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梅还记得自己死的那天。


    她坐在教室里看着钟表数时间，等着这个月唯一的半日假期到来。


    爸爸会高兴吗，这次她的成绩有进步，以后不会再丢他的脸了，李小梅紧张又期待。


    “啪！”


    一本书摔在她的课桌上。


    李小梅茫然抬头，是高老师。


    高老师的脸黑沉沉的：“考好了一次你就骄傲了？李小梅，你知不知道你之前拖累了班级多久！”


    李小梅低下头，嘴唇蠕动两下：“对不起。”


    高老师环顾四周，拍了拍手：“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作为学生不能自满，要好好了解自身缺陷，积极改正。”


    “你们谁能说出一个李小梅的缺陷，我就让李小梅做五十个蹲起，以此督促李小梅谨记教诲积极改正！”


    李小梅耳朵嗡鸣一声，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同学和老师的样貌都变得模糊、扭曲，像浸满污水的抹布。


    李小梅恍恍惚惚，如今只能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做了七百多个蹲起。


    李小梅忍着泪回家，路上腿酸软得直打颤，可打开门的瞬间，家里空荡荡。


    李小梅慌乱地找遍了每个房间，最后敲了邻居家门。


    “阿姨，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爸爸？”


    邻居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你爸好像带着你弟去什么地方玩了吧？拎着行李箱的，他没告诉你吗？”


    李小梅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在身体里承受着无法抑制的痛苦，无法挣脱。


    一个在身体外冷眼旁边，毫无波澜。


    李小梅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了家的。


    她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泪水一滴滴顺着眼角流到耳朵。


    就这样吧。


    好像也没有意义。


    李小梅想，自己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喜欢自己，也没有人期待自己。


    李小梅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冤魂。


    李小梅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过往，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啊……是两个。


    叶攸宁和沈琳琅抱住了李小梅。


    沈琳琅愤愤不平：“这群鳖老三。”


    李小梅无所谓地摇头：“早就过去了，我想说的是后面的事。”


    “和我一起变成怨魂的还有张凯和越清。”


    李小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报了仇。


    她没想过她们三个怨灵将学校搅了个天翻地覆，更没想到被杀死的老师和学生也在怨气的影响下变成了怨灵，怨气甚至还在向外扩散。


    一切都乱了。


    “有一个姐姐解决了这个问题。”李小梅努力回忆。


    “那个姐姐也和你们一样是转学生，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突然我们学校就被隔离了。”


    “学校变成了一块独立的碎片，笼罩在那个姐姐布下的结界下。”


    “结界压制了我们的怨气，我们逐渐恢复清醒。”


    “姐姐走的时候告诉我，我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所以她拿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怨气不受控了。”李小梅皱着眉头：“再后来，我就失去理智了，好像做了一场梦，我完全不记得在这期间我做了什么。”


    “而且……”李小梅脸色为难：“现在我清醒过来，感觉这个结界好像有点奇怪。”


    叶攸宁和沈琳琅对视一眼：“学校分成表世界和里世界了。”


    叶攸宁指了指被揍成纸片的周越三鬼：“你的同学们，包括你，在白天都像个人类，还重复着生前的日常，到晚上就露出鬼相了。”


    李小梅语气急切：“抱歉……我、我什么都不记得，帮不上忙。”


    叶攸宁摇摇头：“没事，你不是说要做我们的打手嘛，已经帮我们很多忙了。”


    叶攸宁和沈琳琅商量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宿舍和周子怡汇合，等第二天见到诸葛明和苏和后再做打算。


    “叮铃铃——”


    早晨5：30，广播响起闹铃。


    叶攸宁一行人快速收拾好自己到了学校食堂。


    “姐，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诸葛明肘了肘叶攸宁，用气声询问。


    叶攸宁拍开诸葛明的手臂：“自己人。”


    苏和看了一眼李小梅，犹豫片刻：“我们昨晚住在404房间，所以那把钥匙应该是你们女生宿舍的。”


    “那个树洞里的骨架可能就是张凯的，昨晚张凯回宿舍的时候一脸鬼相。”


    “奇怪的是他的表情浑浑噩噩，无法沟通，身形也有些溃散，身体成半透明状，但怨气反而很重。”


    “这个副本有些奇怪，难度不像个C级新人本。”苏和三两口吃完手上的鸡蛋灌饼：“还得天天吃空气，服了。”


    诸葛明捏捏手上的包子：“诶，空气包子。”


    “我也没有人类的食物。”李小梅不好意思地低头，“姐姐来这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里好久没有活人来过了。”


    “姐姐？什么姐姐。”诸葛明身子往李小梅的方向倾了倾。


    李小梅不自然地往叶攸宁的方向躲了躲。


    沈琳琅双目无神，有气无力地将昨晚的经历说出来。


    苏和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子：“按你们的说法，这个‘姐姐’应该也是一位任务者。”


    “结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姐姐’应该是一个S级任务者，叫秦疏雨，血脉技能和结界有关。”


    叶攸宁好奇追问：“你认识她？”


    “她很有名，不少任务者都知道她。”苏和摇头叹息，“不过……她可能已经死了。”


    叶攸宁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几年前她就在失踪名单上了。”


    “那么为什么她来这个副本执行过任务了我们还会过来？”叶攸宁微微倾身问。


    苏和眯眼笑了笑：“等这个任务完成再说。”


    叶攸宁耸了耸肩表示勉强同意。


    食堂钟表的指针转动，6：05到了。


    李小梅困惑地皱皱鼻子，感觉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她小声提醒道：“马上就要跑操了。”


    几人都愣住了，异口同声道：“跑操？”


    “跑操。”李小梅重重点头。


    叶攸宁捂着心口靠在沈琳琅肩头：“不能不去吗。”


    “对不起。”李小梅捏了捏拳头，将头埋得更低了，“我刚刚感觉到我的力量好像被压制了，可能打不过高老师了。”


    苏和看了眼钟表：“或许是以早上六点和晚上六点为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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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白天得遵守老师的规则，晚上地位倒转。”


    叶攸宁叹了口气，将餐盘放好，认命地随着众人去了操场。


    “饿着肚子还得跑操。”诸葛明捂着肚子哀嚎。


    操场上已经排好了队伍，叶攸宁眉头轻蹙：“人数好像不太对劲，小梅，你们学校只有这么些人吗？”


    “当年不是所有学生都死了留在了结界里，还有很多在现实世界好好活着。”李小梅摇摇头，语气有些向往：“活着的都好好变成大人了吧。”


    几人走入学生队列，周围的学生正窃窃私语。


    “诶诶！你听说过没有，那个谁谈恋爱被抓了。”


    “我知道，被抓了个正着，听说要被遣送回家反省半个月，说不定还要被开除！”


    “我之前跟她表白她还不同意，说是要好好学习，切，原来是看不上我。”


    叶攸宁表情微动，钻到两名说小话的学生中间：“同学同学，你们说什么呢，什么瓜，我也想吃。”


    左边的刺头学生上下打量叶攸宁：“你谁？没见过你啊。”


    “我刚转学过来的的。”叶攸宁肩膀撞了撞刺头学生：“说说呗，什么瓜啊。”


    “啧。”刺头学生表情鄙视：“这你都不知道，就3班那个越清啊。”


    “我知道，越清嘛。”叶攸宁露出殷切的笑，“她和谁谈恋爱被抓了啊，能有你帅吗？”


    刺头学生满意地摸摸头发：“那肯定没有啊，那吴浩宇长得贼眉鼠眼的，哪能有我帅？”


    叶攸宁配合地点头：“对对。这吴浩宇哪门子人啊，越清怎么看上他的？”


    “这你都不知道。”刺头学生眼神狐疑：“他是吴老师儿子啊。”


    叶攸宁压低声音：“那他们是怎么被抓的？”


    刺头学生左右张望，朝着叶攸宁招手：“你靠近点。”


    叶攸宁配合地靠近，耳边传来刺头学生的气声：“只是听说啊，你别跟别人说。据说是吴老师亲自抓到两个人在楼道里搂搂抱抱！”


    “嚯。”叶攸宁配合地感叹两句，“这么炸裂。”


    “诶跑操快开始了，我先去我同学那边了啊。”叶攸宁快步走回队友身边。


    “越清谈恋爱被抓肯定有猫腻。”叶攸宁冷下脸低声吐槽：“吴老师亲自抓的。”


    沈琳琅翻了个白眼：“这妹儿真倒霉。”


    叶攸宁余光瞟见有两个人来了，赶紧扒了扒沈琳琅。


    学生们停下交流声，安安静静排成方阵。


    胸前工作牌上写着“王老师”的中年男性头顶反光，上身穿着数学老师经典POLO衫，衣摆扎进裤子里。


    陈老师穿着得体，戴着一副眼镜，西装革履，头发抹了发油，看着30岁上下。


    陈老师单手推了推眼镜：“今天照常跑5km。”


    诸葛明顿时成了蔫吧的小草，神情无语地朝叶攸宁挤眉弄眼。


    叶攸宁耸了耸肩，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报告老师，我想请假。”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


    苏和无声地朝叶攸宁做口型：张凯。


    叶攸宁挪了挪位置，从人群缝隙往外看。


    张凯的脸浮现出一种死灰色的苍白，额角鬓发被汗水浸湿成一缕一缕，整张脸还存在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张凯神色怪异地重复：“报告老师，我想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