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成国公府

作品:《殿下以为他弯了

    有风从窗外潜入,拂动窗上竹帘,发出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响。


    “前朝训斥林竫,后宫禁足高氏……阿言,你说父皇此番,是为何意?”不知过了多久,林翊突然开口问叶青言道。


    作为林翊的伴读,叶青言虽未入朝,却已是立嫡派的中坚力量之一,可因着年纪,她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始终有限。


    叶青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林翊先被自己的问题给问笑了:“瞧我,问你这个干嘛,父皇的心思,连母后都猜测不透,更何况你我。”


    沉吟片刻,叶青言说道:“无论如何,眼下情况,于您都是有利的。”


    林翊点头:“用不了多久,我也将入朝参政,若能在这之前削弱林竫在朝堂上的一部分势力,确实于我有益。”


    叶青言闻言陷入了沉思,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太巧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巧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特意在为殿下的仕途铺路……


    见人突然无话,林翊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叶青言沉吟的侧脸,还有她那雪白的耳廓。


    天色渐暮,衬得叶青言的面颊有着如皎月般的莹润光辉。


    林翊一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叶青言的脸。


    叶青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当下挥手去挡。


    “啪”一声响。


    在安静地室内尤为突兀。


    “殿下,您这是何意?”叶青言强自镇定问道。


    林翊垂眸看着自己刚摸过叶青言脸庞的手指,指尖残留的触感极软。


    “殿下?”见人迟迟没有动静,叶青言不由又唤了一声。


    林翊这才回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阿言你都不会热的吗?脸上竟一点儿汗水也没有。”指尖好似还留有一丝馨香……


    原是因为这个。


    叶青言松了口气,随即定了定神,平静道:“心静自然凉。”


    林翊呵笑两声:“难怪谢老头这么喜欢你。”


    “殿下,那是夫子。”叶青言不赞同道。


    “是是是,是夫子,要尊重,我懂我懂。”林翊摆了摆手起身,“天色不早,咱们也走吧。”


    乌金西沉。


    夕阳宛如一只慵懒的画笔,将气势磅礴的皇城勾勒出镶金的线条,层峦迭起的高楼也因这一抹金黄晕开一层破碎的光影。


    叶青言踩踏着落日余晖,回到了成国公府。


    国公府坐落在玉石巷,府邸修建得十分气派,府前高大巍峨的朱红漆门上横七纵七各钉有四十九颗门丁,悬顶的大漆填金匾额据说还是太祖皇帝亲笔御赐下的。


    比邻的也都是高门大户。


    叶青言回府后,先是去了宁晖堂向叶老夫人请安。


    叶老夫人是老国公在原配夫人病逝后再娶的继室,出身不高,共育有两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两子分别是二房的叶勉和三房的叶钰。叶青言的父亲叶振是老国公原配夫人所生的长子,老国公还在世时,最是看重长子,早早就为叶振请封了世子。


    叶老夫人对此始终心存芥蒂,老国公还在世时,她尚算收敛。


    可等老国公去世,没有了人在头上压着,叶老夫人便开始暴露本性,她虽奈何不得已为成国公的叶振,却时常趁叶振外出公干之际,以孝道为由,肆无忌惮地磋磨起叶振的妻子李氏。


    当年李氏早产,未尝没有孕期遭受婆母磋磨之故。


    对于长房,叶老夫人是厌恶的,尤其是叶青言这个嫡长孙,这个阻拦了她亲生儿子承继国公爵位的罪魁祸首。


    拐过长长的走廊,叶青言来到了宁晖堂,却被叶老夫人的贴身嬷嬷许氏拦在了院子里。


    “大少爷来的不巧。”许嬷嬷微躬着身子,看似恭敬实则倨傲道,“苦夏炎热,老夫人好不容易睡下,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好叫起来见您,您不若先在院子里等等?”


    叶青言笑着点了点头,神情平静,看不出半点厌烦的情绪,整个人都透着股与她年龄不相匹配的沉稳。


    这种人最好说话。


    因为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气,永远一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样子。


    但这种人也最难说话。


    因为你的一句话说出来,往往会石沉大海,看不出任何波澜,也不知她的实际态度如何。


    许嬷嬷的视线在叶青言的脸上多停留了一息,而后默默走了开。


    盛夏的夕阳依旧晒得惊人。


    叶青言微微下蹲,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光里。


    她在扎马步,脑中也默默背起了今日夫子在课堂上讲的知识。


    自从确认了叶老夫人是有意刁难后,叶青言便将每日早晨的扎马步时间挪到了傍晚。


    她的时间很宝贵,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之上。


    时间缓慢地流逝。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堂屋里终于再次走出人来。


    叶青言不着痕迹地直起身子。


    这次出来的人,是叶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珠。


    翠珠与许嬷嬷不同,她还年轻,也聪慧,知晓自己无法像许嬷嬷那般,只依靠老太太就能在府里安稳地度过一辈子,所以这么些年,她对大房始终抱持着善意。


    “大少爷,老祖宗请您进去。”翠珠笑着对叶青言说。


    叶青言颔首:“有劳翠珠姑娘。”


    伴着珠子的碰撞声,叶青言提步踏进了宁辉堂。


    叶老夫人端正地坐在上首,身上穿着件黛青色寿字纹镶边绣云纹的褙子,额头上戴着崭新的抹额,满头银发被盘成了祥云髻,上头还点缀着一些玉珠子。


    叶老夫人是对穿着极其讲究的女子。


    “孙儿见过祖母。”叶青言作揖行礼。


    叶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什么,直接就抬手打发了叶青言。


    特意让人在阳光下苦等了大半个时辰,却只行了个礼便又让人离开。


    叶老夫人当然是故意的。


    她其实并不想见叶青言。


    她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拿捏叶青言,可叶青言实在太聪明了,她与她的父亲一样,都不是好糊弄的主。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是一点也不将她的行为看进眼里,没有刻意的盛气凌人,却将她压到了地底,仿佛从天空看着地面的一只蝼蚁。


    那样的眼神令叶老夫人感到愤怒,可她又不想放过这唯一一个磋磨叶青言的机会,故而才有了每日的这一遭。


    以孝道压人,是叶老太太惯用的伎俩,屡试不爽。


    离开宁晖堂的长廊上,叶青言与同样过来请安的叶青淮遇了个正着,叶青淮先是一怔,而后恭敬地向叶青言行了一礼。


    叶青淮是二房的嫡长子,与其父的自命不凡不同,叶青淮是极谦恭也极孝顺的一个人,被其母教养的极好。


    叶青言颔首回了一礼,而后抬步离开。


    叶青淮沉默地目送叶青言远离,心下微微一叹。他们明明是嫡亲的堂兄弟,却因为老太太和父亲的缘故而无法亲近。


    良久,叶青淮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离了宁辉堂,叶青言又去了母亲李氏所在的怡然居。


    怡然居位于国公府的东面,原是老国公原配夫人所居住的院子,也是整个国公府面积最大,景色最好的院子。


    黑白分明的五进大宅院,内里满布着青石板路,朱红柱,琉璃瓦,就是最普通的雕花栏杆上边都刻着样式繁复的海棠花纹。


    叶老太太十分垂涎,但老国公从未松口让她入住。


    直到叶振成亲之际,老国公才做主将怡然居赐给叶振夫妇做婚房。


    叶老太太对此的不满可想而知。


    李氏刚嫁进来的时候,叶老太太就曾暗示过她让出,但李氏没理,这也使得叶老太太在之后越发地磋磨起她。


    院子里树影斑驳,庭院的两侧种有两株数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树。


    迈过长长的过道,叶青言走进了怡然居位于二进的厢房。


    伴着一道吱呀声,房门缓缓开启。


    艳阳的余晖,从屋外洒进,瞬间便照亮了屋内所有角落,同时也照亮了李氏沉闷的容颜和她手里正拿着的一杯清茶。


    “母亲。”叶青言行礼问安。


    李氏点了点头,将茶盏放下:“从宁晖堂回来了?”


    叶青言颔首:“是。”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寂静顺势从地缝里钻了出来。


    一旁站着的谭嬷嬷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叶青言,内心十分焦急。


    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夫人他们母子变得越来越无话可说,明明第一次知晓老太太磋磨大少爷时,夫人还伤心得夜间偷偷掉起了眼泪。


    良久,李氏又拿起了茶盏,喝了口茶,问:“今日的课业,学得如何?”


    叶青言:“夫子所教,已全部记下。”


    “甚好。”略顿了顿,李氏又问,“二殿下呢?他近来课业如何?”


    叶青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道:“二殿下机敏聪慧,学得极好。”


    “如此便好。”李氏欣慰,说道,“当年,你父亲与皇后的兄长郭将军一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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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沙场,从那时起,我们国公府大房就与皇后站在了同一阵营,言儿你必须辅佐好二殿下,助他登上皇位,如此才能不负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叶青言垂首:“孩儿定会好好辅佐二殿下。”


    李氏满意点头,想了想,又道:“现今朝局动荡,正是用人之际,今年的秋闱我打算让你下场参加,言儿,不要让母亲失望。”


    叶青言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了李氏一眼,但还是说道:“孩儿明白。”


    屋里蓦地又安静了下来,氛围沉闷,而显得此间的空气越发压抑,那些从屋外吹来的凉风,都仿佛要被冻凝了一般。


    谭嬷嬷有心开口缓和气氛,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诸如夫人时常记挂着少爷您云云,这些话谭嬷嬷以前不是没有说过,但并无用处,所以眼下她也只能干站着瞎着急。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步声从屋外传来,紧接着,一道俏丽的身影走进,彷如一只欢快的小鸟,瞬间冲破了屋里的沉闷。


    来人是国公府大房的大小姐,也是叶青言的孪生妹妹。


    叶青欢提着裙裾欢快地走到李氏跟前,转了个圈:“阿娘,您看,这是锦绣阁最新送来的衣裳,好看吗?”


    叶清欢穿着一件崭新的淡粉色绣荷花纹褙子,下配一条月白色的百褶如意裙,粉嫩的衣色,衬得她肤色白皙,很是养眼好看。


    李氏看着面前娇美可人的爱女,心底的沉郁顿时一扫而空,她拉起叶青欢的手,上下打量一阵,笑道:“好看,我们欢姐儿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出口的声音也完全不似方才严苛,温柔若水,仿若一杯清茶,缓缓淌入人心。


    叶青欢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锦绣阁总共送了六身衣裳过来,每一身我都很喜欢,阿娘您真好,每回府里做衣裳都给女儿做双份的。”


    李氏闻言,下意识朝叶青言看了过去。


    叶青欢这时才发现原来叶青言也在,嗔笑着道:“兄长也在啊,你怎么都不出声呢!”


    叶青言牵了牵嘴角,打趣道:“我就想看看你何时才能发现我也在这。”


    “阿娘,您看兄长他……”叶青欢羞恼地跺了跺脚,转身依偎到了李氏身边,巴巴地告状道,“又笑话我。”


    李氏也笑着看她:“你兄长一早就坐那儿了,偏生你一直看不到她。”


    “我这不是想快些让您看看我的新衣裳,所以没有注意嘛。”叶青欢拉着李氏的衣袖撒娇。


    李氏慈爱地摸了摸叶青欢的头发:“你啊你,从小就是个粗心的。”


    “我哪有。”叶青欢俏皮地鼓了鼓脸,将脑袋靠到李氏的肩膀上。


    李氏失笑,低垂的眼里满是宠溺。


    叶青言静坐在旁,沉默地看着母亲和妹妹亲热,嘴角始终悬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时,有小丫鬟进屋询问李氏是否传膳。


    叶青言听罢,识趣地起身准备告辞。


    “母亲,时辰不早,儿子就先回前院温书了。”


    李氏有心想留,可感受着怀中女儿温热的躯体,还是点了点头:“谭嬷嬷,替我送一送言儿。”


    谭嬷嬷很想劝说少爷其实也可以一起留下用饭,可想到夫人对少爷所立下的,极端严苛男女的界线,以及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叶青言,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未免叶青言女扮男装的事情被人发现,李氏给叶青言订立了极其严苛的与人相处之道。


    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叶青言已许久没有同母亲、妹妹一块儿用膳了。


    踏出花厅,院子里突地刮起一阵疾风,吹得两侧的枝叶沙沙作响。


    身后叶青欢的笑声不时响起,随着夜风一起从叶青言的身拂过。


    谭嬷嬷亲自送叶青言出了怡然居,边走边温和地说道:“夫人之所以对您严苛,也是因爱重之故,她将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寄托在您的身上,可见对您的信任,夫人她……就是觉得愧疚,所以才会不知怎么面对您。”


    怡然居门口,叶青言停下了脚步,看着谭嬷嬷言道:“我明白,我也没有怨怪母亲,嬷嬷你请放心。”


    她嗓音温和平稳,落在谭嬷嬷耳朵里,自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谭嬷嬷欣慰地连连点头,“您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叶青言笑了笑,微一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夜幕,彻底落了下来。


    天空有皎洁的月,也有璀璨的星,整个成国公府都沐浴在这倾泻而下的月色星辉里,谭嬷嬷始终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叶青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方才转身回了怡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