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深夜问诊
作品:《归真记》 回到客栈,小沙弥焦急的神色终于一松,长吁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大半天找不到人,我和金狸都快急死了。”
鱼乔笑道:“是我的不对,让你们久等。”
凌二三亦是一笑:“谁让你清早赖床不起,怎么,怪我没叫醒你?”
妙言吐了吐舌头,哪里敢这阴阳怪气的师兄说半个不字。他不禁失落地想,倘若温柔和气的小乔哥哥是自己师兄,从小一起结伴拜师学艺,那受再多的罪也值得。
金狸跳到桌上,低低呜了一声,举起一手向众人示意,只见一截半透明的东西挂在它爪子上,甩也甩不下来。
原来是一截蛇蜕。鱼乔最怕这种会咬人的长虫,连褪下来的皮也觉得恶心。她打了个寒颤,立即后退了半步。
凌二三笑骂道:“让你手欠,什么东西都去掏,看吧,又钩住了吧?”说着捏住金狸毛茸茸的胳膊,帮它解下蛇蜕,又细细检查它身上有没有受伤。
小沙弥笑着打趣:“师兄向来叛逆,闺女也不听他的话,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鱼乔撇过脸去不想看蛇蜕,只接话道:“怎么,凌二三以前很叛逆吗?我怎么觉得好说话得很。”
凌二三一怔,手上动作一顿,无意间揪下金狸一小撮毛来,猫儿立即抬手给了他一爪子。
小沙弥举着蛇蜕把玩,道:“小乔哥哥你看,这个花纹倒是奇特得很,和我在朔西见过的蛇很不一样,是菱形的。”
鱼乔不忍拂其意,便忍住恶心细细查看一番,道:“确实如此,兴许沙漠中的蛇与树林间的蛇不太一样,这样的纹路我也第一次见。”
可无论哪里的蛇,总是会咬人的,还说不定还有毒,一想到这些,鱼乔就忍不住连连皱眉。
凌二三忽道:“我突然想起一事,林间的蛇常吃青蛙、老鼠,可沙漠里的蛇最爱吃石龙子。”
鱼乔一怔,石龙子?那不就是当初在茶棚歇息时,阿痴手里疙疙瘩瘩的守宫?
无论石龙子还是蛇,总归是些讨厌的东西,她不愿再想,眼看夜幕就要降临,若是可怕的东西想多了,夜里难免又要害怕到失眠。
太阳落山,时至傍晚,周庸尚未归来。
顶着王大人的名头,客栈老板万分殷勤,为他们点了好几盏油灯,照得花厅灯火通明。又上了六七道小菜,看似简单,却极为鲜美。看到客人中有小沙弥,还特意为他准备了素斋。
鱼乔提箸一尝,心里就有了计较。
招呼完贵客,老板恭敬地退下。鱼乔对同伴小声道:“这老板也是个懂事的熟手。”
凌二三师兄弟瞧不出什么来,问道:“怎么说?”
鱼乔说:“这些菜看着简单,却费事得很。粟米粥的汤底是用鸡和鱼吊出来的。毕罗里的鲜笋丁馅就更麻烦,沙洲不产竹子,若要吃笋,只能从百里外的地方运来。这家客栈显然常常招待高官贵客,既要让客人吃得好,又不能让寻常人看出门道。”
惊异于小乔哥哥的敏锐,小沙弥立即瞪圆了眼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能?”
凌二三撇了撇嘴说:“百姓食不果腹,官员也不好顿顿大鱼大肉,自然是怕遭人口舌呀。”
鱼乔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不错。我还担心一点,如果老板与官员有什么恩怨过节,那证词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
三人对视一眼,凌二三道:“可惜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线索断了,只能等着周没用回来。”
“周什么?”
“周庸,字没用,这个人没用得很,岂不正配他?”说罢促狭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鱼乔也笑了,道:“这字倒是取得极好,希望他未来几日能多少发挥些作用。”
三人饭毕。凌二三照常走回两人昨夜的房间,将窗棂门扉,箱中床下,被褥铺盖,杯盏茶水等全都细细检查了一番,才道:“没什么古怪之处,放心睡吧,有事就叫我。”
鱼乔一呆,道:“你今晚不跟我睡了?”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这话实在不妥,她立即扭过头去,脸颊上慢慢浮起一层红晕。想说些什么来找补,一时又想不出别的词来,只能硬着头皮佯装无事。
凌二三蹲在地下,低头摩挲着地毯上的花纹,片刻后才低低唔了一声。
他心虚得说不出话,昨夜在鱼乔身边躺了半晌,心中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混合着占有欲和破坏欲的混乱感受,自己想破头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此生头一回体验这种心绪,害得他心痒难耐,又惊恐不已,迟迟不能入睡。趁身边人已经睡熟,自己连滚带爬地溜下床来,念着清心咒打了一夜的坐。
见他不愿,鱼乔也不好意思强留,便说:“也好,那换你师弟来吧。”
凌二三后背又是一僵。
不知为何,在此之前,无论他睡大通铺还是与师弟同床,自己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昨夜二人同床后,一想到他要和师弟同睡,抑或和别人同寝,心里就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又酸又苦。
自己行事向来爽快利落,何时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心事牵绊过?少年拧紧了两道清秀的长眉,暗暗思忖,自己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
鱼乔见他蹲着不动,便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背,道:“喂,你到底要不要——”
“啪”一声脆响,手指与后背接触的瞬间炸起一星火花,在昏暗的灯光中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鱼乔被惊得一跳,这景象今日已经是第二次遇见了。
凌二三亦有所感,抬头道:“此地常年无雨,天干物燥,便会有如此电气感应。手弄痛了没有?”
鱼乔木木地摇了摇头,怔愣片刻,忽一口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俯身蹲地,学着他的动作,伸手在地毯上反复摩挲,片刻后再次戳向凌二三肩膀。
又是“啪”地一声响,二人均感接触的位置一痛,白色电光瞬间照亮了两人轮廓。
鱼乔浑身一激灵,仿佛这白光也照亮了脑海中的迷雾,她两手一拍,眼中已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一把抓住凌二三的手道:“我懂了!雷公的电光原来是这么来的!”
凌二三肩膀一震,只觉得那手又暖又软,对方力道明明很轻,自己却如同使尽全力也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仿佛被抓住的不是手,而是自己的心。
黑暗中什么也瞧不见,鱼乔只觉得他轻轻颤抖,想来也是同自己一般兴奋,快速推测道:“有人利用电气感应制造出白光来装神弄鬼,伪造雷公的电光……真是难为他想得出来。”
凌二三轻轻抽出手来,重新将烛火点亮,含糊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鱼乔继续道:“那夜的白光虽也是一闪即逝,却比刚才的亮多了,我猜多半是用了什么更大的道具与地毯摩擦。可那件东西却凭空不见了。”
凌二三点点头:“制造白光的时候,那人定然要在房间里,可他后来是怎么出去的?又使了什么法子将房间反锁?这点也不明白。”
鱼乔总结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疑点尚且不清楚。一是那壁画上的雷公怎么消失,又怎么出现的?二是刘熙元到底是被什么毒死的?”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周庸担心我们趁他不在偷偷验尸,临走前给所有仵作下令,严禁他们靠近刘熙元尸体。不验清楚毒药的种类,就不能查明真相,可真麻烦极了。”
凌二三想了想,忽然笑道:“只有仵作才会验毒吗?我瞧着未必。”
鱼乔奇道:“这么说,难道你也会?”
凌二三摇头:“我不会。可我突然有个主意……只不过要麻烦王大人装个样子。”
*
夜深人静,店主钱三郎心神不定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正哀愁地盘算着这几日的进账,忽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急促拍门声。
“谁?”
“是我!店主呀,王大人突然病了,你能去附近请郎中吗?”
门外的嗓音清脆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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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钱三郎立即认出,正是与那位大理寺高官同行的小沙弥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店里已经莫名死了一个官员,若再病死一个,那客栈的生意这辈子也不要再做了。他慌不迭地起身,胡乱抓了件袍子裹在身上,踩着鞋就冲出来应门。
片刻后,钱三郎按照小沙弥的要求,带着四五位郎中恭敬地候在门口。
前来开门的白衣少年神情倨傲,向众人微微点头,道:“以防误诊,一次只能进一个大夫,其他闲杂人等退散。”说着向钱三郎挥了挥手。
钱三郎立即听令退下,又不敢回去再睡,只得守在一楼。今夜敲遍了雷台县几位最好大夫的门,又费尽心思将他们从被窝里弄出来,着实花了不少诊金。只盼着其中有人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能好好治一顿这个麻烦精王大人。
几个大夫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得罪了屋内身份不明的高官,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第一个进。在少年不耐烦的催促中,推举了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马大夫第一个问诊。
马大夫杵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进去,门立即被关上了,下一刻,屋里传来他一声低哑的怪叫。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各自提心吊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大夫又杵着拐棍哆哆嗦嗦地出来,他捂着胸口,一个字也不肯说,只“哎”了一声,三条腿健步如飞地跑了。
第二位是朱大夫。朱大夫年纪虽然不甚大,但性格沉稳缜密,最擅长千金科。他自己也不明白半夜给小郎君出诊是何缘故,只机械地听从召唤,走进门去。
下一刻门内又传来一声惨叫,半晌,朱大夫白着脸出来了。
接下来几位大夫均是如此,进门一声惨叫,出了门又都佯装无事。王大人到底得了什么怪病?钱三郎守在一楼,担忧和好奇都到了极点,只恨自己不会医术,不能亲自进去瞧个清楚。
最后一位大夫诊完,凌二三关上门。鱼乔再也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种促狭法子也只有促狭鬼才想得出。”
凌二三扬了扬眉,得意洋洋地说:“别的不提,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小沙弥苦着脸道:“别的不提,你们能不能先把刘大人弄走?这让我今晚还怎么睡?”
原来二人已趁众人不备,将刘熙元的尸身悄悄搬到房中,几位大夫进门问诊,诊断的却是刘熙元的中毒情况。大夫虽不怕尸体,但架不住进屋时毫无提防,冷不丁瞧见浑身焦黑的刘熙元,自然吓出一声惨叫。
两人相视抚掌大笑,几乎不能自已。待到笑够笑足了,鱼乔才对小沙弥道:“你下去把店主支开,我们把刘熙元搬回去。”
妙言立即照做。凌二三却说:“你歇着,我来搬吧”。
待到三人各自清洁干净,回到房中,鱼乔道:“几位大夫的诊断倒很一致,刘熙元果然是中了蛇毒。”
小沙弥将那截半透明的蛇蜕扔得远远的,心有余悸地说:“大夫说这种麒麟蛇毒性猛烈,在野外被咬即死,因此知道的人极少。”说着又抚了抚胸口,“被蛇咬过的尸体浑身焦黑,倒真像被雷劈中一般,真是可怕极了。”
凌二三说:“可怪就怪在刘熙元身上没有伤口,大夫也找不到,莫非毒药是喝下去的?”
鱼乔摇摇头:“蛇毒若是从口入,就会失去毒性,一定是有什么细节还没发现。”
总之案情有了重大突破,鱼乔紧绷心情终于舒缓下来,心中只盼周庸那边能有些新发现。思绪一松,顿时便有些困了。
方才又见了一回刘熙元的尸体,心中那股强烈的恐惧还没有散去,再叠加毒蛇的恐怖,若熄了灯独自一人呆在这儿,今夜简直不知该如何度过。
是硬着头皮睡觉还是点灯再熬一晚?鱼乔坐在胡椅上蜷成一团,两手揪着衣摆,心中纠结不已。
瞧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凌二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道:“上床睡吧,今夜我还在这儿打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