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厌恶

作品:《与前夫合中情蛊后

    “我们不回去吗?”虞时晚率先打破了这阵沉默。


    “再等等。”裴淮真道。


    “等什么?”虞时晚有些不解,一开始她确实对于站在高处看云海有些新奇,可呆久了,感觉随着时间麻木,好像也就那样。


    旁边还坐着这么一个无趣的人。


    “等到天汉垂芒,星斗粲然。”裴淮真道。


    “哦。”虞时晚不懂天汉垂芒什么意思,但后面大概就是看星星的意思吧。


    她确实也没有再这么高的地方看过星星。


    不过看星星而已,有必要说得这么文绉绉的?让人难懂。


    虞时晚最讨厌这些说话故弄玄虚的人,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他们高雅一样。


    有什么了不起的。


    “装模作样。”她小声嘟囔着,却不料被裴淮真给听见。


    裴淮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生气,随后思考了一会儿。


    他在停在半空中的剑鞘上站起身来。


    “抱紧我的腿。”裴淮真说道。


    “啊?”虞时晚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抱紧了他的长腿。


    该说不说,裴淮真的腿好长啊。


    虞时晚的手刚环上去,就感受到布料下那紧绷着的肌肉线条,很有力量感。


    她想着就把手往上伸了伸。


    “不要……乱摸。”裴淮真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手指弯曲着握成了拳。


    虞时晚抬头望去,月光下他脖颈泛起了一层薄红,可真好看,虞时晚第一次觉得居然会有一个男人会好看成这样。


    似乎是察觉到虞时晚那毫不避讳的目光,裴淮真那高处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不要……盯着我看。”


    “哦。”虞时晚虽这么说着,可仍未收回自己那直白的眼光,“我只是觉得你好看。”


    这话是真心话。


    虽然她不喜欢裴淮真的虚伪和说话的故弄玄虚,还有他透露出的那种正人君子的令她厌恶的感觉。


    但对于裴淮真的外貌,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腿,虞时晚还是喜欢的。


    “那也不要盯着我看。”裴淮真冷声道。


    “好吧。”虞时晚焉头巴脑低下了头,看着盯着裴淮真的靴子看。


    裴淮真伸展了下握紧的拳,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心中的那股潮热却无法褪去。


    夜空中,他飞行得越来越快了。


    夜风掠过他清晰的下颌线,吹散一缕垂落的发丝,正好扫在虞时晚的面前。


    夜空中,虞时晚抓住了他的那缕长发,随后偷偷向上看去。


    此刻裴淮真正专注看着前面御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虞时晚胆子大了些,手指轻轻绕着他的发丝打转,心里忍不住想象他散发的模样。若是那如瀑的青丝垂落,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想着想着,虞时晚忍不住又偷偷抬头向上看去。


    他正专注地御剑,侧脸在月色下如冷玉雕琢,眉目清冷,薄唇轻抿,看不出喜怒。


    “真好看,要是脱光了衣服一定会更好看吧。”虞时晚这么想着,心里开始有了些许邪恶的小盘算。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裴淮真的余光其实也在偷偷看她。


    少女的手指柔软,缠绕发丝的触感让他脊背微僵,但是转念一想,虞时晚连十六岁都不到,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怕是情爱也没有开半分。


    十五岁啊。


    裴淮真一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居然就是他的妻子,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惭愧和自我谴责感来。


    这是一场错误的、不公平的婚约。


    尤其对于虞时晚来说,她才十五岁,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他十五岁的时候,也才刚刚被清微仙尊收入门下,开启真正入道。二十岁才被皇帝亲封为天枢阁执剑使,执掌天枢阁。


    可她呢,被家族当做筹码,塞进一场荒唐的婚姻里。


    她明明该有更好的前途,却被迫嫁给了他。


    他甚至,真的要娶了她。


    夜风拂过,裴淮真闭了闭眼,心中涌起一种近乎自厌的情绪。


    而此时的虞时晚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当做了东方家结交攀附裴家的联姻工具。


    但那又如何呢?


    谁敢拿她当工具,她日后就百倍千倍地要他偿还回来。


    当前的屈从乖顺,不过是日后的翻盘蓄势。


    她虞时晚从来就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玩物,更不是什么需要怜悯的弱者。


    迟早有一天,她要掀翻那棋盘,坐那胜利的高台。


    到时候她会布一盘新的棋局,所有人都是任她玩弄的棋子,所有人都必须为了取悦她而存在。


    所有她讨厌的,必须立刻从她眼前消失。


    所有她喜欢的,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对她俯首称臣。


    总有一天,东方诀这个狗东西要对她下跪,东方长泽披上嫁衣做她的夫,而裴淮真,毒哑了扒光了衣服捆缚着安置在她的床上……


    至于东方常那些个完全碍眼的东西,就该剁碎了喂狗,连根毛都不要让她看见。


    虞时晚眯着眼,看着月亮下翻涌着的云,心情有些愉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然而这样的笑落在裴淮真眼中,却让他觉得有些痛,明明是这么积极向上、乐观善良的女孩子,却……裴淮真没在想下去。


    “到了。”裴淮真停下飞行的剑。


    “什么?”虞时晚从幻想中醒悟过来。


    “海上。”裴淮真答。


    海浪伴着海鸥飞翔的声音落在虞时晚耳中,她向远处望去。


    月光如银,倾斜在海面上,海浪在夜色中翻涌。


    她第一次看见海,看见这么宽阔这么美的海。


    可她却没有一丝欣赏,心中被这种宽阔的陌生、不安感填满,那些被欺凌的画面突然涌现在脑中。


    她突然抱住裴淮真的腿,整张脸埋进他的衣袍里,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不会是想在这里杀人灭口吧,我告诉你,我再怎么说,也是东方家的嫡女,我要是死了,你们裴家也别想好过!”


    她恶狠狠的放出威胁后,却在话音未落的时候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那触感让她突然僵住了。


    太温柔了,温柔得不像真的。


    好像冬日在火炉旁边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抱歉,没想到这会吓到你。”裴淮真蹲下身来,“我只是觉得,在大海看着流星陨落会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或许你会喜欢。”


    那么一瞬的感动后,虞时晚立马掩饰出真情,她换了一副面孔,收敛了刚才威胁凶恶的姿态,开始装起了可怜无辜。


    她像只可怜的小猫,缓缓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也软了几分,“……流星?”


    “天汉垂芒,就是会有流星的意思。”裴淮真大概猜到虞时晚那时烦恼的是什么了。


    “我当然知道。”虞时晚条件反射般反驳,却在话说出口后有些后悔。


    她不想裴淮真嘲笑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可刚才表现出来的紧迫倒是有些过于刻意了。


    “嗯。”裴淮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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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天汉就是流星。”虞时晚凭借自己的猜测努力解释着,她不想裴淮真再瞧不起她了。


    刚进东方府的时候,就有些丫鬟婆子嘲笑讽刺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所以我自然知道天汉垂芒就是会有流星的意思,再加上后面星斗什么,反正我知道什么意思。”虞时晚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她到底再解释什么,生怕裴淮真看不出来她的浅薄无知吗?


    裴淮真没有戳破她的窘迫,只是从腰间解下一块温润的玉佩递过来。


    “这什么?”虞时晚下意识接过,顿时被掌心传来的暖意惊住了,那温度不烫,却像冬日的暖炉般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让她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一点点舒展开。


    “海上风大,夜里会很冷,刚才一直都没发现,你的脸都有些冻红了。”裴淮真道。


    “是吗?”虞时晚握紧了那玉佩,她早就习惯去忍受过于冷的气温。


    过去寄人篱下、被排挤的那些年,她总蜷缩在单薄的被褥里,数着指头等天亮,那时候总觉得天亮就会温暖起来,但有时遇到阴天,碰到下雪,冷到没办法,她就会去找毒虫咬她。


    只要麻木了,就不会感觉到冷了。


    从来没有什么人会在意她冷不冷,就连她自己也习惯去忍受寒冷了。


    可此刻,掌心的暖意却像一把温柔的刀,猝不及防地剖开了她层层包裹的伪装。


    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滚烫的,止不住的。


    可恶啊,她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她怎么能连眼泪都控制不住。


    “流星出来了。”裴淮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时晚慌忙抬头,可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她越是用力眨眼,那些星光就越朦胧。


    该死的眼泪,偏偏这时候流出来。


    那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夜幕,像一滴融化的银泪,从深蓝天慕的最顶端一路坠落,最终消逝在海天交界处,光痕渐渐淡去,却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透明的伤痕,久久不散。


    虞时晚的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只看到一片朦胧的光晕,温热的泪珠不断滚落,有些甚至落在了裴淮真的衣服上。


    裴淮真看着她抖动的肩膀,抬起手,刚想为她擦泪的时候,少女却突然整个扑进他怀里。


    “呜……”


    那哭声起初是压抑的,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渐渐地,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嚎啕。


    她哭得那样委屈,那样孩子气,仿佛是要把十五年来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为什么她还没有出生就要被父亲抛弃,为什么对她温柔的母亲也要离开她,这十几年来,她不断被抛弃,哪怕她装得再乖再懂事再怎么对着各类人演着戏,还是要被扔掉。


    她不是姓虞吗?


    可虞府不要她,舅舅舅妈只当她是个麻烦的包裹。


    她不是流着东方家的血吗?


    可东方常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女儿,只是像把她当成个工具利用,为了那么一点利益就可以随时把她抛弃。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时晚时晚,时候太晚,虞音曾说她要么不该来,要来也不该那么晚。


    可凭什么这些都成了她的错。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不甘、委屈、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


    裴淮真任由她哭着,任由她将自己的衣袍沾湿。


    等到那哭声渐缓,裴淮真放下了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又让人觉得宽厚,仿佛一切冰冷的、刺人的都被隔阂开,就像……阿娘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