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的地点在“混乱之城”中心区的“琉璃穹顶”——一座通体由强化玻璃和合金构成的圆形建筑，外表在霓虹灯下折射出迷幻的光彩。这里是城里少数几个有明确规矩的地方：禁止私斗，价高者得，离场后生死自负。


    墨尘一行人走进大厅时，能明显感觉到投来的目光。三天前竞技场的十五连胜，加上昨天完成佣兵考核的A级评价，“星尘”这个名字已经在某些圈子里传开了。


    “左边第三排，穿暗蓝西装的是黑市商人联合会的代表。”云凛低声介绍，她今天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右边包厢里那几个，是城防军的人——名义上维持秩序，实际上也参与竞拍。最需要小心的是……”


    她目光扫向前排中央的贵宾席。那里坐着几个人，清一色的黑衣，袖口有银线绣成的荆棘弯月纹章。


    “夜家。”墨尘说。


    “对，带队的是夜家三长老夜枭，旁边那个年轻人是他儿子夜无痕。夜家最近在大量收购稀有药品和古代遗物，目的不明。”云凛顿了顿，“拍卖会结束后，他们很可能会接触你。夜家招揽人才的方式……比较直接。”


    “要么加入，要么消失？”


    “比那更糟。他们会先调查你的软肋。”云凛看向墨尘，“你身边的人，都是潜在目标。”


    墨尘没说话。他看了眼身后——沈玄、雷克、医生坐在后排，秦槐带着莉娅在二楼观察区，赵星野和老猫在外围警戒。所有人都分散开了，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布局。


    拍卖很快开始。前几件都是普通货色：精炼能量矿石、二手军用装备、几份伪造的身份芯片。竞拍者兴趣寥寥。


    第七件拍品时，气氛变了。


    “接下来是‘醒神合剂’，三瓶一组。”拍卖师是个嗓音甜腻的女人，穿着暴露的礼服，“出自已故药剂大师‘鬼手’的配方，能修复深度灵魂损伤，对幻兽反噬和意识冲击有奇效。起拍价八千信用点，每次加价不低于五百。”


    墨尘举牌：“八千五。”


    立刻有人跟进：“九千。”


    “一万。”夜家那边，夜无痕直接开口。他声音不大，但全场安静了一瞬。


    “一万一。”墨尘继续。


    “一万五。”夜无痕头也不回。


    这已经超出了市场价近一倍。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不少人看向墨尘——这个新人要和夜家杠上？


    “一万六。”墨尘面不改色。他手头的钱不够，但云凛答应借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阿石必须醒。


    “两万。”夜无痕终于回头看了墨尘一眼，眼神里带着玩味，“朋友，这东西对你这么重要？”


    墨尘没理他，举牌：“两万一。”


    夜无痕笑了，摊手：“行，让给你。不过提醒一句，有些东西……拿了也得有命用。”


    赤裸裸的威胁。


    拍卖师落锤。墨尘拿到三瓶淡蓝色的药剂，入手冰凉。秦槐通过通讯器确认：“是真的，保存完好。”


    接下来的拍品墨尘没再出手。他在观察——夜家又拍下了一组古代星图碎片和一块不明生物的化石，总支出超过十万信用点。黑市商人联合会则抢下了一批走私的军用引擎核心。城防军象征性地买了点物资，更像是在表明存在感。


    拍卖会进行到后半段，压轴品登场。


    “最后一件，也是本次拍卖的特别委托品。”拍卖师语气神秘，“来源保密，但经过三大机构联合鉴定。这是一块‘源质星髓’，重量三百二十七克，纯度预估在70%以上。”


    展台升起，防弹玻璃罩内，一块拳头大小的银色矿石静静悬浮。矿石内部有液体般的光在流动，表面自然形成螺旋纹路，散发着温和但强大的能量波动。


    全场哗然。


    源质星髓，传说中源种能量高度浓缩后自然结晶的产物，是制作高级幻兽装备和突破药剂的顶级材料。市面上已经十几年没出现过这么大的完整星髓了。


    起拍价：五万信用点。


    竞价瞬间白热化。黑市商人联合会、城防军、几家大型佣兵团，甚至几个一直沉默的包厢都加入了争夺。价格很快突破十五万。


    夜家没有参与。夜枭闭目养神，仿佛对星髓不感兴趣。但墨尘注意到，夜无痕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很特殊——像是在传递信号。


    “二十万！”黑市商人那边喊价。


    “二十二万！”城防军跟进。


    就在价格僵持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后排角落传来：“三十万。”


    所有人回头。那是个穿棕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戴着宽檐帽，看不清脸。他身边只坐着一个瘦小的随从。


    拍卖师愣了下：“这位先生，您需要先验资……”


    随从走上前，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是整齐码放的能量晶卡，每张面值一万。三十张。


    现场安静了。能随手拿出三十万流动资金的，绝不是普通角色。


    “三十万一次，三十万两次……”


    “三十五万。”夜枭终于睁眼。


    风衣男顿了顿：“四十万。”


    “四十五万。”


    “五十万。”


    竞价变成了两个人的对决。最终，风衣男以六十八万的天价拍下了源质星髓。成交时，夜枭脸色阴沉，但没再说话。


    拍卖会结束。人群开始疏散。墨尘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和云凛留在最后。果然，刚走出琉璃穹顶，两个黑衣人就拦住了去路。


    “墨尘先生，三长老有请。”黑衣人态度恭敬，但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带路。”


    夜家的飞车停在不远处。车内空间宽敞，夜枭和夜无痕坐在对面。车窗是单向玻璃，隔音良好。


    “年轻人，坐。”夜枭五十多岁，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鹰，“今天拍卖会上，你让我儿子多花了不少钱。”


    “公平竞价。”墨尘说。


    “确实公平。”夜枭笑了，“所以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相反，我很欣赏你。能在垃圾星那种地方活下来，还能在混乱之城这么快站稳脚跟……不容易。”


    “直说吧。”


    “爽快。”夜枭身体前倾，“加入夜家。我给你正式成员的身份，资源倾斜，还有……保护。你应该知道，雷坤不会放过你，黑日教团也可能找上门。而云凛……”他看了云凛一眼，“她自身难保，帮不了你。”


    云凛冷笑：“夜长老挖墙脚都这么直接？”


    “商场如战场，人才争夺也是。”夜枭不以为意，“墨尘，你是个聪明人。云家已经衰落了，内部四分五裂。夜家才是未来。而且……”


    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初始幻兽，对吧？墨家的血脉秘密，云家的古代传承……夜家都有研究。合作，你能得到答案；对抗，你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很精准的诱惑和威胁。


    墨尘沉默了几秒：“我需要时间考虑。”


    “可以。”夜枭递过一张黑色卡片，“这是夜家的贵宾卡，里面有五万信用点的额度，算见面礼。三天内，给我答复。”


    “如果三天后我拒绝呢？”


    夜枭的笑容淡去：“那我会很遗憾。混乱之城……每天都有意外。”


    飞车停下。墨尘和云凛下车，看着夜家的车队远去。


    “你怎么想？”云凛问。


    “夜家知道得太多了。”墨尘捏着那张黑色卡片，“关于我的来历，关于血脉，关于初始幻兽……他们比我们预想的更关注这些。”


    “他们在布局。源质星髓没拍到，但他们的目标可能本来就不是星髓。”云凛分析，“那个风衣男来得太巧，像是专门来抬价或者……转移注意力的。”


    两人回到旅馆。其他人已经聚在房间里。


    “查到了。”老猫调出资料，“风衣男登记的名字是假的，但随从的虹膜扫描匹配到一个叫‘灰烬’的星际佣兵——他是‘影月’的人。”


    “影月？”


    “自由星域三大势力之一，最神秘的暗杀与情报组织。他们很少公开活动，这次高调竞拍源质星髓，不正常。”老猫说，“而且我查到，影月最近在黑市大量收购古代星图碎片，和夜家的目标重叠。”


    “三大势力中，云家、夜家、影月。”墨尘梳理着，“云家内斗衰落，夜家扩张，影月暗中行动……他们在争什么？”


    “门。”秦槐突然开口，“我破解了部分从实验室带回来的芯片数据。里面提到一个坐标网络——七扇‘永恒之门’的位置。其中三扇在自由星域境内，分别对应三大势力的祖地。”


    他把星图投影出来。三个坐标点闪烁，其中一个就在混乱之城附近——准确说，在城外的陨石带深处。


    “黑日教团想打开门，三大势力也在找门。”沈玄皱眉，“门后到底有什么？”


    “神代文明的遗产，也可能是……灾难。”云凛说，“云家古籍记载，七扇门是神代文明最后的封印，锁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某种东西。打开门，可能获得超越时代的力量，也可能释放毁灭。”


    “所以夜家想抢在别人前面打开属于他们的那扇门。”墨尘明白了，“他们要源质星髓，可能是用来做钥匙或者稳定器。”


    “那我们呢？”雷克问，“掺和进去太危险了。”


    “已经掺和了。”墨尘看向医疗舱里的阿石，“从我们踏上垃圾星开始，就卷进来了。现在退出，只会死得更快。”


    他起身，走到窗前。夜已深，但混乱之城永不眠。


    “秦医生，醒神合剂今晚就给阿石用。雷克，明天开始接佣兵任务，从简单的做起，磨合团队，同时收集情报。赵星野，飞船改装进度？”


    “引擎和护盾系统升级完毕，现在能短途跃迁，防御力提升50%。”赵星野说，“但武器系统还缺几个关键零件，黑市要价太高。”


    “列清单，我想办法。”


    “墨尘，”云凛走过来，“夜家的三天期限，你打算怎么办？”


    “拖。”墨尘说，“三天内，我们得找到一个能制衡夜家的筹码。”


    “比如？”


    “比如……另一扇门的位置。”墨尘指向星图上的某个坐标，“如果夜家知道我们掌握了第二扇门的信息，他们就不敢轻易动我们。”


    “你想用这个当诱饵？”


    “不，当护身符。”墨尘转身面对所有人，“明天开始，分两组行动。我、云凛、老猫去探查陨石带的那扇门。沈玄、雷克、医生继续接任务，同时打听影月的动向。秦槐和莉娅留下照顾阿石，赵星野继续改装飞船。”


    “太冒险了。”沈玄反对，“陨石带里不仅有空间乱流，还有星盗和未知生物。而且那扇门如果真有危险……”


    “正因为它危险，才有价值。”墨尘说，“放心，我只是去确认位置和状态，不会乱来。”


    计划已定。众人各自准备。


    夜深时，墨尘独自在房间修炼。筑基期的灵力远比炼气期浑厚，运转《源天诀》时，他能清晰感觉到天地间的源种能量如涓涓细流汇入体内。手腕上的饕餮纹身也在缓慢吸收，反馈的能量更加精纯。


    “主人，我净化那块侵蚀碎片有了进展。”饕餮的意识传来，“碎片的核心处有一段加密信息，正在破解。内容似乎和‘七钥’有关。”


    “七钥？”


    “打开七扇门需要的七把钥匙。信息显示，每把钥匙对应一个古老氏族的血脉特性。”饕餮顿了顿，“墨家的血脉特性是‘吞噬与转化’，正好与我契合。这可能就是你我能成功共生的原因。”


    墨尘想起福伯的话——墨家血脉能唤醒初始幻兽。


    “其他氏族呢？”


    “信息不全。但提到了云家的‘空间亲和’、夜家的‘阴影支配’，还有……‘生命编织’、‘物质重构’、‘时间感知’、‘命运干涉’。”饕餮说，“最后两种特性，资料库没有对应氏族记录。”


    墨尘把这些记在心里。七把钥匙，七个氏族，七扇门……神代文明到底留下了什么，需要这么复杂的封印？


    通讯器震动。是秦槐发来的消息：“阿石醒了，但情况不对。速来医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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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疗室里，阿石坐在床上，眼神不再空洞，但充满茫然。他看到墨尘时，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黑……日……祭祀……三天后……”


    “什么祭祀？在哪里？”墨尘问。


    阿石按住额头，表情痛苦：“记不清……很多血……很多光……他们要打开……小门……”


    “小门？”


    “不是永恒之门……是临时的……通道……”阿石断断续续地说，“在城里……地下深处……用活人祭祀……打开去大门的……路……”


    黑日教团要在混乱之城进行活人祭祀，打开临时通道去陨石带的门！


    “具体位置？”


    阿石摇头，突然抓住墨尘的手，力气大得惊人：“阻止他们……如果打开……混沌会出来……”


    混沌？


    墨尘想起被封印在垃圾星的那个源生种。难道黑日教团想释放它？


    “阿石，你知道混沌是什么？”


    阿石眼神一滞，金色的纹路再次浮现，但这次没有失控，而是稳定地流淌。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古老而沧桑：“混沌是……守门者。也是……看门狗。神代文明用七只源生种守护七扇门，混沌守第三门。它失控了，所以门被封印。但如果用错误的方式强行开门……它会彻底疯狂。”


    说完这些，阿石昏了过去。秦槐检查后说：“他透支了，但这次没有伤及根本。那些记忆……可能是封印者血脉的传承知识。”


    墨尘走出医疗室，云凛等在外面。


    “如果阿石说的是真的，那黑日教团不是在开门，是在找死。”云凛脸色凝重，“他们可能被误导了，或者……有人故意引导他们去释放混沌。”


    “夜家？影月？”


    “都有可能。”云凛说，“混乱越乱，有些人越能浑水摸鱼。”


    墨尘看着窗外的城市。这座看似无序的钢铁丛林里，暗流汹涌。


    “计划调整。我们先处理黑日教团的祭祀。时间？”


    “阿石说三天后。”云凛调出城市地图，“能在三天内准备大规模祭祀的地方不多。我让老猫去查最近地下空间的异常租赁和能量波动。”


    “好。另外，通知沈玄他们，暂停其他任务，全力调查。”


    夜更深了。混乱之城的霓虹灯像一双双不眠的眼睛，注视着暗处滋生的一切。


    而一场可能毁灭整个城市的阴谋，正在阴影中酝酿。


    墨尘握紧拳头。三天。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