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轻鸢闪电
作品:《归真记》 兴许有同伴守夜的缘故,今晚也睡得安心得很。
鱼乔睁开眼睛,看见凌二三在卧室正中结跏趺坐,相较昨夜倒离自己更远了。
她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笑着打趣道:“你打坐的样子还真像道士。”
凌二三亦是回头一笑:“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
“那你都会些什么?画符斋醮?移山穿墙?御剑飞升?”
凌二三正要开口回答,忽听得门口一阵乱哄哄的,有人大声道:“王大人在此间吗?周大人要我来传话,说东西找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凌二三立即起身开门。
门口立着个年轻差役,身穿官服,风尘仆仆,满头满脸都是黄沙。他见了鱼乔,先叉手行了一礼。鱼乔开口问道:
“周庸人呢?”
差役回话道:“周大人亲自看着东西呢,他说‘兹事体大’,请王大人务必亲自前往查看。”说着牵出两匹马来,恭敬地道:“距离此地三十里外,有个地方叫里西,东西便是在那儿发现的。请大人骑马前行,小的在前头引路。”
小沙弥抱着猫从隔壁房间钻出,一听要骑马,连连后退几步,啪地将门关上了。
鱼乔从差役手里接过缰绳,好奇道:“你师弟怎么了,突然又不想去了吗?”
凌二三背对着她,回答说:“他……兴许是不爱骑马吧。”
说起骑马,师兄弟两人心中都有些心结,往事过于黑暗残酷,他不愿在鱼乔面前提起。
他仰头瞧着鱼乔利落地翻身上马,道:“我走路跟着你。”
鱼乔一怔,继而眉头一皱:“这说的什么话,你能快得过骏马吗?一会儿跑起来怎么可能跟得上?”
凌二三少见的坚持,语气平平地说:“我就是跟得上。”
看他执意不动,鱼乔心中一阵来气,距离新线索只有一步之遥,这节骨眼上凌二三又要搞什么鬼?正要开口呵斥,忽然心念一转,想起小沙弥曾谈论过道士吃不饱饭的话题。
优良坐骑如同美食佳肴,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平民百姓多以耐粗饲的驴代步,哪怕是盛产骏马的大漠,一生也没骑过马的人比比皆是。凌二三出身民间,兴许骑术不佳,或者干脆不会骑马?
想到此节,鱼乔火气消了大半,他既不善骑术,那二人共乘便是。她有意维护同伴的自尊心,不再与他争辩,只伸手拉住他胳膊用力一提,道:“上来。”
凌二三心中大震,对方明明没用多少力气,自己身体却不听使唤,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顺着他的力气纵身上跃,稳稳跨坐在了马背上。
鱼乔心中一乐,提起手中缰绳一振,道:“抓紧,我要加速了。”说罢挥出一鞭。
凌二三心乱如麻,双手放在哪里都不对,勉力维持着平衡才不至于东倒西歪。骏马四蹄飞驰,景色快速倒退,两人很快被颠到了一起,前胸几乎与他后背紧紧相贴。
他如过电一般浑身激灵,连连后撤。强风吹起那人耳畔的几缕发丝,裹挟着幽微的香气拂在他脸上。
顾得了上面便管不住下面,凌二三顿时大窘,如坐针毡,心中冒出一个绝望的想法:
男子与女子,终究是不同的。
*
好容易捱到了里西,鱼乔轻轻一跃,利落下马。凌二三却同手同脚,僵成了一截木头。
鱼乔强忍着笑意,这促狭鬼最爱捉弄人,平日里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如今头一回见他吃瘪,倒真好笑极了。
二人视线一对上,凌二三飞速移开了眼睛,左顾右盼地看风景。
鱼乔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原来你也有今天呀,真是报应不爽。”
凌二三脸颊红到了耳根,他俯下身来,两手撑住膝盖,咬紧嘴唇不语,心道你哪里懂得男子的尴尬。又暗骂周庸,这没用的东西怎地拖拖拉拉半天还不来汇报?
正想着,周庸已经拖拖拉拉地过来了,他照例行了个礼,恭敬地禀报道:
“王大人,没发现曹毕娑,但他的骆驼群与货物就在前方石窟里。”说罢比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跟随他走近树林,只见一片密密匝匝的林子前,聚集了约莫二三十头骆驼,嚼着黄叶枯枝,或坐或卧,姿态甚是悠闲。顺着林间小道往里钻,走了数十步,忽见巨大山体之上,隐约露出个两仗宽的洞口来。
这地方看似开阔,实则隐蔽。枯黄的树林像是天然的庇护所,若不走进,决计看不出这山体里有个石窟。
三人走进石窟,里面密密麻麻堆放着麻布口袋密封的货物。只一眼,鱼乔就觉脊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装货的布条捆绳末端印着一朵骷髅宝相花,正与箭簇上的一模一样。
她愣在当场,凌二三已经利落起身,干脆利落地冲着周庸道:“出去。”
周大人不明所以,又不敢造次,只能绷着脸告退了。
看他走远,鱼乔从荷包中掏出一枚乌黑的五棱箭簇,正是当初从哥哥体内取出之物。她小心地摊在手心里,箭簇原本金灿灿的颜色已经被氧化得乌黑暗沉,尖端雕刻的宝相花纹却纤毫毕现。两人仔细比对捆绳上的花纹,确实一模一样。
沉寂多日的案件突然有了进展,鱼乔双手颤抖,一时心乱如麻,道:“这……这批货莫非与我家中爆炸有所关联?我,我……”
凌二三柔声说:“只要找到曹毕娑,不愁挖不出线索。”顿了顿,又说,“先看货吧。”
他想握住对方的手以示安慰,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改为捏住麻布口袋的一角,利落地揭开,取出一把里面的物事。
细小的黑色颗粒,捻之即碎,与在骆驼毛发中发现颗粒的相同,果然是火药。
鱼乔静下心神,推测道:“曹毕娑暗中倒卖火药已是事实,这么大一批货堆藏在这里,价逾万金,他舍不下血本,定然没有走远。”
凌二三点了点头:“我瞧了他的画像,是个大胡子粟特人,头发也乱蓬蓬的,在人群中显眼极了,找起来应该不难。”
两人商议已毕,鱼乔唤来周庸,要他差人将货物看管好,又差遣他去寻人。
时至午后,眼见石窟中再也搜不出别的线索,几人便打算原路返回。
赶在鱼乔牵马之前,凌二三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他张了张嘴,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
“喂,别骑马了。”
瞧着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鱼乔暗中好笑,这人不善骑术,简直到了见马就怕的地步。
她故意打趣道:“那怎么回去,你背我?”
意想不到的是,凌二三竟真的点了点头。
鱼乔睁圆了眼睛,奇道:“你是认真的吗?这一路上可有三十多里,累也累死了。”
事情似乎有商量的余地,凌二三紧绷的表情立即放松下来,笑着说:“我背你,一定比骑马快,你信吗?”
说着已经背对着她半蹲下来,侧脸回头,两颗黑漆漆的眼珠瞧着她,似乎大有所盼。
鱼乔虽觉得不妥,但看他眼巴巴的神情,有些不忍拂其意。犹豫一阵,慢腾腾地爬到了他背上。
只一瞬间,她惊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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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腾空,眼前一花,身边的景色已经变了。
凌二三飞身一跃,腾空而起,背着鱼乔全速疾驰。两侧景物飞速倒退,扑面而来的劲风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鱼乔大惊失色,她想示意这杀千刀的同伴慢些,一张嘴口中立即灌风,惊呼始终被堵在喉咙里。想打他几下示意,两手又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肩膀生怕掉下去。一片混乱中,脑中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速度确实比骑马快多了。
三十里地,转瞬即达。
凌二三照旧半蹲,让鱼乔两脚踩在地上。背后的人却惊魂未定,过了半晌,才从他背上颤颤巍巍地爬了下来。她只觉四肢僵硬,两眼含泪,脸颊被狂风吹得冰凉,木得说不出话。喝了小沙弥递来的杏皮茶,这才慢慢暖和起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觉得元神归位,怒火攻心,狠狠瞪了凌二三一眼,怒斥道:“你是比马快,整个沙洲的牛马牲口加起来都没你快!”
始作俑者却笑嘻嘻的,对她的控诉丝毫不以为意。他扬了扬眉,脸上全是得意的神色,伸手从茶点里挑挑拣拣,拈了块杏仁糖咯吱咯吱地嚼:
“今早你问我什么来着,会不会飞升,现在可见着了?”
鱼乔怒容满面,自己清早不过随口玩笑,不料这人竟这么记仇,真是小气鬼。她越想越气,恨不得踢他两脚。
小沙弥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这轻鸢功也只有师兄能练成,他却不肯背着我跑。”
鱼乔怒气渐收,奇道:“怎么?跑得快还有个专门的说法?”
小沙弥回答:“这可不是一般的跑得快。寻常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奔马,且总有力竭的时候。这轻鸢功可不一般,‘轻如纸鸢,快如闪电,转瞬千里,疾步天边’,和它的诀一样妙。”
以往这些江湖秘技只在传闻话本中见过,眼下头一回见到活的,鱼乔心中大感好奇,她不自觉身体前倾,问道:“这是你们师门独家的功夫吗?”
小沙弥点了点头,说:“大家入门时都练过,可全都失败了,这么多年练成的只有师兄一个。练功的过程也痛苦极了惨极了,要先——咳,往事不提也罢,总之、总之我要午睡了。”
说罢再也顾不得满脸好奇的小乔哥哥,举杯将茶一饮而尽,嘴里嚼着泡茶的杏肉,含含混混地跑了。
开玩笑,再不跑,师兄的眼神会杀人。
妙言虽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得罪了阴晴不定的师兄,但身体的直觉却不会骗人,轻鸢功的话题要是再说下去,自己未来几天都没好果子吃。
眼看他脚底抹油溜了,鱼乔大失所望,转而向凌二三道:“所以是怎么练的?”
凌二三微微一笑,道:“那句口诀你方才也听见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念,枯燥得很。小光头从小好动,自然觉得苦不堪言。”
鱼乔好奇道:“什么人都能练吗?那我行吗?”
凌二三顿时脸色一变,道:“开什么玩笑!”缓了缓,又温声说:“你也听我师弟说了,大部分人练不成的,别白费力气了。再说了,有我背你不好吗?”
鱼乔笑道:“这倒是,我们之间你会了等同于我会了,你这么厉害,已经足够了。”她原本不过突发奇想随口一提,见凌二三如此抗拒,便猜测这是他师门不得外传的秘籍,也就作罢。顿了顿又说:“求你下次不要那么快,我脸都被吹麻了。”
凌二三两手搓着衣带,半晌后低低嗯了一声。有一件在意许久的事情迟迟没有验证,横亘在他心里,总觉得飘飘忽忽的不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