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作品:《惹权贵

    酒楼中人少,只有几道低沉的说话声,小二倚靠在台面上打盹。


    临窗边,林景如听了山长之言,立刻明白了山长话中深藏的忧虑。


    她略作思忖,缓缓答道:“擒贼先擒王,若有冒头者,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若那冒头之人,权势滔天,非你所能撼动呢?”岑文均追问,目光如炬。


    林景如抬起眼,眸中清光湛然,一字一句道:“那他只管试试,学生不信,江陵之地,还有人能大得过王法,越得过圣意!”


    这个答案,仿佛早已镌刻于心。


    然而,另一个更加决绝、狠厉的念头同时升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若真有人敢蓄意作乱,她绝不吝于以更隐秘、更彻底的方式去反击。


    即便是骆应枢……若他意图阻挠,她也绝不允许。


    想到妹妹清禾眼中因这布告而燃起的希望之光,想到巷口那卖糕妇人沉默而艰辛的背影,想到盛兴街上那些警惕却又隐含期盼的女商贩……


    她心底的决心如同淬火的玄铁,越发坚硬。


    绝不能让任何人,毁了这刚刚萌发的嫩芽。


    但这番狠绝心思,显然不宜宣之于口,尤其在山长面前,她将后半截话死死压在喉间。


    岑文均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微微摇头,指尖再次轻叩桌面:“再想想,或许……有更省力、更稳妥的法子。”


    林景如闻言,凝神思索起来。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此前与温奇商议时的种种权衡,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山长之意是……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岑文均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淡笑,旋即恢复古板严肃模样。


    他不置可否,只继续引导:“此法不失为可行之策,然,借何人之力?又引向何处?”


    林景如下意识就想到了骆应枢。


    那位世子爷虽无实职官位,但其身份尊贵,又圣眷正隆,本身便是一种巨大的威慑。


    加之盛亲王余威犹在,骆应枢自身也有食邑与亲兵,即便当朝太子,对其也需存有几分顾忌。


    正因如此,他即便不涉政务,在江陵却也是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若要寻一尊足以震慑各方牛鬼蛇神的“镇山神”,他无疑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此念关乎重大,且牵涉皇家。


    隔墙有耳,她将这份思量藏于心底,并未宣岑文均见她眼中了然,心中满意。


    与聪明人说话,无需点透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记住老夫上次与你说的话。”他沉声叮嘱,语气恢复一贯的严厉。


    过刚易折,低调行事。


    林景如在心中默念,不会忘也不敢忘。


    岑文均的目光在她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肩背上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


    “书院尚有事务,你亦诸事缠身,若有闲暇……便回来看看。”


    他难得地重复了一遍。


    言罢,他站起身,林景如亦连忙跟着起身,落后半步,随他走出茶楼。


    街头喧嚣的人声车马声再次扑面而来。


    一老一少两道清瘦身影,一前一后融入人流,俱是长衫素净,步履沉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雅气度,却又各自透着一股内敛的韧劲。


    “此事……”岑文均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混在嘈杂中却清晰传来,“做得尚可。”


    略一停顿,语气转为告诫:“然需时刻自省,戒骄戒躁。”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停留,径直朝等候在街角的马车走去。


    林景如呆立在原地,望着那道挺直如松的背影渐行渐远。


    山长年过半百,脊背却无半分佝偻,一举一动,透着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文人风骨与铮铮气节。


    方才那“尚可”二字,犹在耳畔萦绕,恍然若梦。


    原来,从一开始那句“尚可”,真的是在赞许她。


    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得她鼻腔微微发酸。


    那感觉,如同在漫漫长夜中独自跋涉了许久,忽见前方雾霭散开,不仅透出光亮,更见那光亮之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手提灯火,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只是为她照亮前路一角。


    即便她深知自己终须独行,但这突如其来、来自最敬重之人的认可,依旧在她沉寂坚韧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直到岑文均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林景如才缓缓吸了一口气,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转过身,步履稳健地朝着盛兴街内正在忙碌勘测的工房吏员与工匠们走去。


    户房的书吏正与请来的老木匠师傅对照图纸,仔细测量规划,商讨着如何将街边摊档设置得既规整又不失灵活。


    木匠师傅神情专注,一丝不苟,然而旁边几个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凑在一起低声嘀咕。


    “要我说,这不过是做做样子,应付上头的差事罢了,女人家,还能真翻了天不成?”


    林景如刚走近,便听到其中一人语带不屑地说道。


    还没开始,便已唱衰。


    这般动摇“军心”的言论,令她眉头倏然蹙起。


    那衙役瞥见她过来,倒也并不十分避讳,随意地招呼了一声:“林书吏来了。”


    接着便自顾自地继续道:


    “这世道,女人家就该好好在家伺候爷们儿,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抛头露面出来做买卖?像什么话!老祖宗的规矩都不要了?”


    林景如本不欲与这等短视之人多费口舌,但见他言语张狂,影响周遭氛围,不由面色一寒。


    “谁定下的规矩,说女子只能依附男子而活?”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陡然迸发的锐气,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那衙役,竟隐约透出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类似骆应枢般迫人的压力。


    “女子天生便该囚于内院?”


    “你若肯睁眼去看看,便知这江陵城中有多少女子渴望自食其力,又有多少女子因失怙而无依无靠,只能靠浆洗缝补,换取微薄铜钱,艰难求生!”


    她上前一步,逼视对方,语气愈发冷冽:“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这般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那衙役被她骤然迸发的凌厉气势所震慑,脸上顿时一阵红白交错,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在对上林景如那双冰冷眸子时,一时语塞,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日后,若再让我听见此等言论,扰乱公务,动摇人心,”林景如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便只能如实禀报温大人,想来,大人也不会乐意听到此等妨碍政令施行之言。”


    她眼神凌厉,隐含不容置疑的警告。


    那衙役脸色变了变,终究是悻悻然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周围原本有些散漫的气氛,也顿时肃静下来。


    这僵冷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林景如本意是敲打,让他们谨言慎行,而非刻意为难刁难。


    一直作壁上观的班头见状,适时轻咳一声,出言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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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管好自己的嘴!此事乃知府大人亲口谕令,关乎政令体统,岂是尔等可以随意置喙的?”


    说完,他转向林景如,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并无多少真正认错的意思,语气倒是颇为圆滑:


    “实在对不住啊,林小兄弟,手下这几个弟兄都是粗人,快人快语,有口无心,绝无恶意,还望林兄弟你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他话一出口,其余几人眼底的不服眼看着便要冲撞出来。


    林景如只当未见,踱步走到班头身侧,同样挂上理解的笑意,接口道:


    “吴大哥言重了,我明白,兄弟们只是好奇,随口议论几句罢了。”


    “只是温大人对此事何等重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也是怕兄弟们言语间万一有个疏忽,传到大人耳中,引得大人不悦,那便不好了,方才情急,言语直接了些,也是为兄弟们着想。”


    比起表面功夫,林景如自认不差。


    对方既然想粉饰太平,她也乐得顺水推舟,维持住这层脆弱的“和气”。


    “林兄弟说得是!我们都是些莽汉,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见谅,见谅!”


    班头连连点头,他虽不明白温奇为何非要推行这“荒唐”事,但前几日刚喝了林景如的酒,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他对这少年并无恶意,也无意刻意巴结或作对,只求安安稳稳做完分内之事,两边不得罪。


    “哪里的话,大家都为大人办事,相互提点也是应该的。”林景如微笑着,将场面话说完。


    气氛就在这看似融洽实则疏离的交谈中,慢慢缓和下来。


    林景如旋即转入正题,询问起工程规划的进展。


    得知若要将主街连同周边的四五条巷子全部规划改造完毕,至少需一个月光景,她不由微微蹙眉。


    略一思忖,她抬手指向主街和旁边一条较为宽敞的巷子,果断道:


    “既然如此,工期紧迫,便先集中人力物力,将主街和这条沐雨巷整治妥当,其余的,容后再议。”


    言罢,她又转向忙碌的众人,略微提高声音道:“诸位辛苦了!如今天气渐热,若觉酷暑难当,不必强撑,尽管歇息,保重身体要紧。”


    接着,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再次取出几粒碎银,悄然塞入班头手中,低声道:


    “一点茶水钱,给兄弟们解解乏,万勿推辞。”


    前番宴请,打通的是几位典吏和班头的关系,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


    但这些办事的底层衙役、工匠,并未直接得到好处。林景如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此事虽是温奇亲命,他们明面上不敢违抗,但若心存怨怼,阳奉阴违,拖延工期或是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也足够让她头疼。


    正因如此,面上的客气与实在的小恩小惠,都不可或缺。


    方才的敲打是立威,表明此事上头的重视与自己的底线,此刻的体恤则是示好,表明自己并非刻薄之人,记得大家的辛苦。


    恩威并施,方是驾驭这些老油子的法门。


    做完这些,林景如并未离开,而是挽起袖口,径直走到那位老木匠身边,蹲下身,接过对方手中的纸笔,主动帮忙计算起主街所需的木料尺寸与耗材数目来。


    正当她全神贯注,指尖随着木匠的报数在纸上飞快演算时,一只带着体温的手掌,毫无预兆地拍在了她的肩头。


    林景如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手指骤然收紧,险些捏断笔杆,同时双腿发力,迅捷地向侧后方撤开半步,目光含锐,警惕地扭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