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苑学宫

作品:《殿下以为他弯了

    南苑学宫。


    皇亲贵胄及皇子和伴读们的读书习练之所。


    一间明亮宽敞的学堂里,井然有序地坐着十数名少年。


    这些少年们或握笔急书,或垂首沉思,显然是在接受授课夫子的考教。


    方正严谨的谢老夫子坐在讲台上,手握竹简,锐利的目光不时扫向台下诸人。


    学堂四周的竹帘半卷着,屋子的四角静置了冰盆,凉气随着夏风懒懒搅动,却也没能卷走这一室酷热。


    少年人本就心火旺盛,眼下这般更是各个满头大汗。


    一脸素净的叶青言坐在一众汗津津的小子中间,显得格外清爽,便是一贯目下无尘的谢老夫子见了,也没忍住多看两眼。


    少年身形秀颀,眉目清隽,满头乌丝只用一根玉带束着,瞧着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小小年纪,委实沉得住气,此子将来必大有作为。


    谢夫子摸着胡子满意点头。


    这时,有数名内侍手提食盒,来到学堂外请见夫子。


    谢夫子见状,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也还是站了起来,上前与领头之人交谈。


    内侍的到来,引起课堂里一阵骚动,谢夫子冷眼一扫,众人又重新安静下来。


    即便是在座的几位皇子,也不敢在课堂上违逆谢老夫子。毕竟对方可是连皇帝都敢得罪的猛人,教训他们几个皇子根本不在话下。


    叶青言始终目不斜视,她认真地看着自己所写的策论,沉吟片刻,提笔蘸上墨汁,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行字。


    又一阵轻风吹过。


    学堂外面种有青竹,青竹前面还有一个荷花塘,清风徐来,竹叶沙沙,荷香隐隐,将屋子里的燥意驱散了不少。


    但也还是很热。


    已经完成策论的叶青言微微侧脸,去看门外正同夫子交谈的内侍,心下不觉也有些期待起今天的凉饮来。


    “噗”的一声,一团纸条突地打在了叶青言的脑门上。


    叶青言顿了顿,伸手接住,飞快瞟了眼门口方向,见夫子还在门外,这才展开纸条。


    ——把你写好的策论给我!


    相当颐指气使,又理直气壮的口气。


    叶青言往前方看了一眼,理都没理,便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


    前侧位置上的三皇子林竑见状,危险地扯了扯嘴角,眼神示意了坐在叶青言旁边的伴读薛越。


    接收到三皇子指令的薛越当即明了,悄然起身,抬手就要去夺叶青言放在桌上的策论。


    叶青言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对着薛越的膝盖就踢了过去。


    薛越猝不及防,跪倒在地,发出“嘭”一声巨响,以及一声痛呼。


    竟敢动手打他的人,好得很!


    三皇子气得目眦欲裂,低声怒吼道:“叶思砚!”


    “三弟突然这样叫我的伴读是想做什么?”林竑旁座的林翊闻言,侧首朝林竑看了过去。


    对于身后的小动作,林翊清楚得很,但他没想去管。阿言是个能耐的,三弟手底的那些小鱼小虾还奈何不得她。


    但三弟出马,他便不能不管了,对上皇子,阿言便是再聪慧也还是会吃亏的。


    林竑咬牙切齿:“二皇兄你的这个伴读,真是好样的。”


    林翊笑了笑:“我的人,自然。”


    “肃静!学堂期间不许私下交谈!”屋里的声音太大,将在门口的谢夫子给吸引了回来,只见他走回屋内,看着跪趴在地上抱膝的薛越斥道,“薛明庭你做什么!举止无状,不堪入目!罚抄《礼记》十遍。”


    薛越开口想要辩解,可视线触及三皇子的目光,顿时就憋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又不能将三皇子供出来!


    平白挨了顿踢不说,还要被罚十遍《礼记》,薛越嘴唇颤抖,衣摆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该死的叶青言!都是她害的!


    “两位殿下,请转回您们的脑袋。”教训完薛越,谢夫子又将目光放到了两位皇子身上,“身为皇室中人,行要端坐要正,两位这样坐姿不端,成何体统,《礼记》有云……”


    眼看谢夫子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林竑满脸绝望,这死老头子又要开始念经了!


    林翊倒是没什么表情,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坐着,拿着笔的手不停,不一会儿就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满口芬芳的小老头,并趁着夫子转头的空隙,扔给后座的叶青言。


    叶青言将草稿展开,看着上边的夫子小像,险些没笑出声来。


    这时,后方又扔了张小纸条过来。


    叶青言打开一看。


    上面的字又大又狂放,大大的字眼委委屈屈地挤在小小的纸条上。


    ——你策论怎么做的?给我看看。


    叶青言一眼就看出这纸条是谁扔的,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但依旧没理。


    上头的谢夫子约莫念叨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捋着鬍子道:“今日的课堂就讲到这里。诸位殿下、公子,将卷子交上来罢。”


    众人纷纷将卷子上交,当然,皇子们的卷子是各自的伴读交的。


    谢夫子整理好试卷,宣布下课。


    一众少年全部站起,俯身行礼道:“恭送夫子离席。”


    谢夫子刚一离开,提着食盒的内侍们就走了进来。


    林竑又给薛越使了一个眼色。


    薛越大步走向叶青言,一把揪住她的领子,怒道:“叶青言,你竟敢踹我!”


    林翊正打算伸手去接内侍们呈上的凉饮,闻声回头,就看到叶青言被薛越抓住衣领提起来的画面,脸色一下就变了,快步上前,一把抓过薛越的手甩开,力道大的薛越整个人都往后趔趄了几步:“薛明庭,你做什么?”


    薛越稳住身形,面对黑脸的林翊,也不虚就是了,他们薛氏一族作为贵妃娘娘的外祖家,早就站队了大皇子,三皇子又是大皇子的同胞兄弟,他自然要以三殿下马首是瞻。


    薛越指着叶青言,对林翊道:“二殿下,您可知她方才都对我做了什么?”


    林竑也在这时凑了上来,面带嘲讽地拉起了偏架:“是啊二皇兄,刚刚可是你的这位伴读无端动手在先,总要给我们明庭一个交代。”


    林翊冷嗤了声,阿言是怎样性子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叶青言从不挑事。


    至于薛越为何要突然对阿言发难,只怕是受了林竑的意,而林竑……不过是狗急跳墙,想通过阿言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当今后宫,皇后与贵妃分庭抗礼。


    皇后虽是陛下的发妻,可为陛下诞下长子的却是贵妃高氏。


    今上勤于政务,故而膝下子嗣不丰,只有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除了大皇子,高贵妃还育有三皇子和年纪最小的二公主。她是今上后宫里唯一一位育有三个孩子的妃嫔,可见陛下对其的宠爱。


    至于皇后,因生二皇子时伤了身子,此后便再未有过子嗣,其膝下就只有二皇子林翊和嫡长公主林希微两个孩子。


    嘉和四年春,也就是三年前,大公主林希微奉旨远赴南疆和亲,至此,帝后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世人都说陛下与高贵妃是青梅竹马,当年若非先帝强行赐婚了陛下和皇后,而今在凤位上坐着的,会是高贵妃。


    因着嘉和帝对高贵妃的宠爱,不少朝臣都认为嘉和帝在储君的选择上会以立长为先。


    大皇子于去岁年满十六,正式离开南苑学宫进入朝堂参政。


    一时间大皇子在朝堂上风头无两,后宫的高贵妃也是意气风发,连带着她的狗腿子们也变得越来越无所顾忌。


    日前,高贵妃与胞妹小高妃在御花园中偶遇皇后,小高妃言行无状冒犯了皇后,言语间还辱及了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这一幕刚好被嘉和帝撞了个正着。


    嘉和帝震怒,当场褫夺了小高妃的妃子头衔,将其打入冷宫,并勒令高贵妃回清凉殿反省,无召不得踏出清凉殿大门一步。


    因着此事,嘉和帝罕见地在朝堂上训斥了高丞相,斥他教导无方,连带着对大皇子也冷淡了不少。


    林竑对此自是恼怒,他是个没脑子的,所能想到的报复手段也就只有给林翊找些不痛快。


    林翊非常不屑这种愚蠢行为,正想出言讽刺,然未等他开口,另一道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无端?三表哥你坐在前面可能看不清楚,但我坐后边可是看的真切,刚刚薛明庭想要做什么,真的要我当众讲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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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是沈昭,大长公主之子。


    三皇子是大皇子的最忠实拥护者,二皇子与三皇子间的较量,说穿了其实就是二皇子与大皇子间的较量,同时也是朝堂上立嫡派与立长派之间的较量。


    因而极少有人敢在林翊与林竑对上时出来讲话,除了沈昭。


    沈氏是将门,家族累世功勋,大长公主又是嘉和帝登基的最大功臣,因而嘉和帝对沈昭很是喜爱,御前恩赐其可在宫内随意行走,见了皇子也无需叩拜。


    这样的恩宠在本朝是独一份的存在。


    这也助长了沈昭的嚣张气焰,整个学宫的人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这个小魔王,因为他是真得无所顾忌。


    见沈昭出言为叶青言周全,众人呼吸一窒,未免事态扩大,四皇子林端忙上前打圆场道:“都是底下人自己的恩怨,二哥、三哥,消消气,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伤了自己兄弟的和气?不值当,不值当。”


    林竑听罢冷哼一声,却也借坡下驴,甩头走了。


    薛越见状,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林端冲林翊行了一礼,便也带着自己的伴读离开。


    其他人见状,纷纷行礼告退。


    沈昭扬了扬眉,走至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内侍跟前,要了一碗卖相极好的冰酪,还给叶青言也端了一碗,道:“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不讲义气。”


    叶青言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不帮你作弊就是不讲义气了?”


    林翊“嗯”了一声,凌厉的目光扫向沈昭。


    沈昭没料到叶青言居然当着表兄的面直接就说了出来,忙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作弊!”


    林翊反问:“你没有吗?”


    沈昭顾左右而言他:“今儿这冰酪做的可真不错,那些人都走了正好,咱们三人可以一次吃个够本。”


    林翊摇了摇头:“淮之,别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课业,你得自己完成,我答应了姑母要看着你的,你要是敢让我对姑母失言,后果自己看着办。”


    沈昭被林翊这话吓的一哆嗦,这家伙整人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知道啦知道啦。”沈昭忙道,“我这不就是想参考参考嘛,再说了,阿言他也没让啊。”


    叶青言点头:“因为我是个讲义气的人。”


    林翊赞同:“不错。”


    沈昭:“……”


    “怎么不吃了?”见叶青言只用了小半碗凉饮就没有再动,林翊不由问道。


    叶青言抿了抿唇,说:“我近来胃不舒服,凉的东西要少吃些。”


    沈昭:“又不舒服,你怎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叶青言瞟他一眼:“自是比不得淮之公子你精力充沛,体魄惊人。”


    林翊担忧地看着叶青言:“可要我遣个太医给你调理身子。”


    叶青言听了连忙摇头道:“谢殿下您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已经好很多了,双生子总是要比常人体弱一些,无碍的。”


    沈昭表示非常赞同,还抬手压了压叶青言的脑袋,道:“看看你这两年,都没怎么长高了。”


    叶青言拂开他的手,微仰起脸,看了看沈昭,又看了看林翊。


    两年前他们还是差不多的身高,她甚至比他们俩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可就是近两年,这两人就跟竹节似得疯狂抽条。


    为了不让自己差他们太多,叶青言每日习武,早睡早起地锻炼身体,却还是差了他们小半个头的高度。


    林翊打量了叶青言一番,笑了起来,说道:“阿言这样就很好。”


    叶青言却不接受:“我还会再长的。”


    沈昭:“难道我们就不会长了?”


    叶青言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干巴巴斥道:“闭嘴吧你。”


    林翊和沈昭听了,纷纷笑出了声。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沈昭率先站起:“这个月末我要在别庄举行一场马球比赛,你俩都得来啊,尤其是阿言,这次一定要来。”


    叶青言:“好,这次一定去。”


    沈昭满意地挥了挥手,走了。


    林翊没有动。


    叶青言自然也不会动。


    满堂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