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秋夜观星象,并立露台语渐深

作品:《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

    子时三刻,咸阳宫万籁俱寂。秦风提着盏素绢灯笼,独自登上西侧高台的“灵台”。


    这是太史令观星之所,平日少有人至。石阶被夜露浸得湿滑,泛着幽暗的光。


    他一步步向上,脚步声在空旷的石阶间回响,惊起檐角宿鸟,扑棱棱飞入深蓝的夜空。


    登至台顶,视野豁然开朗。


    整座咸阳宫在脚下铺展开去,连绵的殿宇屋顶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冷色,如沉睡的巨兽脊背。


    远处渭水如带,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和一弯残月。


    夜风极大,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将他宽大的袍袖灌得猎猎作响。


    他来,是因为日间与太史令商讨修订历法之事。


    天工院新制的“水运浑天仪”需校准星象基准,太史令邀他夜观天象,指认几处关键星宿。


    可此刻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座巨大的青铜浑仪静静矗立在台心,在月光下投出狰狞而优美的影子。


    浑仪环圈交错,上刻二十八宿、黄道十二宫,中央的“玉衡”直指北极,纹丝不动。


    秦风走近,指尖拂过冰凉的铜环。


    环上阴刻的星宿名称细小如蚁,在月光下勉强可辨。他抬头望天。


    秋夜星空格外澄澈,银河斜贯天际,如一道乳白色的轻纱被谁随手抛洒。


    北斗七星在正北低垂,斗柄西指,正是“斗柄西指,天下皆秋”的时节。


    “秦院主也通星象?”


    声音从身后传来,清凌凌的,被夜风切得有些碎。


    秦风倏然回身。


    赢阴嫚披着件银灰色狐裘,站在台边檐角的阴影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未带宫女,独自一人,手里也提着盏绢灯,灯罩上绘着星图,烛光透过细绢,将二十八宿的图案投在地上,微微晃动。


    “公主。”


    秦风拱手一礼,“臣不通星象,只是来寻太史令,校准浑仪。不想惊扰公主清静。”


    赢阴嫚走出阴影,狐裘下露出月白深衣的一角。


    “太史令年纪大了,亥时便回值房歇息。是我让他不必等的。”


    她走到浑仪另一侧,仰头望着星空,“秦院主既来了,可认得那几颗?”


    她抬手指向东方天际。


    那里,一颗赤红色的亮星低悬,光华夺目,周围四颗稍暗的星组成不规则的四边形。


    “心宿二,大火星。”


    秦风顺着她所指望去,“其色赤,主兵燹。旁为心宿一、三、四,合称‘心宿’。”


    “大火星今夜格外亮。”


    赢阴嫚轻声道,目光仍凝在天际,“《左传》有云:‘心为大火,星孛入北斗,兵起。”


    她转过头,看向秦风,绢灯的光映在她眼里,跳动着小小的火苗,“北疆……最近可有异动?”


    秦风沉默片刻。


    蒙恬最新军报,匈奴右贤王所部确有异常集结的迹象,但此乃机密。


    “星象之说,虚无缥缈。北疆防务,蒙将军素有准备,公主不必过虑。”


    赢阴嫚笑了笑,那笑意很淡,未达眼底。


    “是了,你信的是格物,是人力,不是天命。”


    她不再看星,转而望向浑仪中央那根直指北极的“玉衡”,“这浑仪,也是人力窥天之器。你说,它真能测尽天道运行么?”


    “浑仪测的是星辰行度,是‘数’。天道……”


    秦风也望向玉衡,“臣以为,天道或许就在这‘数’之中。日月星辰,运行不辍,自有其规。格物所求,便是明其规,用其力。就像这浑仪,知其规,便可制历法、定农时、导航行。这,或许便是人以智窥天、以用顺天。”


    “以用顺天……”


    赢阴嫚喃喃重复,伸手,指尖虚虚点向浑仪上代表“黄道”的铜环,“所以你们筑坝蓄水,不是逆天,是顺水之性而导之;改良军械,不是嗜杀,是顺金铁之利而御敌。一切‘逆天’之举,其实都是找到了‘顺天’的那个‘数’,是么?”


    秦风心中微震。


    她总能如此精准地抓住他话语中最核心的意象。


    “公主明鉴。”


    夜风骤急,将她狐裘的毛领吹得翻飞。


    她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拢紧裘衣。


    秦风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深衣,未着夹袄,在这高台夜风里,定然极冷。


    “公主,此处风大,不如……”


    “你看那里。”


    赢阴嫚却打断他,指向正南天际一组呈“十”字形排列的亮星,“南十字。


    少时听南越来的使者说,在他们那里,这组星终年可见,是航海的指引。


    一直想亲眼看看,可咸阳纬度太高,只有秋冬之交的深夜,才能在极南地平线上窥见片刻。”


    秦风顺着她所指望去。


    那四颗星果然低悬南天,光芒微弱,几乎淹没在银河的光辉里。


    他从未注意过这个不起眼的星座。


    “那位使者说,循着南十字的指引,他们的船队曾抵达日出之地的尽头,那里有巨鸟翔空,有赤土千里,有会流出黑色油脂的河流。”


    赢阴嫚的声音在风里有些飘忽,带着向往,“那时我就在想,这苍穹之下,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天地?大秦的疆域,在舆图上看已然无边,可放在这星图之中,或许……不过一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青铜浑仪基座,仰头望着浩瀚星河。


    狐裘的银灰色在星空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片清冷的辉煌里。


    “公主心在四海。”秦风轻声道。


    “心在四海?”


    赢阴嫚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有些自嘲,“不过是困在兰台方寸之地,对着故纸堆幻想罢了。


    真正能踏出那一步的,是蒙将军,是出使西域的使团,是将来……或许还有驾着你们天工院所造巨舰的航船。”


    她看向秦风,眼中星辉闪烁,“秦院主,你们能造出‘雷霆车弩’,能筑高坝,将来……能造出远航巨舰么?能造出让人飞上云端,离这些星辰更近的器具么?”


    这个问题太大,太远。


    秦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想起后世那些钢铁巨轮、翱翔天际的机械,那中间隔着两千年光阴。


    “臣……不知。但格物之道,本就在不断探索未知。今日之弩,源于昔年之弓;今日之坝,源于昔年之堤。一步步走下去,或许……真有抵达星辰之日。”


    “一步步走下去……”


    赢阴嫚重复着,目光重新投向星空,良久,极轻地叹息一声,“那该是很远很远的将来了。我看不到那天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深切的怅惘。


    秦风心中一紧,脱口道:“公主何出此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赢阴嫚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在星月与灯影交织下,复杂难明,“秦风,我是大秦公主,是父皇的女儿。我的‘来日’,在礼法之中,在宫闱之内,在这咸阳城的四方天地里。纵有星海之志,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望天兴叹。”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有时,我羡慕你。


    羡慕天工院的匠人,甚至羡慕那些能随军出征的士卒。


    他们脚下有路,手中有事,眼前有方向。


    哪怕那路险,那事艰,那方向尽头是血与火……至少,他们是在‘走’。


    而我……”


    她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将脸半埋进狐裘柔软的毛领中,只露出一双映着星月的眼。


    夜风呜咽,穿过浑仪的铜环,发出低沉悠长的鸣响,如远古的埙声。


    远处传来巡夜郎卫整齐的脚步声,金铁相击,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南边的宫阙深处。更漏声依稀可闻,子时正了。


    秦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倚着浑仪,银灰狐裘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万千话语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安慰?他拿什么安慰一个拥有星辰之志却被身份禁锢的公主?


    承诺?他有什么资格承诺?


    说天工院将来能造巨舰,能让人飞天?那太过虚无缥缈。


    最终,他只是解下自己外罩的深色披风,上前两步,轻轻披在她肩上。


    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赢阴嫚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推拒。


    “公主,”秦风退后一步,声音在风里有些发沉,“星海虽远,其光可达。


    公主身在兰台,手不释卷,心系水利,智解朝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行’?


    公主所阅典籍,所校勘误,所提良策,或许正在为将来某个匠人、某位将军、某艘航船,照亮一寸前路。


    这天下之路,从来不是一人独行。


    有人踏出第一步,有人铺就第一程,有人……在后方点亮第一盏灯。”


    他顿了顿,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公主,便是那点灯之人。”


    赢阴嫚缓缓转过身。


    披风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她眼中有什么情绪迅速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是惊讶?是触动?还是别的什么?


    “点灯之人……”


    她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秦院主很会安慰人。”


    “臣所言,发自肺腑。”秦风郑重道。


    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那座沉默的青铜浑仪,和满地摇曳的星图灯影。


    夜风似乎小了些,星河在头顶无声流转。


    大火星依旧赤红,南十字已沉入地平线之下。


    “秦院主,”赢阴嫚忽然问,声音很轻,“若有一日,你那天工院真造出了可远航的巨舰,你会……亲自登船,去看看南十字下的世界么?”


    秦风一怔,随即认真思索片刻,摇头:“臣未必能等到那一日。


    但若真有那一天,臣希望登船的是最优秀的舟师、最勇敢的探险者、最睿智的学者。


    臣的职责,是在他们出发前,造出最坚固的船,绘出最精确的图,备好最充足的粮。


    然后,在陆地上,等他们带回新世界的消息。”


    赢阴嫚静静听着,眼中光影流动。“那你呢?你不想亲眼看看?”


    “想。”


    秦风坦白,“但臣更想看到,因臣与同僚们所做的一切,让后来者能走得更远、更稳、看到更多。这,或许便是臣的‘星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赢阴嫚久久凝视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许久,她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还给秦风。“夜已深,风露寒重,秦院主也请回吧。浑仪校准之事,我明日会告知太史令。”


    秦风接过犹带她体温和一丝清冷香气的披风,拱手:“谢公主。公主也请保重凤体。”


    赢阴嫚“嗯”了声,提起星图绢灯,转身向台阶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住,未回头,只轻声道:“秦院主,你方才说,星海虽远,其光可达。”


    她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优美的下颌线。


    “你……也是光。”


    说罢,她不再停留,提着那盏绘满星图的灯,一步步走下高台。


    光影随着她的步伐在石阶上明明灭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下方宫殿深邃的黑暗里。


    秦风独自站在观星台上,握着犹有余温的披风,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夜风重新大了起来,吹得他衣袍翻卷。他抬起头,漫天星辰冰冷璀璨,亘古不变。


    大火星依旧赤红。


    南十字已然不见。


    但他心里,却仿佛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温暖的灯。


    灯光不耀目,却足以照亮这寒夜高台,照亮前路茫茫。


    他系好披风,提起素绢灯笼,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沉默的浑仪,转身,走下高台。


    石阶湿滑,夜露浓重。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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