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机关斗法

作品:《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

    晨雾尚未散尽,鲁家工坊的木门便被一阵急促的叩击声震得嗡嗡作响。


    陈巧儿从一堆齿轮模型中抬起头,与正在沏茶的花七姑交换了一个眼神。门外站着三个身着灰布短打的汉子,为首的那人面色黝黑,腰间佩着县衙的令牌,眼神却飘忽不定。


    “陈氏巧儿何在?县衙传唤,即刻随我等前往问话。”黑脸汉子声音洪亮,引得邻舍纷纷探出头来。


    花七姑放下茶壶,袖中手指轻轻捏了个兰花诀——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表示“来者不善”。陈巧儿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从容起身:“不知差爷所为何事?”


    “有人告你以妖术惑众,所制器物违背天工常理。”黑脸汉子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李员外具名上告,称你那些机关水车、自动织机,皆是借鬼神之力,恐伤地方风水。”


    围观的街坊中响起窃窃私语。这几日,“巧工娘子”的名声刚在四里八乡传开,改良水车让下游三个村的旱田都灌上了水,自动织机更是让纺织户的工效提了三倍。如今县衙突然来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李员外的手笔。


    陈巧儿心中冷笑。这李员外自从上个月派人夜探工坊,被她的“惊喜礼盒”机关撒了满身痒痒粉后,便消停了一阵。没想到这次竟搬出了官府。


    “差爷稍候,容我换身衣裳。”她转身时对花七姑使了个眼色。


    花七姑会意,笑盈盈地迎上前:“几位官爷一路辛苦,不如先喝杯茶。这是奴家新制的‘雾里青’,用的是南山头采的清明前茶——”


    “不必!”黑脸汉子摆手打断,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花七姑手中的茶盏。那茶香清冽异常,竟似有兰桂之韵,引得他喉头一动。


    趁这间隙,陈巧儿快步走进内室。鲁大师正蹲在地上调试一座小型水钟,见她进来,头也不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那‘物理几何’之说,在县太爷那儿可行不通。”


    “师傅都听见了?”


    “哼,老夫耳不聋眼不瞎。”鲁大师终于站起身,从工具箱底层取出一块乌木令牌,“这是我年轻时在工部造办处得的凭证。虽无官身,但见令如见侍郎——你带上,或许有用。”


    陈巧儿心头一暖,接过令牌时触到鲁大师满是老茧的手。这倔老头嘴上从不饶人,关键时刻却总是护着她。


    “谢师傅。不过这次,”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徒儿想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讲道理。”


    县衙公堂比陈巧儿想象的要小些,但肃杀之气不减。堂上坐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官员,正是本县王知县。李员外立于堂侧,一身绸缎在粗布百姓中格外扎眼,见陈巧儿进来,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


    “民女陈巧儿,叩见大人。”陈巧儿依礼下拜,动作标准得让准备挑刺的衙役都愣了愣。


    王知县轻拍惊堂木:“陈氏,现有李德福状告你以邪术制器,扰乱民生,你可认罪?”


    “民女不知罪从何来。”陈巧儿抬头,声音清亮,“民女所制水车、织机,皆依物理之道,循几何之法,无半点虚妄。”


    “荒唐!”李员外忍不住插话,“你那水车无需人力畜力,自行运转;织机无人操作,自能成布。若非妖术,如何解释?”


    堂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少人点头附和——这些机关的效果确实超出他们的认知。


    陈巧儿不慌不忙:“大人,可否容民女现场演示其中原理?若真是妖术,民女甘愿受罚;若是常理可解,也请大人还民女清白。”


    王知县捋须沉吟。他本不信什么妖术之说,但李员外是本地纳税大户,又与州府有些关系,不好直接驳了面子。这女子提出当场验证,倒是两全之策。


    “准。你需要何物?”


    “一桶水,三根木棍,一些麻绳。”陈巧儿顿了顿,“再加一块光滑的木板。”


    不过半柱香功夫,衙役便备齐了物件。陈巧儿在公堂中央席地而坐,在众目睽睽下开始组装。她的手指灵巧翻飞,木棍通过榫卯结构连接,麻绳缠绕成特定角度,最后将木板倾斜放置。


    “此乃最简化的水车传动模型。”她将水桶缓缓倾倒在木板高处,水流沿木板流下,冲击底部一个简易的桨轮,桨轮转动,通过麻绳传动,竟让另一端的小木槌抬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叹。


    “此中奥秘有三。”陈巧儿指着模型,“一曰水位差,水从高处往低处流,此为天地常理;二曰力矩转化,水流冲击桨叶产生转力,如同推磨;三曰传动效率,麻绳角度决定力量传递大小——这些在《墨经》《考工记》中皆有提及,民女不过融会贯通,加以改良。”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展开后竟是详细的几何图解:“大人请看,这是圆周分割之法,源自《九章算术》;这是力的分解,与《论衡》中所言‘重下轻上’一脉相承。民女所作所为,皆在我华夏先贤智慧框架之内,何来妖术之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王知县离座细看图纸,越看越惊。那些线条规整,标注清晰,虽有些符号看不懂,但整体逻辑严密,绝非胡编乱造。他是举人出身,对算学略有涉猎,能看出其中确有深意。


    李员外脸色铁青,急道:“大人莫信她诡辩!这些图符号怪异,定是邪门秘文!”


    “李员外是说这个吗?”陈巧儿指着图纸上的“θ”“sin”等符号,“这是西域传入的算学符号,在钦天监早有使用。大人若不信,可查阅《崇祯历书》附录——民女也是从京城流出的抄本中学得。”


    她这话半真半假。符号确实是现代数学所用,但推给“西域传入”是最稳妥的解释。明朝后期西学东渐,徐光启等人翻译的几何原本已传入中国,她早打听过,本地书坊虽无此书,但说京城有流传,不会引人怀疑。


    王知县果然神色松动。他年轻时游学京师,确在国子监见过类似符号。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清越的歌声。花七姑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一袭水绿衣裙,手捧茶盘,边歌边舞而入:


    “南山有木兮,工斧以修之。


    流水无形兮,巧匠以导之。


    天工开物兮,岂曰妖异?


    民心如镜兮,明辨是非——”


    她的舞姿翩若惊鸿,歌声婉转动听,手中茶盘稳如磐石,盏中茶水竟无一滴洒出。待到堂前,她盈盈下拜:“民女花七姑,特为大人奉上清心茶。陈姐姐的机关造福乡里,四村八寨皆有受益,还请大人明察。”


    说着,她将茶盏高举过顶。奇妙的是,那茶盏在她手中缓缓旋转,盏中茶水随之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却始终不溢不洒。


    “这、这又是何妖术?”李员外声音发颤。


    花七姑嫣然一笑:“此非妖术,而是巧劲。民女自幼习舞,知身体发力之道。这旋转之力与陈姐姐水车中的离心原理相通——若这是妖术,那天下舞者岂不都是妖人了?”


    围观的百姓哄笑起来。几个孩童在人群中喊:“巧工娘子的水车救了我们的稻子!”“织机让我娘不用熬夜纺布了!”


    王知县看着堂下:一边是陈巧儿严密的几何模型,一边是花七姑精湛的技艺展示,外围是越来越多为陈巧儿说话的百姓。他心中已有决断。


    惊堂木再响。


    “经本官查验,陈氏所用确为工匠正法,并无妖异之处。李德福所告不实,念你初犯,不予追究。退堂!”


    回工坊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花七姑轻声道:“姐姐今日在公堂上的样子,真是耀眼。那些道理,我都听不太懂,但看到知县大人频频点头,就知道姐姐赢了。”


    “赢了一时而已。”陈巧儿回头望了望县衙方向,“李员外离开时那眼神,像要吃了我们。他不会罢休的。”


    “那我们怎么办?”


    陈巧儿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物件。那是由数个齿轮和簧片组成的复杂机关,在夕阳下泛着暗金色的光。


    “这是我这几天设计的‘消息盒’。”她低声说,“方才在县衙,我注意到李员外那个黑脸随从,腰间玉佩的纹样很特别——是州府兵备道的标记。”


    花七姑倒吸一口凉气。兵备道掌管地方军务,若李员外真搭上了这条线,事情就复杂了。


    “七姑,我们要加快进度了。”陈巧儿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鲁师傅说下月州府有‘百工赛会’,若能夺魁,可得知府青睐。在那之前——”


    她话未说完,工坊方向突然传来鲁大师急促的呼喊:“巧儿!快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奔向工坊。推开院门,只见鲁大师站在院中,面前摆着三件器物:改良水车的小型样机、自动织机的核心部件,还有一座正在设计的粮食风选机模型。


    每件器物上,都贴着一张黄纸符咒。


    符咒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图案,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正中还压着一块碎银,银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三日之内,自毁妖器,离县他去。否则,下次贴的就不是符纸了。”


    夜风吹过,符纸哗啦作响。院墙外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突然惊起,呀呀叫着飞向深紫色的天空。


    陈巧儿走到风选机模型前,轻轻揭下符纸,在指尖捻成纸团。


    “师傅。”她的声音在暮色中清晰异常,“您说,如果有人在百工赛会上,展示出一种能识破所有机关陷阱的‘照妖镜’,会不会很有趣?”


    鲁大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想做什么?”


    陈巧儿没有回答。她抬起头,看向乌鸦飞走的方向,那里是州府所在的西北方。


    夜色彻底降临,工坊内尚未点灯。黑暗中,只有那些贴过符咒的器物,隐约泛着木质的光泽。而陈巧儿的袖中,那枚铜制的“消息盒”,发出极轻微的、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像某种倒计时,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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