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浊酒局定赘婿盟
作品:《剑斩狮驼,道逆仙佛》 玄华峰的晨钟,敲碎了峰巅的薄雾,也惊醒了山脚下的世族别院。苏家的马车,停在玄极门山门外的石阶下,车厢雕花描金,虽经乱世颠簸,却依旧透着几分矜贵。车帘被撩开时,苏振海领着族中几位长老,齐齐躬身朝着山门方向行了一礼,脸上堆着的笑意,比峰上的朝阳还要和煦。“劳烦道长通传,”苏振海对着守山门的小道童拱手,语气恭敬得近乎谦卑,“我苏家一族,今日特来玄极门上香,一是为乱世求一份平安,二是为小女求一段姻缘,还望易仙长座下弟子,能赏脸一见。”小道童年纪尚幼,却也知道玄华峰上的规矩——凡世族求见,若是为了修炼问道,尚可通传;若是为了俗世姻缘,大多会被婉拒。可他看着苏家人身后跟着的挑夫,担子上满满当当的香烛供品,还有那几坛封得严实的陈年佳酿,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跑进了山门。不多时,一个身着青布道袍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他便是苏家长老们口中那个“性子内向、为人老实”的玄极门弟子,名叫林清玄。林清玄生得眉目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常年苦修的沉静,见了生人,耳根会不自觉地泛红。他手中握着一柄木剑,身上的道袍洗得发白,脚步沉稳,却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局促。“诸位施主,”林清玄对着苏家人拱手,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玄极门清修之地,不涉俗世姻缘,还请回吧。” “道长此言差矣!”苏仲山连忙上前,脸上的笑意更浓,“我们今日来,一是诚心礼佛……哦不,礼道,为玄华峰的安宁添一份香火;二是听闻道长品行端正,修为不俗,我家老爷有心结交,想请道长移步寒舍,喝一杯薄酒,聊表心意。”苏振海也连忙附和:“是啊林道长,我苏家能在玄华峰避难,全靠易仙长和玄极门庇佑。这点心意,道长若是不肯赏脸,便是看不起我们苏家了。” 林清玄本想拒绝,可架不住苏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再加上他们口中句句不离“玄极门庇佑”“诚心答谢”,他性子本就老实,不擅与人争辩,被缠得久了,竟真的点了点头。“那……便叨扰了。”这一句应承,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苏家精心编织的网里。苏家的别院,早已布置得焕然一新。庭院里挂着红灯笼,廊下摆着瓜果点心,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糕点的甜香。林清玄刚踏进院门,便被苏家人簇拥着进了正厅。主位上早已摆好了桌椅,苏振海亲自执壶,为他斟满了一杯酒。“林道长,这是我苏家珍藏多年的女儿红,今日特意拿出来,敬道长一杯!” 林清玄皱了皱眉,他素来不沾酒水,一心扑在修炼上。可看着满屋子人热切的目光,还有那一句句“道长赏脸”“薄酒不成敬意”,他咬了咬牙,还是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醇厚绵长,带着几分灼人的温热。林清玄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好!道长好酒量!”苏叔远高声喝彩,随即又端起一杯,“再来一杯!我苏家能结识道长这样的人物,是天大的福气!”一杯接着一杯。苏家人轮番上阵,敬酒的理由花样百出——有敬他修为精深的,有敬他护佑玄华峰的,还有敬他“日后前程似锦”的。林清玄性子内向,不善推辞,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脑袋也渐渐变得昏沉。他想摆手说“不能再喝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呓语。他隐约看到,苏家人的脸上,那笑意背后,似乎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算计。可酒意上涌,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咚”的一声,林清玄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苏家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苏振海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连忙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两个仆妇扶着脸色苍白的苏媚走了出来。苏媚身上只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肚兜,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白皙的肩头,发丝散乱,眼底带着泪痕,脚步虚浮,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把他抬进去。”苏振海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两个家丁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林清玄抬了起来,送进了早就收拾好的卧房。卧房里的锦被铺得柔软,苏媚被仆妇扶着,躺到了林清玄的身侧。仆妇们又细心地将两人的衣衫扯得凌乱,将锦被盖在他们身上,只露出林清玄的青布道袍一角,和苏媚那截泛着凉意的小臂。做完这一切,苏家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满室的酒气和一室的旖旎假象。 夜色渐深,又渐渐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清玄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他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林清玄猛地一僵,低头看去——身侧竟躺着一个只穿肚兜的女子!那女子青丝散乱,眉眼间带着泪痕,正是苏家的千金苏媚。林清玄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锅。他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跌了下去,摔得背脊生疼。他看着床上蜷缩着的苏媚,又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衫,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苏振海领着苏家族中的长老、女眷,一拥而入。他们看到床榻上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好你个林清玄!”苏仲山猛地一拍大腿,怒声喝道,“我苏家好心请你喝酒,你竟敢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媚儿!我的苦命女儿啊!”苏夫人扑到床边,抱着苏媚失声痛哭,“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苏媚被哭声惊醒,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猛地坐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的肚兜,又看到脸色惨白的林清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她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我……我这是怎么了……林道长,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哭声,凄切婉转,听着就让人揪心。 林清玄彻底懵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说“我没有”“我喝醉了”,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昨晚的记忆,一片混乱,他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就失去了意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林道长,”苏振海的脸色铁青,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苏家女儿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林清玄的脑子一片空白,头痛欲裂,耳边全是苏家人的指责和苏媚的哭声。他看着满屋子人愤怒的、鄙夷的、痛心疾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是玄极门的弟子,素来恪守清规戒律,如今却身陷这样的境地,若是传了出去,不仅他自己身败名裂,连玄极门的名声,都要被他玷污。“我……我……”林清玄嘴唇颤抖着,冷汗浸湿了后背的道袍。“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苏叔远厉声说道,“要么,你去易仙长面前领罪,让玄极门将你逐出师门,然后我苏家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要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清玄惨白的脸,语气放缓了几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要么,你娶媚儿为妻,入赘我苏家!从今往后,你便是苏家的女婿,此事便不再追究,还能保全你和玄极门的名声!” 入赘? 林清玄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一个俗世女子,更别说入赘了。可他看着苏媚哭红的眼睛,看着苏家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再想到自己身上的玄极门道袍,想到易仙长的教诲,想到师门的清誉……头痛越来越烈,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在晃,耳边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作响。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快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逼问。 “好……好……好……”林清玄迷迷糊糊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娶……我入赘……” 这三个字一出,苏家人脸上的愤怒和痛心,瞬间被狂喜取代。只是他们掩饰得极好,转眼又换上了一副“大度包容”的模样。“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苏振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林道长果然是个有担当的人!放心,入赘我苏家,绝不会亏待了你!”三日后,苏家别院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玄华峰上的避难世族,几乎都来了。朱红的喜字贴满了院墙,宾客们络绎不绝,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对着苏振海道贺。“苏老爷好福气啊!能娶到玄极门的弟子做女婿,往后在玄华峰,谁还敢不敬你苏家三分!”“是啊是啊!林道长可是易仙长座下的弟子,有玄极门撑腰,苏家往后的日子,定是红红火火!”苏振海听着这些恭维的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胸膛挺得笔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他一一回礼,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些艳羡的目光,心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林清玄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苏振海身边,脸色却依旧苍白。他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只觉得像一场梦。梦里的锣鼓声、喝彩声、碰杯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而不真切。他的脑袋,依旧隐隐作痛,昨晚的混乱记忆,时不时会窜出来,搅得他心烦意乱。拜堂的仪式,繁琐而冗长。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林清玄跟着司仪的口令,机械地弯腰、起身。他的目光,落在身侧同样穿着喜服的苏媚身上。苏媚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眉眼如画,却看不出半分喜色。她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礼成之后,林清玄被送进了洞房。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红。桌上摆着合卺酒,还有一盘象征着“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林清玄坐在床边,看着苏媚缓缓走了过来。她头上的凤冠霞帔已经卸下,只穿着一身红裙,衬得肌肤胜雪。只是那张脸,依旧没有半分笑意。“你……”林清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媚却先开了口,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疏离:“林道长,今日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意。”她顿了顿,后退一步,避开了林清玄伸过来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身子不适,今日便各自安歇吧。你睡外间的榻,我睡里间的床。往后,你我名义上是夫妻,实则……各不相干。”林清玄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苏媚决绝的眼神,看着她转身走进内室,将门轻轻关上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红烛的火光,跳跃着,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窗外的锣鼓声,还在继续。宾客们的欢笑声,隔着窗纸传进来,却显得格外刺耳。林清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合卺酒,忽然觉得,这场热闹的婚礼,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而他,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亲手钻进骗局的傻子。 玄华峰的夜色,渐渐浓了。洞房里的红烛,不知何时,悄然落下了一滴烛泪,像极了谁的眼泪,无声无息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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