣的人，而且他确实得在上课前赶回去。


    洛宁顺手抛给他一个果子，头也不抬地继续干活：“钱我会还你的，就是可能会有点慢。”


    “…没啦？”


    “你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