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高一刚入学时，阮茵茵就注意到了同班的姜酌。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符合她审美的同龄人。


    不同于其他长相一般，还邋里邋遢、不爱打理的男生，姜酌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也足够赏心悦目。


    他生了一副极好的骨相，眉骨压着深邃的眼窝，侧头时，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小截阴影。淡色的薄唇微张时，那凸出的喉结随之滚动。


    即便穿着宽松的校服也遮不住姜酌挺拔的身形和隐约透出的力量感。


    除了发小贝芮以外，姜酌不爱和女生说话，但他在男生里人缘很好，有着同年龄其他的男生所没有的成熟和张力。


    最上头那阵子，阮茵茵甚至在放学后一路尾随姜酌，得知了他的家境远不如自己，甚至算得上清贫，但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不去在意他。


    姜酌拒绝了所有靠近他的女生，从来不收任何人的礼物，这让阮茵茵痛苦，却也让她感到诡异的安心。


    只要大家都被拒绝，她就是安全的，她就可以永远抱着或许再努力一点就能成功攻下姜酌的幻想。


    而阮瞳的出现，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自我构建的美梦。


    姜酌从未抵触过阮瞳的“蓄意”靠近，无论是领书前过道处短暂的对话，还是排队时阮瞳“不小心”撞进他怀里。


    姜酌甚至在贝芮为难阮瞳时，出面制止。


    高一一整年都没有收过其他女生礼物的他，甚至用那种从未有过的姿态，保护那份来自阮瞳的礼物？


    凭什么？


    阮瞳到底凭什么在抢走她那么多东西后，还能堂而皇之地来到七班？不仅抢走了她课代表的位置，还抢走了班上同学的关注？


    她又凭什么这么轻浮地靠近姜酌？


    明明她一点都就不了解姜酌。


    只有她才是最懂姜酌的。


    她知道姜酌沉默寡言背后的温柔，知道他沉默背后的不易。


    阮瞳？她不过是看姜酌长得帅，一时兴起想逗弄一下罢了。


    她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人，却被阮瞳如此轻易地触碰了。


    这不仅玷污了她心中的姜酌，更否定和嘲讽了她长久以来的付出。


    这要她怎么忍？


    ……


    见阮瞳的视线淡淡扫过来，阮茵茵像被窥破心事般心虚地低下头，借着垂落的长发挡住眼底的怨毒和慌乱。


    绝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干脆就彻底毁掉阮瞳在七班的立足之地，这样，阮瞳自然就没心思骚扰姜酌了。


    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把她赶出七班。


    -


    早晨。


    阮瞳刚走进教室，便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阮瞳都更喜欢洗涤剂自带的香味，甚少用香水，所以她只能判断出是相当廉价的香水才会散发出这种甜腻到刺鼻的香味。


    随着阮瞳走向座位，那股味道愈发浓郁起来，她这才确定了那味道的来源。


    正是她的座位。


    前桌的女生受不了这呛鼻的味道，离开座位前，顺手拉开紧闭的窗户，夹杂着热意的风顿时涌入教室。


    阮瞳垂眼望去，她的座位已然一片狼藉。


    课桌桌洞里的书本被浸得湿透，纸张发皱，封面和书侧面的字迹肉眼可见得模糊起来，甚至还有未干的液体沿着课桌桌腿不断滴落在地面，可见对方是不久之前才将东西倒进她课桌里的。


    至于是谁？


    答案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郑嘉禾和他的几个跟班站在不远处，假装在聊天，眼角的余光却不断瞟来，压抑着恶劣的笑意。


    阮瞳淡淡收回视线，看来，她这是又踩到阮茵茵的痛处了。


    郑嘉禾也是有趣。


    阮茵茵喜欢的是姜酌，他却任由阮茵茵摆布，为她冲锋陷阵。


    要不是他们针对的是她，阮瞳都想为郑嘉禾拍手叫好了。毕竟，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纯情又纯种的舔狗。


    所幸，他们针对的是她，并没有殃及元曦曦。


    阮瞳面不改色地将书包放在元曦曦的课桌上，那味道冲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压平嘴角，眼底的寒意骤升。


    自从上次郑嘉禾故意在课上骚扰她以来，阮瞳就留了个心眼，只要她人不在座位上，所有贴身的、重要的、会和她直接接触的物品，她从不会留在教室，而是收进书包或带回家。


    所以，她的课桌里只有课本和习题册，她的笔记本和错题集都不在里面，损失并不惨重。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善罢甘休。


    阮瞳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已经到教室的同学大多掩着鼻子，或好奇或嫌恶地望着她。


    深吸一口气后，阮瞳没去碰那些已经浸泡得发皱的书本，见班主任梅鸣拎着公文包走进教室，她利落转身走向讲台。


    元曦曦正好从后门走进教室，抬眼看到阮瞳时，咧开嘴正想和她打招呼，却注意到她紧绷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


    元曦曦摸不着头脑地走到座位，大早上的，瞳瞳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然而，等元曦曦看到阮瞳的课桌时，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愤怒取代。


    “我靠！谁干的？！”元曦曦失声骂了出来，嗓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话说出口，她便猜到了是谁的手笔。


    元曦曦怒目圆睁地扭头望向郑嘉禾，没想到他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她立刻就想冲过去和郑嘉禾理论，但余光瞥见阮瞳走向讲台的背影时，又强忍住了。


    元曦曦没忘记先前和阮瞳的对话，这种时候，她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一走进教室，梅鸣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味道。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青春期的女生有时候心思并不会放在学习上，而是格外在意别人的评价，会更注意发型、容貌和体香等。


    更何况是学习氛围并不浓郁的普通班。


    在普通班，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他们老师是不会过分勒令禁止的。


    毕竟，现在也提倡学生的个性发展。但是，这种程度的香水味，已然越过了常规的界限，会影响其他学生的学习。


    梅鸣簇起眉头正准备询问时，就被阮瞳打断了。


    “梅老师，”阮瞳能感受到众多视线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然而，她的声音愈发冷静，“我的课桌不知道被谁倒了不明液体，所有东西都无法使用了，”她稍稍一顿，“我不确定这个液体的具体成分是什么，但很显然这个气味具有一定的刺激性，不知道会不会有同学因为这个过敏或者哮喘发作。”


    听到阮瞳的话，元曦曦顾不上瞪郑嘉禾，配合地重重咳了两声，一手捂住鼻子，另一手不停扇风，试图驱散面前的味道。


    饶是阮瞳，都差点被元曦曦这反应逗笑，好在这抹笑意只在她心头打了个转，她面上依然紧绷着，没有泄露半分。


    梅鸣没注意一唱一和的人是元曦曦，阮瞳的话足以让她的脸色变得铁青。


    梅鸣不是新手教师，一眼就看出这已经超过了学生之间普通的玩闹，算得上是校园霸凌，对象还是他们老师重点关注的优等生。


    “这简直太不像话了！”梅鸣强忍着怒火，目光严厉地扫过全班，“谁干的？站出来！”


    教室里一片死寂，没人敢在梅鸣的盛怒下交头接耳。


    “好，不说是吧？”梅鸣深吸一口气，“班长，你带个同学帮阮瞳清理座位。副班长，去总务处重新领一套课本和练习册给阮瞳。”她顿了顿，用力拍了拍讲台，“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无论是谁做的，一旦查实，绝对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见梅鸣态度如此明确，讲台底下，一些胆子大的人已经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我刚刚去扔垃圾的时候，经过了阮瞳的座位，那个量起码是一整瓶香水，这得多少钱啊……”


    “你关注点好奇怪啊。这味道这么劣质，能有多少钱？”


    “这味道，路过的狗闻到了，都得呸两声，一看就是不懂香水的蠢男生买的。”


    “男生……该不会是……”


    七班大多数人和阮瞳没有私人恩怨。即便他们和这位“跌落神坛”的学霸不甚相熟，见到这种情况，窃窃私语中还是充满了对阮瞳的同情。


    原本对阮瞳有所误解的人，此刻也更倾向于相信她是被针对了。


    个别心思细腻的女生则暗暗向教室后排投以视线，看到郑嘉禾得意洋洋的嘴脸时，撇了撇嘴，“蠢货。”被阮茵茵这个绿茶耍得团团转还在沾沾自喜，真不想跟这种蠢货一个班。


    至于阮茵茵，她早早到了教室，注意到讲台上的动静时，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她也是刚刚知情，但她垂下的眼睛里，却掠过一丝快意。


    阮瞳没在意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得了梅鸣彻查的承诺后，她礼貌欠身，走下了讲台。


    她不可能真的两手空空站在一旁，看着班长管樱他们一群人为了她忙前忙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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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樱和她同桌已经站在阮瞳的课桌前，见她们对着一片狼藉无从下手，阮瞳俯身从她和元曦曦课桌中间挂着的挂包里取出一卷垃圾袋，“我来吧。”


    阮瞳扯下一个垃圾袋，反手将课桌桌肚里被浸湿的课本塞进垃圾袋里。


    管樱没干看着，她同样套了个垃圾袋在手上，一同将报废的课本收进垃圾袋里。


    收拾时，管樱无意翻开一本习题，只见字迹规整，老师批改基本上全是红勾的习题册的纸张已经浸透，稍一触碰，那纸张便掉落下来。


    是英语习题册。


    管樱抿紧唇瓣，知道在这种时候关注这个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要知道，上一次的习题格外难，她只对了百分之七十的题，阮瞳居然是百分百的正确率……


    怪不得英语老师会在第一节课就点名让她当课代表。


    只是，这样的优等生为什么会考到七班呢？一个人的成绩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波动吗？


    或许，下一次的月考能解答她这个疑问。


    ……


    大课间。


    姜酌没像往常一样和蒋劲去打球，他定定看着左前方沉浸在学习中的阮瞳，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虎口上那道疤痕。


    看到她手中崭新的课本时，姜酌的眸色暗沉下来，冷意在眼底慢慢凝聚。


    学校小卖部外。


    郑嘉禾拧开跟班“孝敬”的饮料，和他吹嘘着早上的战绩，“看到没？就得这样治她！看她那假清高的样子还能装多久。”


    “还是你厉害，换做是我，都想不到这个办法！”


    另外一人面露难色，“班主任会不会查到……”


    闻言，仰头灌着冰可乐的郑嘉禾动作一顿，他瞥了一眼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查？那个点又没人看见，教室的监控也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打开。”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郑嘉禾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一天到晚怕这怕那的，真不像个男生。


    要不是他还算听话，加上梅鸣不同意无理由的换座，郑嘉禾真想换掉这个同桌。


    “被发现又怎样？不就喊家长吗？”


    “啧。”一声清晰的咂舌声从不远处传来。


    郑嘉禾一僵，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裴子逸懒散地倚靠着墙壁，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可乐。


    好在，郑嘉禾并没有在他身边看到姜酌。


    “裴子逸，你偷听我们讲话？”


    裴子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侧头瞥了眼小卖部的招牌，“学校小卖部你家开的？买完东西不走，堵在门口是等着别人撵你？”


    “你！”郑嘉禾脸色阴沉下来，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不能拿裴子逸怎么样。


    裴子逸站直身，喝了口还在冒泡的可乐，见郑嘉禾还死死盯着，他嗤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有的人啊，自己活在下水道里，就非要把别人也拉下水才甘心？手段这么脏，也不怕反噬。”


    “关你什么事？”郑嘉禾语气一顿，上下扫视起裴子逸，“你这么护着她……怎么，你和那姓阮的有什么关系？”


    “姓阮的……”裴子逸那双桃花眼弯了弯，似笑非笑道，“你说的是哪一位？我记得我们班有两个姓阮的同学。”


    见裴子逸扯上阮茵茵，郑嘉禾脸色沉得快滴出水，他扔下手里的饮料，上前一把攥住裴子逸的领口，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什么意思？故意找茬是吧？”


    郑嘉禾不想和难搞的姜酌正面杠上，但这不代表他会怕看起来就像小白脸的裴子逸。


    “没什么意思，”裴子逸脸上的笑意淡去，他状似无意地抬手，稍稍用力就拉开了郑嘉禾的手，力道和他“小白脸”的外表完全不符。


    裴子逸慢条斯理地抚平被攥皱的校服领口，颇为嫌弃地睨了郑嘉禾一眼，“没事就多看点书，一天到晚脑子里就琢磨这些下作伎俩和情情爱爱的，你以为你在拍什么青春偶像剧吗？”


    裴子逸继续补刀：“真的挺难看的。”


    说罢，裴子逸没等郑嘉禾反应，用力撞开他，离开了小卖部。


    等走到无人在意的角落后，裴子逸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轻点屏幕，发出一条消息。


    “你没猜错，是为了她。”


    消息发送成功后，裴子逸指尖摩挲着磨砂质感的手机壳，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阮瞳，阮茵茵……


    两个人都姓阮。


    会是巧合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