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这皇宫吃人啊

作品:《归义孤狼

    天启城的秋雨打在青石宫道上,溅起的水花带着深宫的阴冷气。柳如烟跪在养心殿外已经半个时辰,膝盖被雨水浸透,鹅黄的宫装下摆沾满了泥点。可她脊背挺得笔直,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油布包——里面是父亲柳文渊拼死送出的证据,还有她这三个月在北境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切。


    殿门终于开了。


    高福安那张白净的脸探出来,声音压得极低:“柳才人,陛下宣你进去。记住……说话小心些。”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腿麻得晃了晃。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进养心殿。


    殿里的气味很怪——龙涎香的清雅里混着一股甜腻的腥气,像某种草药烧焦的味道。皇帝萧景铄半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明黄锦被,脸色比三个月前更差,眼窝深陷,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


    “臣妾柳如烟,参见陛下。”她跪下行礼。


    “起来吧。”萧景铄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北境……怎么样?”


    柳如烟起身,从怀里取出油布包,双手呈上:“陛下,这是父亲拼死送出的证据。还有臣妾这三个月在北境的见闻录,请陛下御览。”


    高福安接过,展开放在皇帝面前。


    萧景铄没急着看证据,反而盯着柳如烟:“你先说说,李破此人……如何?”


    柳如烟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此人……有虎狼之威,有狐狸之智,更有……慈悲之心。”


    “哦?”萧景铄挑眉,“慈悲?”


    “是。”柳如烟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他在漳州开粥棚,十二时辰不停火,七十岁以上老人、十岁以下孩童、还有伤兵,每日多加一个杂粮馍。但领粥者需为城中做活两个时辰——修城墙、清街道、照顾伤兵、或学认字。有力气不出力的,第二天就没粥领。”


    她顿了顿,继续道:“臣妾亲眼所见,漳州百姓虽贫苦,却人人有活干,孩童有学上。战死者家属每月领一石米、三百文钱,一直领到孩子成年或老人过世。钱粮来源……是战利品三成充公,七成分给将士百姓,还有从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手中‘劫’来的。”


    萧景铄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这小子,比他爹还狂。”


    “可他能狂得让人心服。”柳如烟轻声道,“草原白音长老率五万狼骑归义,称他‘狼主’。赫连部明珠公主赠他百年牛角弓,慕容部首领与他歃血为盟。就连……就连九公主殿下,如今也在漳州学打仗,卯时起床跟士兵一起跑操。”


    “明华那丫头?”萧景铄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高福安慌忙递上帕子,皇帝接过捂嘴,再拿开时,帕心染了一抹暗红。


    柳如烟瞳孔一缩。


    “无妨。”萧景铄摆摆手,将那方染血的帕子随手扔进炭盆,“老毛病了。你继续说。”


    柳如烟压下心中惊骇,继续道:“李将军还识破了往生教的阴谋——他们派人挑拨草原内乱,冒充赫连部劫慕容部贡品,又射冷箭欲害两位首领。幸得李将军及时赶到,当场擒获三名江南死士,从他们后槽牙中抠出毒药。”


    “往生教……”萧景铄眼中寒光一闪,“这群魑魅魍魉,手伸得真长。”


    他拿起那份见闻录,快速翻了几页,忽然停在一处:“三大世家的账簿……他抄录了副本?要送往江南?”


    “是。”柳如烟点头,“李将军说,江南世家这些年没少跟严党做生意,账簿里必有把柄。把抄本送过去,逼他们站队——至少,让他们不敢再帮严党。”


    萧景铄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好小子……这是要跟朕抢生意啊。”


    他从软榻下摸出个小木匣,扔给柳如烟:“打开。”


    柳如烟依言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供词,还有几十块各式令牌。最上面一份供词,落款处画押的人名让她浑身一颤——严禄!严府二管家!


    “这是……”她声音发干。


    “影七昨夜刚送来的。”萧景铄淡淡道,“严禄招了,严汝成这些年通敌卖国、私吞军饷、陷害忠良的所有事。包括……三日前,他往太后宫里送的那盒‘安神香’。”


    柳如烟猛地抬头:“那香有问题?”


    “有大问题。”萧景铄眼中闪过杀机,“里面掺了‘返魂香’,无色无味,久闻则气血渐衰,三月必亡。太医查不出病因,只会以为是旧疾复发。”


    “陛下!”柳如烟惊呼,“那您……”


    “朕没点。”萧景铄冷笑,“太后点了,不过朕当日就让人换成了普通的檀香。严汝成以为得手了,这两日正得意呢。”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可他忘了——钓鱼的人,最怕鱼不咬钩。既然他咬了,就该收线了。”


    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冲进来,扑通跪倒:“陛、陛下!不好了!太后……太后晕倒了!太医说是……是中毒!”


    萧景铄猛地坐起:“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是那香!”小太监哭道,“太后宫里有个小宫女偷了点香灰,想拿出去卖钱,结果自己先晕了!太医一查,香灰里有剧毒!”


    萧景铄脸色瞬间铁青。


    他算准了严汝成会献香,也算准了太后会用,所以提前让人换了香。可没想到……严汝成竟在太后宫里还有内应!那盒被换下的毒香,又被换回去了!


    “传太医!全力救治太后!”萧景铄嘶声吼道,又猛地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血更多,染红了胸前明黄寝衣。


    “陛下保重龙体!”高福安急得团团转。


    柳如烟咬牙,忽然上前一步:“陛下,臣妾有一计。”


    萧景铄抬头看她。


    “将计就计。”柳如烟眼中闪过决绝,“既然严党以为陛下和太后都已中毒,那咱们就让他们以为得手了。陛下可‘病重’,召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回京侍疾。等他们回京……”


    她做了个收网的手势:“一网打尽。”


    萧景铄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柳文渊教了个好女儿。”


    他深吸一口气,对高福安道:“传旨:朕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命三皇子萧永宁、五皇子萧永靖、七皇子萧永康即刻回京侍疾。朝政大事……暂由首辅严汝成代掌。”


    高福安一愣:“陛下,这……”


    “照做。”萧景铄躺回软榻,闭上眼睛,“另外,让影七盯紧严府。朕要看看,这条老狗……还能蹦跶几天。”


    “是。”


    高福安匆匆退下。


    殿内又只剩两人。


    萧景铄忽然睁开眼,看向柳如烟:“你父亲……还好吗?”


    柳如烟眼圈一红:“箭毒已解,但伤了肺,需静养。李将军把他安排在漳州伤兵营隔壁,派了十个西北军老兵护卫。”


    “李破那小子,倒是会做人情。”萧景铄笑了,笑得苍凉,“如烟,等这事了了,你就出宫去吧。去漳州,找你父亲,或者……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


    柳如烟摇头:“臣妾要留在宫里,帮陛下。”


    “傻丫头。”萧景铄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手到半空却无力垂下,“这皇宫……吃人啊。”


    话音未落,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这次咳出的血,已经变成暗黑色。


    柳如烟心中一沉——陛下中毒,比想象的更深!


    而此刻,漳州城外三十里,黑风渡。


    陈瞎子蹲在渡口边,闭着眼睛“听”水声。他身后,十几个黑衣骑兵肃立,马背上驮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先生,”面具汉子低声道,“三大世家的金银已全部起出,共一百七十八万两。按您的吩咐,换成了一百箱铅块,只在表面铺了层银锭。真正的金银……已走水路运往江南。”


    陈瞎子点头:“江南那边,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面具汉子递上一封信,“苏文渊公子说,苏氏商队已接管三十六条商路,沿途三百二十七个联络点正在悄悄换人。另外……他在京城‘请’了严阁老的嫡孙做客,这是严阁老亲笔写的‘问候信’。”


    陈瞎子接过信,摸了摸火漆印,笑了:“严汝成这老狗,也有今天。”


    他拆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


    “放人,江南盐税给你三成。否则,鱼死网破。”


    “三成?”陈瞎子嗤笑,“打发要饭的呢。”


    他把信扔进水里,起身道:“传信给苏文渊——告诉严汝成,他孙子在咱们这儿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总想家。想要人回去,拿五成盐税来换,外加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面具汉子迟疑:“严党会答应吗?”


    “他会答应的。”陈瞎子拄着拐杖,望向南方,“因为他现在……比咱们急。”


    正说着,一骑快马从漳州方向奔来。


    马背上的信使滚鞍下马:“陈先生!李将军急信!”


    陈瞎子接过,展开。


    信上只有八个字:


    “陛下病重,皇子回京。”


    老瞎子独眼眼皮跳了跳。


    “要变天了。”他喃喃道。


    转身对众人道:“传令,所有人撤回漳州。另外……给草原白音长老送个信。”


    “说什么?”


    陈瞎子咧嘴一笑:


    “告诉他,狼崽子的磨刀石……送上门了。”


    “让草原儿郎们,准备好——”


    “看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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