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照常在上学日雷打不动地推车到两所军校中间摆摊。


    现如今，越来越多第七战术学院的学生会光顾她的小摊。


    洛宁本以为是她新认识的几位学生给她做了宣传，直到和更多人闲聊时才意识到，似乎是生源的问题。


    白曜的学生，多是名门之后。家境优渥，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他们习惯在封闭的餐厅吃饭，习惯食物无菌、成分清晰，对什么都有一套标准。


    并不能断言他们高傲，只是，他们拥有的好东西太多了，不需要为食物操心动心。


    而第七战术学院的学生却来自五湖四海，有矿区的孩子、边防的孤儿、也有靠奖学金拼命留在学院的穷学生。


    所以大部分人对于街头的烟火气格外敏感。


    洛宁也和其中两个学生熟络起来，一个叫穆微，另一个叫孟栩。


    两个女生都是精神力S级的尖子生，穆微选了情报信息专业，孟栩则是智能与决策工程专业五年级的学姐，明年就会毕业前往前线服役。


    她们缠上洛宁的原因，和季明屿的心思是一样的。


    同样，她们也没有挑明，好奇心与莫名的复杂情绪交织，把她们军校生的自制力消磨得干干净净，吃得越来越多。


    她们甚至想过，那种抚慰力量是不是有让人上/瘾的能力，可转念一想，了解自己的人都知道，应该只是想吃，且能吃。


    两人每天中午雷打不动地加餐，硬生生地把洛宁的小餐车吃到了设备升级。


    洛宁开始卖滚筒煮串串了。


    季明屿和凯·曜森在学校里老实就好几天，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终究是没忍住，一出校门，被小餐车旁热闹的人群吓了一跳。


    不吵不闹。不互殴、不挑衅，只是单纯地排吃的。


    白曜的一些学生见对面吃小餐车成瘾，好奇心也上来了，加入了中午加餐的队伍。


    他俩悻悻排到洛宁跟前，本来还想找说辞为什么多日没出现，结果洛宁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想吃点什么？”洛宁双手支着摊子，脸上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白萝卜，海带，鸡肉丸…”季明屿点完，视线忍不住鬼鬼祟祟看向周围，“可以啊，生意版图迅速扩大。”


    “客气客气，正常发挥罢了。”


    季明屿看她的心情明显不错，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问道：“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吧？”


    “什么事啊？”


    “就…洛女士…和你，没被人发现吧？”他可不敢轻易将“元帅”两字脱口而出。


    季明屿问得认真，可就是因为太过谨慎，引得洛宁想笑。


    她叉腰应道：“我和我妈是很见不得人吗？”


    季明屿和凯·曜森同时朝她做“嘘”的动作，皇帝不急急太监，他俩可是日夜不安，怀揣秘密又无所适从。


    他们三人的声音大了些，引得周围人微微侧目。


    洛宁见状收了笑，不再逗他们：“你们会对着一个正常退休老人这么拘谨吗？”


    “…可问题就是，这不是正常退休，她也不是老人…”凯·曜森下意识接话。


    洛宁忙活间隙抬眼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后面有隐约的喧闹。


    季明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钟和苏学长吗？”


    “好像是。他咋了？”凯·曜森也觉得奇怪。


    钟和苏当过他们一年级时的助教，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没见过他和谁起过口角，甚至找他撒娇磨一磨，还能得到他心软透露的考试大纲。


    今日怎么出校门和人起了争执？


    他俩凑到跟前去，看到第七战术学院的人端着串串碗，平静地嚼着食物，看着狂躁的钟和苏，完全不像平日被挑衅就要干架的样子。


    周围人也劝着钟和苏消消火，大家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


    季明屿便趁机勾肩搭背把钟和苏带到了前面，远离硝烟中心。


    “学长吃饭没？整点串串啊？”凯·曜森也在旁劝和，好像没什么大事，但炸毛的只有学长一个人。


    不过他刚从联合训练回来没多久，过多战斗导致精神力紊乱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次持续时间确实略长。


    “新来的小餐车还挺好吃的，我们常来，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凯·曜森絮叨个没完，钟和苏却觉得聒噪。


    “吵死了，离我远点！”


    他暴喝一声，手臂横挥。


    那力量虽然不算故意攻击，但S级体能的冲击仍旧狠狠扫过一旁的餐车。


    洛宁的破车猛地一晃，滚筒锅卡在凹槽里咣当一声，滚烫的汤汁溅到了洛宁的手臂上。


    “诶你没事吧？”季明屿帮忙扶稳餐车，有些惊讶地看向突然没礼貌发疯的钟和苏。


    洛宁不喊不叫，一只手稳稳按在餐车边缘，另一只手倒了一杯水，双指提着杯口，食指在水面上擦过。


    绕过特地挡在她前面的季明屿和凯·曜森，目光与钟和苏相接的一瞬，她一拳干脆利落地打在他侧脸。


    钟和苏被打得震开半步，嘴巴被迫张开，呼吸一滞。


    就在这一瞬，洛宁抬手，手腕一扣，将那杯水精准无比地泼进他张开的嘴里。


    只听见钟和苏噎住的声音：“咳——yue…”


    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下，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躁动却被那突如其来的冷水硬生生切断。


    “我天哪…”凯·曜森没反应过来洛宁上前是为了揍人，连忙隔开她与钟和苏，怕学长生气打回来。


    结果被揍的人缓过一口气：“抱歉…”


    “…凯！你先照顾一下生意，我带他俩治疗一下！”季明屿见缝插针，一手抱一只胳膊，直愣愣地将两人往一旁人少的地方拽。


    “治疗什么？”洛宁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嫌烫啊？”


    季明屿虽然预感到洛宁的动作，但也没想到她真敢在那么多军校生跟前动手打人，毫无忌讳。


    他翻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压着洛宁的胳膊。


    他刚刚瞄到了洛宁手指上的动作。


    仿佛验证了什么隐秘，此刻他有些激动，但那么多人在，他也不好表现出来。


    钟和苏也被拽着坐下来，他一脸水，没人帮他擦，他就这么干坐着发愣。


    理智归位，他回想刚刚神经质且无差别地对人发火，他对自己也感到陌生。


    “学长？学长！”


    被季明屿叫回神，他猛地抬头，却对上两对视线。


    “抱歉啊刚刚…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控制不住脾气。”他没法解释，只能坦诚地道歉。


    “现在冷静了？”洛宁反问。


    “…嗯。”


    “你们平时上课就这么累，累到出来随机找倒霉蛋发火？”


    钟和苏实在是个老实人，被这样贴脸直白地问，血气从衣领口瞬间升腾到耳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孟栩端着一碗新的串串过来打圆场：“联合训练确实很有挑战，我去年也是缓了好几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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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正常。”


    钟和苏十分感激地接过食物。


    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他也认得孟栩。


    去年的机甲联赛里，他和孟栩对上过，是个很好的对手。


    然而孟栩话锋一转：“但你怎么精神不稳定了那么久，回来都一周多了吧？我们学校的都没什么事了啊？”


    面对着几双好奇的目光，钟和苏猛猛放进嘴里好几串丸子，叹了口气：“本来就挺累的，回学校之后又赶上两次外出实战课，精神力已经很久没有平稳过了。”


    “再波动，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平时的情绪吧？”


    孟栩比钟和苏还高一年级，自然更了解同龄人的经历。她一下就抓住了对方说的漏洞。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人一累，就容易生气…我…”钟和苏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也知道，因为累而发泄到他人身上是很过分的行为。


    就好像灵魂被禁锢在大脑，他以第一视角看着这具身体做一些非他本意的事。


    “算了，没浪费我粮食就行。”洛宁干脆地不再追问。


    她起身看她的小餐车，凯·曜森正干得热火朝天。


    刚刚她闹了一通，一圈学生似是看出来凯和季明屿与她相熟，便围在了一起小声八卦。


    洛宁不知道她打人的事情已经被传到了两所学校的内部论坛上，学生们也不知道洛宁一回到家就钻进了地下。


    “我明明是指挥决策系的，现实却把我逼成了全才。”洛明戈叼着没点燃的烟，同时调出了四五个视频。


    每个视频中都有钟和苏的身影。


    “你觉得，可能是哪儿出的问题？”洛明戈等她看完视频问道。


    军校训练和外出的地点都是保密不对外开放的，洛明戈也是费了些力气才突破权限，做了个镜面身份搞到部分视角记录的。


    洛宁全部细致地看了一遍，觉得不太连贯，但也说不出什么：“没有亲眼见，我感觉不到。”


    洛明戈放大了一个角落，指了指场地边一个巨大的金属架：“虽然很久没回联邦了，但这东西出现在一个本就规划合理的训练空间是很突兀的。”


    她指的这片区域，恰好是钟和苏在队列里负责的防卫空间。


    要说钟和苏被这东西干扰了精神力，也有可能。


    洛明戈继续道：“你猜测钟和苏在学校里可能也被干扰过，但目前我们不方便进学校，但去其他地方还是有可能的。”


    “…不能是让我去这个训练场吧？”


    洛明戈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然后缓缓开口：“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废弃工厂，原本是个试炼场，用来做精神力信号接收器的早期实验。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而被封了。你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她关掉屏幕，点出帝都星地下地图，拉到最底层，一个被标注了三角的区域亮起红光，地下有三层巨大的空间：“虽然官方封了，但民间没封。那里现在是帝都星最大的地下黑市。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在那被买卖。”


    洛宁深吸一口气：“那我该怎么混进去？”


    “你精神力在这里被判废用，所以大部分检测都不会把你当回事，放心，进场格外安全。”


    “…妈，你以前去过吗？”


    “当然，我是常客，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下面打几架挣点外快。”


    洛宁很乐于探索新地图，但她还有别的问题没有解决。


    “我觉得有几个人已经猜到我碰过的食物对精神力的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