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朽木?我来雕雕看

    马大婶“哎哟”一声,直拍她肩膀:“华妮儿,没事儿!那是放炮仗呢!快放大婶下来!”


    “炮仗?”钟舜华将信将疑,放下人,朝发出响动的方向望过去。


    烟雾升腾,细碎的红纸屑在爆裂声中纷纷扬扬地散开。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聚在一片灯火辉煌的楼前,乌泱泱往里涌。


    被拽得摔倒在地的孙大林爬起身,扶住还有些摇晃的马大婶,提了一口气,窝窝囊囊地开口:“华妮儿,你轻点……我娘可不像木材那么经得起折腾。”


    钟舜华摸摸鼻子,有些讪讪:“我当是火药炸了呢。”


    马大婶哈哈大笑:“华妮儿,你是不是又听你娘讲那些话本子了?咱们京城太平着呢,哪来的火药!那是瓦舍在开门迎客,放炮仗讨个彩头!”


    钟舜华不解:“瓦舍?瓦舍这做的什么营生,都天黑了才开门?”


    孙大林“噗嗤”一笑:“傻妮子!瓦舍就是喝酒听曲儿、寻欢作乐的地方!”


    寻欢……作乐?


    钟舜华眯起眼看向那华灯,灯影重重,无端勾起了她的回忆。


    乱世日子苦,尤其是背井离乡当了土匪后,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儿。很多时候,她都是带着刀箭往山林子里一钻,打到什么算什么。


    有一回,她在河岸边掏田鼠洞,正瞧见河中开来一艘足有三层高的大游船。


    游船上灯火通明,好些模样奇怪的乐器发出好听的声音,一群彩衣人随乐起舞。桌案上佳肴鲜果堆成小山,如同天上的仙境一般,直让她看得发痴。


    船头坐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眯眼跟着曲子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一曲终了,他伸出筷子,挑挑拣拣好半天,夹起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炙羊肉。


    可刚入口,他却眉头一皱,“哇”地将肉吐了出来。他“呸”了两下,满脸不悦,竟伸手,将一整只烤羊腿,连同盛放的玉盘,一并掷进了河里。


    那羊肉泛着油亮的光,在空中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原本在岸边默默咽口水的钟舜华,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可惜河太宽水太深,她什么也没捞着,反被冻得大病一场,险些将小命交代出去。


    “真好啊……”钟舜华望着那灯火粲然的瓦舍,低声喃喃。


    马大婶见她两眼发直,心里突了一下,连忙扯她一把:“华妮儿,那边可去不得,那不是咱们该去的地界。”


    钟舜华回过神,乖巧一笑:“知道啦马大婶!那我就先回家了!”


    “诶,好。路上慢着点儿!”


    “谢谢大婶!还有大林,下回我请你吃炒花生!”


    钟舜华扛起新买的木料,朝二人摆了摆手,提着灯笼,规规矩矩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她回到家中,交代完差事,又美美地饱餐一顿,就迫不及待找了个借口,说白日奔波太过疲乏,早早就回房熄灯歇下。


    不多时,在夜色的掩护下,一道轻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朝着那片华灯璀璨、人声喧嚷的长街奔去。


    ——才怪。


    她要是真那么听话,上辈子就不会去当土匪了。


    .


    城西瓦舍。


    这片依水而建的独特街市此刻热闹非凡,人群摩肩擦踵,比白日更喧腾数倍。七彩琉璃灯、薄透绢纱灯、特色羊角灯……各色灯火将楼阁映得恍如白昼,丝竹管弦与笑闹喝彩声阵阵涌来。空气里脂粉香与酒肉气交织在一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奢靡又放纵的味道。


    钟舜华挤在人群里,左顾右盼,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好!妙啊!”“真有本事!”


    河边的大垂柳下爆出一阵又一阵喝彩。她立刻伸长胳膊,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像条鲶鱼似的扭身钻了进去。


    来逛瓦舍的不止达官贵人,也有普通百姓。不过再普通,也得有几分家底,才有闲心出来游玩。像钟舜华这么“普通”的,也算是少见。被挤开的人心疼地抚了抚身上新换的衣裳,对着那粗布短打的小滑头就是一阵啐骂。


    几名锦衣华服的公子摇着扇子从旁经过,见这些底层人满口粗话,不由嗤笑,眼里满是轻慢之色。


    钟舜华浑不在意,反倒觉得他们层层叠叠的衣袍累赘,走路都迈不开步,哪像自己一身轻快。她踮起脚,伸长脖子朝里望,圆溜溜的眼睛倏地亮起。


    ——原来是喷火耍刀的杂耍。


    这都不要钱,真划算,嘿嘿。


    酒楼外的凉亭里,吸引客人的说书先生“啪”地一拍醒木,讲到正精彩处就停下来,有意拖长调子卖关子,教那底下听众急得抓耳挠腮。


    唔,这个也免费。钟舜华倚在廊柱下,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从油纸包里捻出颗炒豆子,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得脆响。


    一旁端着托盘的瓦舍小二悻悻转身。这小姑娘一脸单纯,一看就是个新客,他本想在她身上小赚一笔,没想到游说半天,最终也只卖出去一包最便宜的炒豆子。小二气结,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晦气的穷酸鬼”,转瞬又堆起谄笑,朝不远处那群华服公子凑过去。


    月上中天,还在到处蹭热闹的钟舜华玩得正起劲,忽听得身旁两人的议论声高了起来。


    “听说了么?今儿惊鸿客要登台!”


    “可是去年一舞动京城的那位?不是说他腿伤之后,轻易不出场的?”


    “就是他!千真万确!就在东楼专供名伎表演的撷芳阁,最近只有这一场,座儿早抢空了!”


    “啧啧,都说他伤后再跳不出那惊鸿舞,身价大不如前,怎么还这么难见?”


    “你懂什么!人家底子在那儿,就是寻常的舞,也胜旁的舞伎十倍。再说,如今去看他的,有几个真为了赏舞?还不是为了……哼哼……”


    “嘶……你是说……害,可在怎么说,咱们这等人,都是连人家的裙边都摸不着……”


    惊鸿客?钟舜华眉头一挑。


    方才那些要钱的杂耍戏法,她没钱看,也不觉得可惜,可这位列第一的舞……她心里像被狸奴爪子挠过似的,痒得厉害。


    后头那些嗯嗯啊啊的哑谜她听不明白,索性也不听了,立刻循着人流,挤到东楼去。


    东楼,撷芳阁。


    雅致的门头前珠帘垂曳,灯火通明,两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守在门口,一一验看请柬。阁里头隐约传来清越的琵琶音,叮咚叮咚,好听极了。


    进不去。


    钟舜华急得直挠腚。


    她在门口转了一圈,瞥见侧边有个小门,几个端着果盘酒壶的伙计正鱼贯而入,顿时有了法子。


    她悄悄跟上去,趁人不备,从廊下晾杆上扯了件半湿的深青色杂役短褂,套在外头,低头混进了队伍。


    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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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真是别有洞天。


    三层环廊,中央一座高台,台上铺着品质上乘的大红氍毹,台下围着的红木桌椅造型雅致,已经坐满锦衣宾客。阁内到处都点着清雅的熏香,与外面的哄闹喧嚣截然不同。


    钟舜华缩在角落阴影里,假装擦拭栏杆,暗叹一声这木料挺好,眼睛却滴溜溜四处打量。表演还没开始,宾客们聚在一起低声谈笑,举杯互邀,侍者们满面笑容,穿梭其中斟酒布菜。


    突然,她目光一顿。


    不远处,一个身形纤细的小姑娘,悄悄将手伸出她那不合身的锦衣,借着侍者斟酒上菜的机会,混在后头,手指灵巧地探向离得最近的一个蓝袍公子腰间,那里挂着个鼓鼓的锦囊。


    那蓝袍公子正偏头与友人交谈得入神,浑然未觉。


    钟舜华一收抹布,悠悠哉哉踱步过去,在小姑娘指尖触到锦囊系带的刹那,一把扣住了她的腕子。


    “哎哟!”小姑娘疼得低呼一声,锦囊“啪嗒”掉在地上。


    动静不大,却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蓝袍公子回头,看见地上的钱袋,又见一个杂役打扮的人抓着个衣衫旧敝的小姑娘,顿时明白过来:“你偷我东西?”


    小姑娘头一垂,小声狡辩:“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好看,想摸摸……”


    钟舜华冷哼一声,捡起锦囊,抛还给蓝袍公子。


    蓝袍公子伸手接住,觉得这杂役行事有些粗率没规矩,但也没多计较,只看向那小偷:“送官罢。”


    小姑娘瞬间脸色煞白。


    她偷偷横了眼钟舜华,强作镇定,咬唇扑跪下,眼中惊惧交杂,哀求道:“公子,东西已经还给您了……求您高抬贵手……”


    公子身旁的几位友人相视起身。一位年长些的压低声音劝和:“我说凌兄,不过是些散碎银子,让她赔个不是,私了罢。闹大了反倒不好看。”


    蓝袍公子凌承隽却不为所动。他看向那小偷,语气坚定:“小小年纪便行窃盗之事,将来何以立身?按律,盗窃就当送官究办。”


    小姑娘身子一颤,急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公子,我愿意给您做工抵债,我给您当丫鬟,当仆役,做牛做马都行!求您别送我去官府!”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凌承隽摇头:“你今日能偷我,明日便能偷旁人,我如何敢信你空口承诺?”


    周围友人面面相觑,神色间有些不忍,却碍于凌承隽身份,不便多言。这丫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若进了衙门,只怕……


    “送她去官府,是不是太过了?”一直沉默的钟舜华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忽然开口,侧身挡在小姑娘面前。


    小偷的抽咽声顿了顿。


    凌承隽诧异地看向这个杂役姑娘,方才那点感激淡去,蹙起眉头:“不是你抓的她?再说,依大周律法,窃盗初犯,不过只是杖责或拘禁数日,小惩大诫,何以称过?”


    钟舜华听着他这文绉绉的腔调,额角直打突。她没在太平年岁里长久待过,脑子里刻着的,仍是乱世里弱肉强食、官匪一家的那一套。


    她不闪不避地迎上凌承隽质问的目光,说不出太多大道理,只梗着脖子道:“我抓她,是因为她偷你钱不对。可你送她进官府,就是你不对!”


    “我不对?”一向好脾气的凌承隽哂笑一声,也动了气,“你倒是说说,我有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