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贵妃高氏
作品:《殿下以为他弯了》 林翊吩咐完小厮回身,就看到叶青言弯着身子艰难地往受伤的脚上套袜子的画面,不由笑出了声。
叶青言抬头,就看到了林翊似笑非笑的脸,忙又低下头去。
水榭里寂静无声,叶青言不知说些什么,她觉得有些尴尬。
但很明显,林翊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缓步走到叶青言面前,半蹲下来,很专注地看着她,带着笑意问道:“可要我帮忙?”
叶青言听罢连连摇头。
林翊却已接过他手中的袜子:“这是我刚刚亲手脱的,当然也得由我重新给你穿上。”
“殿下,不可!”
叶青言伸手欲抢回袜子,林翊自然不让:“你别动,仔细又伤了腿。”
叶青言看着他,眨了眨眼,眸底一片无措。
看着对方无辜又茫然的眼神,林翊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他小心翼翼地将袜子给叶青言套上,再绑好。
午间的太阳很亮。
阳光在两人周围播下一层淡淡的光晕,林翊低着头,看着眼前莹白的小腿被灿烂的阳光镶上一层金边,熠出点点朦胧的光辉。
林翊忽然感到喉咙一阵发干,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隐秘念头来。
见人突然握着自己的腿不动,叶青言低头看去,透过林翊密密的长睫,但见一片烟霭茫茫,叶青言不解地唤道:“殿下?”
“嗯?”林翊闻声回神,抬首。
林翊是半蹲着抬头的,他的目光由下至上,停留在叶青言的脸上。
叶青言的眼睛很大,眼波很柔软,五官精致漂亮,清逸脱尘得不似凡人,看着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儿。
林翊手指微动,手下顿时传来一阵柔软,这让他的手指又僵了一僵。
林翊抿了抿唇,有些突然地说道:“今日要是在学宫就好了。”
这是在没话找话,但叶青言不懂,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林翊始终盯着叶青言的双眼,一瞬不瞬,因而他很轻易就从叶青言的表情和话语里确认了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这样握着他她的腿的行为。
一时间,林翊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更高兴些还是更惘然些……
略顿了顿,林翊答道:“学宫就在太医院附近,若今日是在学宫,便能快些找太医给你瞧瞧腿伤。”
叶青言听罢笑了起来,心里的那点儿尴尬也随之消散无踪。
看着对方脸上干净无比的笑容……林翊不觉也跟着笑了。
气氛顿时又变得轻快起来。
叶青言稍稍动了动腿,道:“殿下,您可以放开我了。”
“哦,对,得放开了。”林翊依言放开叶青言的腿,看着面前白得近乎透明的一截小腿,林翊刚缓过来的心情不由又变得有些紧张,他站起身时,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阿言你可真白。”声音带了一点儿颤抖。
叶青言微微一怔,继而失笑:“殿下,您这话对于男子,可不是什么夸奖。”
林翊:“但我却是真心在夸你。”
叶青言注视着林翊,看了半天,说道:“殿下您也挺白的,嗯,我也是真心地在夸您。”
林翊闻言有片刻愣神,随即笑了,大笑出声。
捧着热水进门的小厮差点没被这笑声给惊地摔了盆。
清凉殿。
恰如殿名,殿内一片清凉。
即便是被禁足,高贵妃的日子也依旧惬意。
殿宇的四角分别摆放了冰盆,冰盆中静置着早晨刚从小花园采来的鲜花。堂屋中央的罗汉小几上,两盘红艳艳的西瓜正丝丝冒着冷气。
高贵妃应是午睡刚醒,她身上只穿了件丝质的寝衣,外罩轻薄的对襟襦裙,鸦黑的发丝随意地散在脑后,随着身侧宫女打扇的动作,与身上那粉白的襦裙一起轻飘拂动,优美得犹如簇拥着皎月的云雾,松软如绸。
如此美貌,却没换来她对面那妇人的一个笑脸。
高贵妃也不介意,拿起银叉,叉起最上面的一块西瓜送入口中。
冰镇过后的西瓜入口冰甜,很是解暑,高贵妃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那妇人见状,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焦急,下意识提高声量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吃瓜,倒是快些想想法子啊!”
高贵妃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慢条斯理地吃完西瓜,放下银叉,接过宫女及时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唇,才缓缓开口道:“我都被连累地禁足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妇人闻言一噎,良久,才软下语气说道:“我知你是怨我们送你妹妹进宫分了你的宠爱,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你年纪不小,又生过三个孩子,这几年采选进宫的新人越来越多,贤妃、静妃、祥嫔……她们哪个不是才情了得的鲜嫩少女,你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那我岂不是还得感谢父亲?”高贵妃不咸不淡地反问了句,“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五妹妹鲜嫩,既如此,母亲又何必来找我说情,不如去冷宫让五妹妹想想法子。”
那妇人,也就是高贵妃的生母薛氏听罢,不由再次提高了声音:“我是你的母亲!”
“若非您是我的母亲,您以为自己还能进得来这清凉殿?”
话落,高贵妃站了起来,平静地抬手一摆。
室内宫人见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殿门开启又关上,清风随之入殿,带起青丝在高贵妃的颊畔轻飘,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不成体统的寝衣,却自有一道贵意,从她的眉眼间散发出来,整座宫殿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高贵妃低垂着眼,定定看着自己的母亲。
四目相对,薛氏脑中莫名生出了自惭形秽的念头,下意识避开目光。
高贵妃嘲讽地勾了勾唇:“您也不必为父亲找补,我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他不过是觉得陛下越来越不受他控制,所以想安插更多的人到陛下身边,试图还像陛下刚登基那会儿一样,继续把持朝政,做人上人。”
一字一句,高贵妃说得十分清楚。
薛氏震愕无语,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高贵妃没有理会,略微缓了缓,又继续出言嘲讽道:“你们也不想想陛下是什么人,他既能在初时那样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收回皇权,又岂会看不出你们的图谋?竟想用五妹妹那样空有美貌的草包来控制陛下,父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小女高蕴是薛氏最宠爱的女儿,闻言,薛氏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不满地盯着高贵妃:“那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这样说她?”
“我难道说错了?”高贵妃不答反问,“若非她被你们教养的愚蠢又不识好歹,母亲您今日又何须在这儿求我。”
薛氏无言以对,因为没法回答,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高贵妃显然非常生气,她板着脸继续道:“我当初就说了不能让小妹进宫,她的性情不适合在宫中生存,可你们偏偏不听,非要送她进来,还拿着当年我规劝父亲同意陛下设立内阁的事情压我。”
“当初的事,本就是你的错。”薛氏说道,她初时的声音有些小,显得底气不足,可越说声音就越大,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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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当初陛下欲成立内阁,你父亲本不同意,是你亲自说服的你父亲,说陛下爱重你,说所谓地内阁也不过是些品级不高的文官所组成的部门,不足畏惧,让你父亲为了你不要与陛下闹的太难看,可你看看如今,若非因为内阁,我们高氏何至于这般受制于人!”
“所以母亲,您这是在怪我?”高贵妃低低问道,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母亲不是怪你,母亲只是觉得……”
“那我能怎么办?”薛氏话没说完,就听高贵妃又道,她的声音很轻,停顿片刻,她突然大声喝了起来,“你们让我怎么办?那会儿整个朝堂都在父亲的把控之下,陛下一点权利也没有,长此以往,等将来阿竫继位,不也得成为受我那些侄儿们制约的傀儡皇帝?我的儿子凭什么做别人的傀儡?我要他做一个真正的皇帝,我有什么错!你们总跟我说亲疏有别,我的儿子难道不比那些侄子们亲?我顾着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
薛氏被吼的一愣,她诧异地看着高贵妃,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吼自己。
高贵妃闺名高蔷,是薛氏的第一个孩子。
高蔷出生的第二年年初,高旭就被朝廷外派至辽东做知府。
薛氏不放心与丈夫分开太久,便将高蔷托付给了高老太太,自己则跟着高旭一起离开京城。
这一去就是八年。
高蔷自幼养在高老太太的院子里,深受高老太太的影响,无论性情还是学识都承袭自老太太,与薛氏这个做母亲得并不亲厚。
虽不亲近,可高蔷一直都表现得很尊重薛氏,她从没似今次这般下过薛氏地面子。
看来她是真的恼了……薛氏悻悻地想。
这个认知让薛氏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她看着高蔷,极艰难地堆出一个笑来,想要伸手去拉对方的手,却又不敢,只能赔笑道:“刚刚是母亲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母亲没有怪你,你父亲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为竫儿着想,这当然没有错,你父亲也是支持竫儿的,内阁的事情,也是你父亲低估了陛下的能力。”
薛氏说罢,想拿杯子喝一口茶以掩饰尴尬,却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怕拿不稳茶杯出丑,便只能打消了喝茶的念头。
“你妹妹的事确实是你父亲做的不对,可他也是为了你,为了竫儿,为了我们高氏一族的未来,你放心,等将来竫儿继位,所有的权柄都会交到他的手上,没人能越过他去,你父亲跟你保证过的,你不信我,还不信他吗?高氏是你的母族,难道你还能跟自己的母族生分了不成?”
高贵妃垂了垂眼,似乎是在思索薛氏话中的真实性,半晌,她镇定地坐了回去,抬眼看着薛氏,认真说道:“女儿不敢。”
见人终于恢复常态,薛氏松了口气,因为蕴儿闹出的事情,老爷对她发了好一通火,已有几日没来过她的院子。她这次进宫,老爷再三嘱咐她无论如何也要让长女消气,并让她想法子解决现状。
长女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想到这点,薛氏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失态。
“那陛下那边……?”
“陛下还在气头上,这时候谁去劝也没用,您回去后让父亲好好约束一下族人,莫再惹出事儿来。”语毕,高贵妃轻叹一声,状似无意道,“我们高氏虽是大族,可族中有用的人太少,反倒都是些扯后腿的姻亲,父亲也是辛苦了。”
薛氏闻言,不觉陷入了沉思。
若没了那些扯后腿的人……
高贵妃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在薛氏注意不到的地方,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