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结(上)

作品:《帝台春暖

    可惜,这桩婚姻并非什么“君子守志,以待命定良缘”的天作之合,因为陶晋也是因皇权威压,才被迫应下此事。


    王二娘倨傲骄纵,在兴京人尽皆知,年近三旬仍无人敢娶。但无论京中流言如何,她都毫不在意,整日同男子混迹一处,跑马舞剑,好不快意,而王冀将军因三王之乱连丧数子,膝下仅剩这一个宝贝,自然也就由着她去。


    就这样,在众人都以为王二娘将终身不嫁,必定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时,她却莫名其妙地对已经三十有一,但仍不曾婚娶的工部员外郎陶晋产生了兴趣,甚至不惜自毁名节也要与他成事,一时间,在京中闹得是满城风雨。


    那时江楚禾年纪还小,对其中内情了解不多,只听说最后是建兴帝亲自做媒,才终于平息这场闹剧,此后两人似乎再没闹出过什么风波,而陶晋也在这桩婚事的加持下步步高升,不过两年工夫,就爬上了工部侍郎的高位。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引来建兴帝的忌惮,进而让他落得个外调的结局?


    江楚禾暗自思忖。


    她曾听祖父说起过陶晋的身世,此人尚在襁褓之时便因母亲被休回娘家而过继在舅父名下,之后又因家道中落,一度要靠半工半读才能支撑学业,想必身后全无助力,而他在入仕之后也从不费心钻营,全凭真才实学在官场行走。


    如此勤恳实干的本分人,若看在那时的建兴帝眼中,恐怕只当是让个迂腐的寒门子弟接盘王二娘这“烫手山芋”,此举既能安抚住爱女心切的王冀,又能彻底断绝王家和其他高门联姻、继续壮大势力的可能。


    若非后来陶晋逐渐显山露水,以至于不提拔他都难以服众,恐怕建兴帝还在为这个一石二鸟的妙计而自鸣得意。


    只是……


    如今他选择将此人外调宁州,究竟有几成是因为寒门新贵与禁军统领的关系所引出的猜忌,又有几成是源自武烈侯晏襄和虎贲中郎将王冀两人的同袍之谊呢?


    都说“君心难测”,这话委实不假,江楚禾暗自琢磨了一路,可直到花神庙已近在眼前,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将此事压在心头。


    毕竟现下她身份低微,一时也攀不上陶使君那样的贵人,即便断定他对皇权心存怨怼,也难以借此为自己谋事,怕是还得寄希望于家里那个旧相识。


    江楚禾轻声叹气,看向不远处正对着春晖湖的三层高亭,那是专为一众官员们准备的贵宾席位,而侧旁两座副亭中,也早已坐满应邀与会的豪绅巨贾。


    作为本次花神会中出资最多的大东家,黄季一家得以拥有独享整座副亭的优厚待遇,可黄四爷本人却只恨此处还不够宽敞。


    “哟!夫君这是身子不爽利么?”


    陈德音将目光从刚下花车的黄舒窈身上挪开,又放在黄季因心情烦躁而不住抖动的右腿之上。


    “无事,夫人不必费心。”黄季冷冰冰地回道。


    “是么?我看夫君自打进了这亭子,便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还当是夫君偶染微恙,正想着替你将南山堂的林伯鸿请来瞧瞧,若有什么毛病也好早些医治,免得耽误近日的‘喜事’!”


    陈德音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像是生怕对方没有领会她是因何事在闹着别扭。


    黄季早知她心中芥蒂,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长长叹出一口浊气,侧过身将陈德音挪到自己的视线之外。


    按照大梁律令的规定,即便妻子犯有七出之罪,但若是已无娘家可归或者在贫贱时曾共患难的,其夫皆不可休妻。


    因此,黄季只得早早断绝和离的念想,将“眼不见,心不烦”奉为与陈德音相处的核心法则,时时默念“莫生气”以稳住心性,才不至于在公众场合与自家发妻起什么冲突。


    “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


    黄季微微闭眼,又将维持体面的秘法心决默诵起来,可还未等他将继续演戏的扮相挂回脸上,配角就已走到门口。


    “黄四爷!”


    来人乃是城中知名古董铺子宝蕴楼的掌柜言诩,言文通。


    “哎呀!言掌柜!许久不见,为兄正想着你呢!快请进!”


    黄季热情地迎上前去,与其称兄道弟,看上去很是熟络。


    与之相比,陈德音的脸色就要难看许多。


    她自恃出身显赫,若非母亲早年听信所谓“碧璆岛圣女”的谶语,执意要将她嫁给黄季,陈德音是断不会与这些白衣商户为伍的。


    更何况,十余年前她便听说言文通是靠制售名家伪作赚得第一桶金,实在下作得很,虽然这一传言尚未有实证,且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也不再被人提起,但想来流言不会凭空而起,她瞧不上此人也理所应当。


    “我出去透口气。”


    陈德音冷着脸起身,在经过言诩身旁时,视线只是堪堪停留一瞬,便勉强算作是打了招呼,而后就径直朝亭外走去。


    黄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好在言诩并未将陈夫人的轻慢放在心头,他将手中的紫檀画匣捧到黄季面前,乐呵呵地献上:“这是小弟近日新得的宝贝,特意拿来孝敬您的!”


    卷轴展开,正是泽甫先生的名作,《福莲鸳鸯图》。


    “‘莲’生贵子,鸳鸯于飞。恭喜黄四爷,得偿所愿!”


    黄季闻言,会心一笑。


    而正在亭外的陈德音听后,面色却愈发有些黑如锅底。


    池玫见状,忙用手指着春晖湖的方向,设法引开她的注意:“夫人,您快看!”


    陈德音遥遥望去,申时的日光带着些许蜜色,播撒在春晖湖上,将湖心的舞台笼在金光之中,还当真是有几分神迹降临的意味。


    黄舒窈就站在舞台正中,静静等待鹤鸣观监院元清为她拭去眉心的那一点赤红。


    虽有不舍,但一切终将结束。


    即便她贪恋人们的仰慕,心中却也明白,百姓们跪拜的是传说中以身救世的莳花神女,而她只是有幸暂时偷走那份荣耀的一个可怜替身。


    黄舒窈阖上双眼,任由元清将那点象征神明驻跸的朱砂轻轻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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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礼成!”元清放下手中的柳枝与素帕,高唱道:“神女归位,福泽永驻!”


    湖畔两岸随之爆发出阵阵欢呼,震耳欲聋的钟鼓声瞬时响彻天地。


    黄舒窈身在喧闹之中,心底却没有一丝喜悦,因为她明白,待褪下这身代表神女的华服与冠冕之后,她将彻底回归自己原本的身份。


    那个必须时刻保持矜持优雅,展现温婉贤淑,以求能借婚姻攀上高门的商户之女。


    如此想着,她下意识放缓脚步,急得怀恩直想骂娘。


    今日被拘在这副甲胄之中快要一天,他早就有些难耐,好容易等到仪式结束,自是想快些将这身劳什子换了去。


    几人刚到达用来更衣的小殿,怀恩就忙不迭地冲进屋内,三下五除二地将那身厚实的护法装扮扒拉下来,待换回自己的青布常服,又揉了揉酸痛发僵的肩颈,身上才总算感到松快一些。


    “江阿姊教的这手推拿功夫还真是不赖!”


    怀恩自言自语着往门口走去,可当他隔着窗纸看见站在外边的那个人影时,又心虚地止住了脚步。


    清晨他忽悠人家帮忙时,可没说要穿着厚重甲胄站三个多时辰,当时事态紧急,江娘子尚且不同他计较,眼下危机已解,别是还要找他算后账吧!


    怀恩迟疑几息,硬着头皮打开房门。


    果然,江楚禾正抱着换下的行头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怀恩赶忙祭出一副狗腿嘴脸,“今日辛苦江阿姊了!多亏有您!您就是我命里的大救星!”


    看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江楚禾轻哼一声,把手中之物一股脑地往对方手里塞,“你少拿话哄我!以后再有这种事儿,千万别找我,你就自个儿兜着吧!”


    怀恩手忙脚乱地接住,见她不像真格生了气的模样,便大着胆子又笑嘻嘻地凑到近前:“福祸相依,机缘天定,此乃命数,由不得你我啊!”


    “就你歪理最多!”江楚禾没好气地剜他一眼。


    怀恩正要继续,身后另一扇门轻轻开启,发出“吱呀”的声响,两人循声望去。


    黄舒窈正立在门边,视线在对面两人的面上来回逡巡片刻,又定格到江楚禾的脸上。


    “方才的护法,是你?”


    怀恩心头一跳,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妙,虽说先前排演时,黄娘子并没有见过自己和怀英的面目,可也该想得到这护法之位当由观中弟子担当,眼下换了女医,还真是不好解释。


    他正急着,却见江楚禾从容一福。


    “黄娘子安好,敝人乃是青囊山庄门下医馆归元堂的坐堂女医,名唤江阿九,方才的左护法正是在下。”


    先前江楚禾就曾在紧急之下向她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只是那时黄舒窈无暇多想,待大事了结,这才顾得上细细琢磨,不免有些心惊。


    如此盛大庄重的仪式,伴在神女身侧的护法竟能轻易被人顶替了去?


    想到此处,她心下愈发不安,连声线都有几分颤抖:“怎……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