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老城拆不动？那就建个新的


    莱恩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复杂难辨。


    记录着数百个家庭悲剧的报告沉甸甸地压在他手上，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根针扎进他心里。每一个因饮用不洁水源而夭折的孩子的数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这位名义上的城市统治者的脸上。


    他一直都知道这座城市烂了，但他从未想过它已经烂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愤怒与无力感在他胸腔中翻涌，几乎要冲破临界。


    而林越递过来的不仅仅是一份工程草案，更是一把足以撬动整个黑石城权力格局的钥匙，同时也是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陷阱。


    他拿起草案仔细地看了起来。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像是在看一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书。引水渠、沉淀池、过滤池、净化池…这些新奇的词汇以及各种复杂管道和水池剖面图的图纸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但有一点他看懂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将能从根源上解决困扰黑石城数代人的饮水难题。


    这不止是一项民生工程，更是足以让他尽收民心的不世之功。


    “好…好计划…”莱恩死死攥着草案，“但是…这不可能做到。”


    莱恩深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份报告能够让他在与城里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的博弈中，占据道义的绝对制高点。只要他举起这把剑，就能名正言顺地对这座腐朽的城市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


    但他也同样清楚这把剑有多么的烫手。要在老城里铺设如此庞大的供水和排污管道，无异于虎口拔牙。黑石城每栋看似破旧的房子后面都可能牵扯着贵族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与矛盾；甚至每一寸土地的所有权都早已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他几乎可以想象，一旦这个计划公布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消息也确实如他所料，不胫而走。


    当“新来的首席顾问要挖开整个黑石城改造供水系统”的传闻在城里传开时，立刻就引起了舆论。


    “不行！”


    卡尔联合了一批平日里与他沆瀣一气的旧贵族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城主府。


    “莱恩，我亲爱的弟弟，”卡尔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嘲讽，“我听说你要听信那个外乡人的蛊惑，把黑石城给掘地三尺？你是不是疯了？！”


    他指着莱恩桌上的规划图，唾沫横飞地咆哮着：“你知道这条街下面埋的是什么吗？是莫顿伯爵家祖传的地窖，那条巷子底下是父亲大人年轻时修建的秘密军械库，你敢动一下试试？！”


    一个同样脑满肠肥的男爵也附和道：“就是，城主大人，改造城市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尊重传统，不保护我们这些贵族的私有财产吧？要是随便一个外来者，都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想挖沟就挖沟，想埋管子就埋管子，那黑石城的规矩何在？我们卡斯兰家族的颜面何在？”


    “城主大人，你还年轻，可不能受人蒙骗啊！”


    他们甚至还在城里四处散布“外来者要破坏先祖基石”的恶毒谣言，试图煽动民众的恐慌和排外情绪。


    莱恩看着眼前这群丑态百出的家伙，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个悠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各位大人，火气这么大干嘛？来，喝杯茶，消消火。”


    林越端着一个托盘，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你！”卡尔看到林越，更是火冒三丈，指着他就要破口大骂。


    林越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莱恩的身边，将那份宏伟的【黑石城公共供水系统改造计划】草案轻轻地收了起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了两半。


    “林越，你这是…”莱恩也愣住了。


    “唉，”林越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遗憾和无奈的表情，“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各位大人说得对，老城的历史和传统确实应该被尊重。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被打扰，那我这个外来者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


    他这番话通情达理，让卡尔和贵族们都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不过嘛，虽然老城的改造计划暂时搁置了。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为这座城市流过血、出过力的功臣们，还继续住在那些连干净水都喝不上的破旧地方吧？”


    他转向莱恩，用一种充满了敬佩和期待的语气大声说道：“莱恩少爷，我听说您一直都非常体恤麾下的士兵和城里的工匠们。为了表彰他们为黑石城做出的巨大贡献，也为了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莱恩心领神会：“林越兄，请说。”


    “我的想法是我们不在老城里动土，而是另起炉灶，在城郊建一座全新的城。我们可以启动一个‘功勋安置计划’。由城主府亲自出资，在我们城郊那片新开辟的工厂区旁边，为那些在上次保卫战中立下功勋的退役士兵以及在未来工厂和食堂项目中表现最突出的工匠们，修建一座配备了最先进生活设施的‘功勋营地’。”


    “在这个营地里，”他描绘着一幅令人向往的蓝图，“每一户功臣都能分到一栋坚固漂亮的红砖房，里面有温暖的火炕，有独立的厨房和卫浴。最重要的是我们将把那套被搁置的公共供水系统优先用在这里。让我们的功臣们第一个享受到能随时用上净化水的体面生活。”


    “这个计划既不用动老城的一砖一瓦，又能体现您对有功之臣的爱护和奖赏。您觉得如何？”


    一记绝杀。


    卡尔他们瞬间哑火，被这个政治正确得无懈可击的名义噎得无言以对。


    反对？他们怎么反对？


    反对这个计划，就等于是在反对奖励功臣，就等于是在与城里数量最庞大也是最受人尊敬的士兵和工匠阶层为敌，甚至这些功臣里还有不少是他们自家护卫队的亲戚朋友。


    他们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不用莱恩动手，城里那些早就对他们心怀不满的平民就能用唾沫星子把他们给淹死。


    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中间派贵族，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开了：如果这个所谓的功勋营地真的建成了，那环境，那设施，怕是比他们现在住的阴暗潮湿的老宅子还要舒服得多。自己…是不是也能想办法，托托关系，在里面弄一套当作别苑来住？


    莱恩听得心动，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林越兄，你这个想法是好。可这么大的工程，钱从哪里来？你可能不知道，黑石城连年税收不足，大部分的税款又都拿去扩充军备，府库里早就空了。就算我强行向那些商人征税也只是杯水车薪。我个人倒是可以出一些，但…远远不够。”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林越自信地一笑，“这个新房也不完全免费，作为功勋根据贡献不同，可能有的还是要缴纳少量的金钱，但是绝对称得上低廉。而剩余的我们希望镇可以出资三分之二，并且提供全部的技术支持。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等这个新社区建好了，里面一半的空房子，得归我们希望商行所有，用来安置我们从希望镇和郊外工厂调来的核心员工和技术人才。”


    “什么？”莱恩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花这么大的代价，就只要一半的空房？”


    “当然。”林越理所当然地摊了摊手，“毕竟我可是黑石城的首席发展顾问。为城主大人分忧，为黑石城的发展做贡献，不是我分内之事吗？”


    林越未曾说的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不是吗


    “对了，卡尔少爷，你一直这么勇（无谋）的吗？明明是长子，有更多的条件与选择，为什么总要跟莱恩少爷耗在这个边境荒城呢？”


    “哈，可能太想关爱我这个当弟弟的了吧。”


    “哈哈哈哈，莱恩少爷说的是，关爱好啊，关爱点好啊。”


    “你们！”卡尔听着他们的嘲讽，面露怒色，最后拂袖而去。


    ……


    “功勋营地”的计划一经公布，立刻在黑石城掀起轩然大波。


    那些退役的老兵和辛勤的工匠们则彻底沸腾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些平日里被视为社会底层、任人欺压的苦哈哈，有朝一日竟然能得到城主大人如此的重视和馈赠。


    一时间莱恩的声望在底层民众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莱恩望着城郊的荒地和手底下那几个只会收税和打人的草包官员，再次陷入了“缺人、缺技术”的窘境。


    而林越则恰到好处地递上了他的第二份“菜单”。


    “城主大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缺乏最关键的执行者和工匠的话，再完美的规划也难以实施。”他摊了摊手，“您看，这么大的工程光靠我们希望镇那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得从城里那些空有一身手艺却无从施展的手工业者中招募人才。”


    于是，一张由莱恩亲笔签署的【百工招募令】贴在了希望大食堂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铁匠老汉斯正坐在冷清得能跑耗子的铺子门口，看着自己因为长期没有活干而变得有些生疏的双手唉声叹气。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开炉了，家里的存粮也见了底，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连祖传的铁锤都得当废铁给卖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学徒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师傅，师傅，快去看啊，希望大食堂门口贴招工启事了，说是城主府和希望商行要又又联合招募工匠，这次招的人更多，更杂，什么铁匠、木匠、石匠、泥瓦匠都要，不仅按月发工钱，还包三餐！”


    老汉斯浑浊的眼睛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拄着铁锤踉踉跄跄地跟着学徒来到食堂门口。当看到招募令上清晰地写着“诚招经验丰富的锻造师傅，参与新型工具和建筑构件研发，待遇从优”，以及下面那个由莱恩亲手加盖的鲜红城主府大印时，那颗早已沉寂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看看自己冷清的铺子，又看着招募令上承诺的稳定工作和三餐供应，最终在一群同样处境凄惨的工匠同行的簇拥下，带着一丝怀疑和最后的希望走进了希望一号店。


    报名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被安排上工，而是被告知先回家等消息。


    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一场贵族老爷们心血来潮的骗局时，城郊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沉闷巨响。


    “轰隆——！！！”


    整座黑石城为之轻微震动。


    城里那些心怀鬼胎的贵族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心惊肉跳。他们早就听闻过小小的希望镇是如何用一种闻所未闻的妖术大败三千红蝎军的。此刻亲身感受到这股仿佛能开山裂石的力量，更是对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产生深深的忌惮。


    而城郊工厂里，新招募的工人们虽然也被这地动山摇的景象吓得不轻，但因为提前得到了通知，倒也没有发生太大的混乱。


    当他们工作之余好奇地向着巨响传来的方向望去时，只见不远处一座低矮的丘陵硬生生地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山上的溪水顺着新开的豁口如银色瀑布倾泻而下，汇入到一条早已被重新规划好的宽阔河道之中。


    没过几天，他们就看到一个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年轻人来到工地，他气质如林间清风，正是从希望镇赶来支援的凯兰，他正带领着另一队工人，在湍急的溪流下架设起一个个他们闻所未闻的巨大木轮。


    虽然不懂其中原理，但他们亲眼看到随着那些巨轮的缓缓转动，一股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通过复杂的齿轮和连杆传递而出。巨大的铁木被轻松地切割成型。沉重的石磨在无人的情况下自行转动……


    在木材加工组成立后，新来的工匠们在与凯兰的接触中，也渐渐放下了最初的戒备和恐惧。他们发现这个看起来如贵族般高冷，与正常人类外观也有些许差异的奇怪青年，虽然话不多但却异常耐心。他会亲手教他们如何辨认木材的纹理，如何使用那些效率惊人的新工具。最重要的是，他看他们的眼神从来没有丝毫的鄙夷和轻视，仿佛他们是平等的、值得尊重的同伴。


    终于，在所有前期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后，一场足以颠覆所有传统工匠三观的希望镇建筑队技术展示会正式开始。


    迎接他们的不是什么趾高气扬的官员，而是同样一身工装、满身尘土的力哥和铁牛等人。


    没有复杂的介绍，只有最直观的生产力碾压。


    “各位老师傅，欢迎欢迎。”力哥憨厚地笑着，将他们引到了郊外的工地上，“咱们镇长说了，最好的介绍就是亲眼见证。咱们也不搞那些虚的，直接看东西看本事。”


    只见铁牛熟练地操作着一架由水车驱动的的巨型框锯。那根需要两个壮汉才能合抱的坚硬铁桦木在高速运转的锯条下如小树枝般被轻松地切割成一块块厚薄均匀、尺寸精准的板材。


    而在另一边，几个希望镇的年轻工人正在使用一种结构更加复杂，带有多个钻头和卡槽的多功能木工机床，对切割好的板材进行着开榫、钻孔、刨光等一系列精细加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精准高效，看得老汉斯这些一辈子都靠着手工斧凿敲敲打打的老师傅目瞪口呆，仿佛在看一场不可思议的魔法表演。


    “先祖在上，这怎么可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木匠喃喃自语，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


    突然，老汉斯推开人群踉跄着走上前去。他伸出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刚切割下来的板材截面——表面光滑得超乎想象，连最细微的木刺都找不到。


    “这……这真是用机器切出来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不可思议的光滑表面，“我当了一辈子铁匠，就算用最锋利的刨子也要花上半天功夫才能打磨出这样的效果……”


    力哥拿起一块刚加工好的榫卯构件，随手递给旁边一个还在发愣的木匠：“老师傅，您看看这个接口。”


    那木匠下意识接过，仔细端详后倒吸一口凉气。榫头和卯眼严丝合缝，精度之高，即使用最精细的手工雕刻也难以企及。他尝试着将两个部件拼接，只听“咔”一声轻响，它们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连一张纸的缝隙都插不进去。


    “这精度……”另一个工匠忍不住惊叹，“我做了一辈子木工，从没见过这么精准的榫卯。”


    “这…这是何种力量？好似魔法。”一个老木匠颤抖着手指向嗡嗡作响的机床，声音都在发颤。


    力哥笑着解释道：“老师傅，这不是魔法，这叫…科学。是我们镇长，哦，也就是黑石城首席发展顾问发明的，专门用来提高效率的工具。这台复合式木工台可以同时完成开榫、钻孔和打磨，一天能加工一百个这样的构件。”


    在场的老工匠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撼。他们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什么新工具，而是一场彻底颠覆他们认知的技术革命。


    这场直观的技术碾压彻底折服了老汉斯这些原本还心高气傲的老师傅。也让他们第一次，看到了真正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名为科学的力量。


    郊外的荒地上，莱恩亲自出席了功勋营地的奠基仪式。


    第一批加入建筑队的黑石城工匠们，看着工地入口处由林越亲手绘制那副画着一排排带有独立小院、红砖青瓦，甚至还预留了自来水管道线路的精美住宅规划图，眼中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炙热憧憬。


    第112章 希望镇的“半边天”工程


    郊外的建设工地每天都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吞噬着海量的物资和人力，同时也锻造着这座城市全新的骨骼与血肉。


    力哥正站在那座由他亲手搭建的木质指挥塔上，叉着腰俯瞰着脚下这片热火朝天的土地。


    在他的指挥下，数百名曾经麻木绝望的流民、衣食无着的工匠，甚至是被当成牲口贩卖的奴隶，如今都已经蜕变成了纪律严明、配合默契的建筑工人。他们喊着粗犷有力的号子，推着独轮车，挥舞着铁锹，将一车车的红砖和水泥精准地运送到每一个需要它们的角落。


    一排排坚固的红砖墙基如雨后春笋般在规划好的土地上不断延伸，家的轮廓愈发清晰，越来越触手可及。


    这天下午，工地上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和一阵惊呼。


    一个名叫艾尔的年轻石匠在和同伴一起撬动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基石时，因为一时分神脚下一滑，沉重的基石瞬间脱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嗷——！”


    艾尔疼得抱着脚在地上打滚，额头瞬间冒布满冷汗。


    “艾尔，你怎么样？”力哥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他小心地抬开石头，只见艾尔的脚背已经高高地肿起，一片青紫。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请赫曼先生！”力哥对着旁边几个吓傻了的工人咆哮道。


    很快，老赫曼便提着他的草药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经过一番检查，他松了口气：“还好，没伤到骨头，只是严重的皮肉挫伤。不过也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了。”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地准备将艾尔抬回去休息时，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干活最卖力的年轻，却突然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地说道：“力…力哥…我…我没事…我还能干…我不能休息…”


    “胡说八道，”力哥瞪了他一眼，“你这脚都肿成这样了，还干个屁的活？老老实实给我回去躺着。”


    “可是…”艾尔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布满灰尘的脸颊滑落，“可是…我娘她…她病了…家里…家里已经没钱买药了…我就指望着…指望着这几天的工钱，能去赫曼先生那里换点止咳的草药…我要是再不干活…我娘她…”


    周围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沉重表情。


    艾尔的困境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困境。


    希望大食堂解决了温饱。但一个家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生病了要买药，孩子长大了要添新衣，逢年过节总得给家里添置点什么…这些，都需要钱。


    而在这座城市里，目前唯一能让他们挣到钱的就是工地上的这份重体力活。一旦倒下，就意味着整个家庭的收入来源彻底断绝。


    当晚，莉亚婶婶在食堂里分发晚餐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平日里狼吞虎咽、大声说笑的汉子们，今天一个个都沉默不语，只是埋头喝着汤。他们的妻子则聚在角落里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我家那口子，前几天搬石头也把腰给扭了，硬撑着没敢说…”


    “……孩子他爹也是，手上磨的全是血泡，晚上疼得都睡不着觉…”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莉亚婶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默默地给每一个来打饭的工匠，都多舀了一大勺浓稠的肉酱。


    第二天一早，她便直接找到了正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张画满了各种奇怪齿轮和杠杆的水力驱动多功能机床草图抓耳挠腮的林越。


    “镇长，”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粥放在了林越的桌上，“工地上的事，我听说了。”


    林越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是啊，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咱医疗站虽然能提供基础的草药，但很多病光靠草药是不够的。而且人总有力竭的时候，光靠男人拼死拼活地干，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食堂暂时人员也足够了。”


    “镇长，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莉亚婶婶的眼中闪烁着与平日里温和形象截然不同的坚毅光芒，“一个家不能只靠男人在外面顶着。我们女人虽然力气不如他们大，但我们也有手有脚，也能干活，也能为这个家挣回口粮。”


    她指着窗外正在晾晒着衣物、照看孩子的妇人：“镇长您看，她们的手比任何男人都更灵巧，更有耐心。我们希望镇能有今天，靠的不也包括您教给我们的缝纫技术吗？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套也搬到黑石城来呢？”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提议：“我建议就在新区旁边建立一座纺织厂。招募工匠家眷及其他有意通过劳动获得收入却苦无门路的女性，让她们也有一份自己的活计和工钱。这样一来不仅能减轻男人们的压力，更能让每个家庭都多一份保障，多一份抵御风险的能力。这个家才能真正稳当起来。”


    看着眼前充满智慧与担当的女性，林越心中充满敬佩。


    “婶婶，您说的太对了，”他一拍大腿，“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过。当初跟莱恩少爷谈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把建立纺织厂列入了咱们的长期规划里。只是后来又是打仗又是工地的，事情一多就把这茬给忘了。您今天提出来真是提醒我了，现在时机正好。”


    他站起身，以希望镇镇长和希望商行大老板的身份郑重宣布：“希望纺织厂黑石城分厂项目即刻启动。婶婶，这件事就由您来全权负责，有任何需求直接跟力哥和卡温经理对接，我给你们最大的自主权。”


    他转身又让凯兰的木工作坊连夜赶制出了第一批结构简单，更易上手的【希望牌手动纺车】和【简易脚踏式织布机】。这些都是根据他之前在系统商城里用【文明之路】任务奖励的兑换出来的图纸所制作的。


    纺织的原材料一部分是从诅咒之地发现的野生亚麻，农业小组也正尝试人工种植中；另一部分则是林越直接动用与莱恩的合作关系，从胖子粮商的渠道低价采购的大量未经处理的原始棉花和兽毛。


    纺织厂的选址就设在新区旁边的空地上。力哥亲自带队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了几排宽敞明亮的木质厂房。这样一来，既方便女工们上下工，也方便她们与工地上的家人，在工作结束之后能一起回家，相互有个照料。


    艾尔的妻子安娜，一个平日里默默无闻、逆来顺受的年轻妇人，为了给受伤的丈夫分担压力，第一个前来报了名。


    在莉亚婶婶和米娅的亲自教导下，这些从未摸过机器的女性们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她们的手指在飞速旋转的纺锤和交错的经纬线之间灵巧穿梭。一根根粗糙的麻线，一团团蓬松的棉花，在她们的手中渐渐变成了一卷卷平整细密的布匹。


    手脚麻利的负责操作机器进行纺织。而那些针线活儿更好的，比如艾琳则被安排进了成衣车间，负责将织好的布料裁剪缝制成成衣。


    当她们第一次看到自己亲手缝制出的，希望镇最畅销的女士贴身内衣时，整个车间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善意的哄笑。


    “哎呀，莉亚姐，”一个年轻的姑娘红着脸，拿着一件刚刚做好的、带着细麻绳蕾丝花边胸衣打趣道，“我总算明白了。难怪希望镇来的姐姐们身段都那么好，走起路来都比我们挺拔。原来…原来是藏着这么个秘密武器啊。”


    莉亚婶婶被她们说得又好气又好笑，但脸上却充满了自豪。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代表的是一种更健康、更自信的生活方式。


    由于希望镇产能有限而一直难以铺开货源的纺织品终于开始了量产。纺织厂生产出的第一批希望彩棉布和成衣，立刻由希望一号店以公道的价格统一定价收购。一部分作为工作福利和工钱的一部分发放给了希望镇居民和黑石城工匠们。另一部分则作为独家商品摆上了对外销售的货架上。这里不仅有采用希望镇独特染色工艺制成的希望彩棉布——用茜草染出温暖的绯红，靛蓝浸出深邃的海蓝，姜黄和不知名花朵调配出明亮的金盏花色；更有已经缝制完成的各色成衣。


    为男性居民准备的是耐磨的靛蓝色粗棉布工装裤和亚麻衬衫，剪裁宽松，便于劳作；而为女性准备的则是用染成柔和色调的细棉布缝制的长裙，领口和袖口还细心地绣上了简单的花草纹样。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专为城中贵妇和富家小姐设计的“希望风华”系列。这些衣物采用了更精细的纺织和染色技术：用多次浸染的渐变布料制成的曳地长裙，颜色如晚霞般绚丽；轻薄透气的提花棉布制作成夏日罩衫，上面织有精美的藤蔓图案；甚至还有少量用羊毛混纺面料制成的修身外套，适合微凉的季节。这些服装不仅在样式上新颖别致，在舒适度和实用性上也远胜当下流行用料厚重且行动不便的华丽裙装。


    当这些色彩缤纷、样式新颖的衣物一亮相，立刻在黑石城的贵妇圈中引起了轰动。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柔软亲肤又色彩丰富的布料，更被那些既美观又实用的设计所征服，她们敢打赌，这些款式即使是在周边的大城市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不管是应季的还是暂时穿不上的，统统带回家。短短数日，希望一号店的成衣区就人满为患，成为了继雪盐和星光麦粉之后，又一个利润惊人、风靡全城的爆款产品。


    而纺织厂获得的利润，被林越毫不犹豫地再次投入到了新区的建设和工人的福利之中。


    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内部经济循环就此形成。


    半个月后，艾尔的脚伤已经基本痊愈。当他回到工地时，整个人精神焕发。这天傍晚，他的妻子安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从纺织厂下工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草药包，脸上洋溢着自信又灿烂的笑容。


    她用这半个月亲手挣来的第一笔工钱，从老赫曼的希望医疗站为丈夫和家中生病的婆婆换回了治愈病痛的草药。


    当她将散发着苦涩气的药汤端到丈夫和婆婆面前时，一家三口相视而望，眼中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远处，希望新区的第一栋三室一厅带独立小院的红砖房已经砌起了半人高的墙基。


    更远处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希望一号重卡缓缓地驶进黑石城，车上随行的老人看着城外正在被重新整理，慢慢开始恢复生机的荒地，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感慨道：


    “感觉…这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第113章 首席顾问的朋友圈


    当希望一号重卡再次出现在黑石城分店门口时，它已经经过全面改造，焕然一新。


    在吸收了矮人机械工程学的部分精髓后，这辆功勋运输车完成了大刀阔斧的革新。巨大的铁木车轮包裹着厚实的实心橡胶轮胎，深刻的防滑纹路极大提升了减震性能和抓地力；车轴部分换装了最新研发的第二代传动系统，采用滚珠轴承设计，摩擦力更小，承载力更强。甚至连驾驶室都贴心地加装了用鞣制兽皮制作的简易减震座椅和遮阳顶棚。如今负责牵引重卡的岩行蜥蜴也已经扩充到了五头，其中两头正值壮年。


    “快看，是家里的车来了。”


    阿雀和铃铛几个年轻姑娘第一个从店里冲了出来。


    车刚停稳，阿虎憨厚的大脸就从一堆货物后面探了出来，他咧着嘴对着店里几个正好奇张望的年轻人喊道：“都出来接货了，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熟悉的身影便从车厢后面跳了下来。


    “米娅姐！阿木哥！”


    阿雀激动地尖叫一声，乳燕投林般直接扑进米娅怀中。两个在黑石城并肩作战了许久的姐妹紧紧相拥，脸上写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眼圈却红了。


    另一边，飞叶和石头等人则围住了同样一脸喜色的阿木，你一拳我一拳地捶着他的胳膊。


    “阿木哥，你可算来了，伤好利索了没？”


    “好家伙，看着比以前还壮实了。在家没少偷吃好东西吧？”


    阿木憨厚地笑着，任由他们打闹，眼神却在人群中不断地搜寻着。


    就在这时，阿虎小心地搀扶一个身影从车上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全都愣住。


    “村、村长夫人？！”


    阿雀和铃铛她们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喜，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住正微笑注视她们的德高望重的老人。


    “哎哟，您怎么来了？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快进屋歇着。”


    他们身后，运输队的成员们正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从车厢里抬出一个用厚重兽皮层层包裹的巨大方形物体。


    铃铛看着这热闹的景象，转身就想往城主府的方向跑：“我…我这就去找林镇长，告诉他您和米娅姐他们来了。”


    “不用了，孩子。”老夫人却拉住了她，慈祥地笑道，“那孩子现在既要忙希望镇的事，又要操心这偌大一个黑石城，够他累的了。别去打扰他，等他忙完了，我自会去找他聊聊。”


    城主府，曾经见证了无数次秘密谈判的书房里气氛祥和。


    林越正以黑石城首席发展顾问的身份，主持着一场促进本地商业发展的小型贸易交流会。受邀至此的都是在上次毒汤事件中选择支持或至少保持中立的商人。


    三叶草商会的巴里此刻正春风得意。他不仅成功地将希望镇的罐头卖到了王都大赚特赚，更是凭借着这条独家渠道，隐隐有了与金天秤商会分庭抗礼的势头。他这次回来又给林越带来了大量的橡胶和树苗，顺便参加这次会议，准备进一步深化合作。


    那位笑呵呵的胖子粮商也赫然在列。他在上次危机中为希望商行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如今自然也成了林越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卡温则以希望一号店总经理的身份坐在林越的下首，脸上洋溢着一种东山再起的自信。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嗅觉敏锐的中小型商会派出了他们的核心代表，希望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变革中分到一杯羹。


    林越没有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先示意身后的侍者为每一位贵客都斟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希望镇特产——玉米咖啡。


    当混合了焦香和麦芽般醇厚气息的独特香气在书房里弥漫开来时，在场的每个商人都精神一振。


    “林顾问，”胖子粮商端起精美的青釉陶瓷杯，满足地呷了一口，“您这好东西可真是一样接一样啊。我听说希望一号店里最近又上了一批新款的衣服？我家那口子前天就拉着我去逛了一圈，好家伙，一口气买了三套。现在天天在家对着铜镜比划，从不做饭的人，现在天天出门买菜，每天买个菜都得换身衣服，说是要穿那件叫什么风华的修身外套，显身材。天这么热，看得我都替她出汗。”


    是抱怨半是炫耀的话立刻引来了在场其他商人善意的哄笑和附和。


    “可不是嘛，胖老板您这还算好的。”巴里也笑着接口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自从穿了你们希望镇产的那种叫工装裤的裤子，天天在外面跟人吹嘘说这裤子又结实又耐磨，口袋还多，能装好几个金币。搞得现在黑石城的年轻人都以能穿上一条希望镇的裤子为荣呢。”


    就连几个一直保持着矜持的中小型商会代表，在看到为他们添茶的侍者身上简约得体的统一制服时，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羡慕和渴望。


    林越看着这热络的气氛，清了清嗓子，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作草案分发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位，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和各位共同开创一个属于黑石城自己的商业新时代。”


    他详细地阐述了关于成立【黑石城联合商会】的构想。从独家货物的优先配售权到资源互换的优惠政策，再到利润分成的美好前景，每一条款都精准地击中了商人们内心最渴望的地方。


    “……当然，”林越补充道，“这个商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它属于所有愿意遵守规则、共同发展的成员。”


    “所以，我建议商会成立的第一年，由对黑石城贡献最大也最致力于振兴本地经济的莱恩城主大人，担任我们的首任会长。我和王老板就暂时屈就一下当个副会长，为大家出谋划策，处理日常事务。一年之后，我们将根据所有成员在过去一年里的贸易贡献和对商会的支持度进行一次公开民主的选举，重新推举新的会长和副会长。能者上，庸者下。”


    在场的商人们都愣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林顾问，”一个中年商人犹豫了许久，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您这个想法是好。但我们这些小商会，家底薄，人手也少。万一…万一加入了商会，却拿不到那些好东西的配额，或者被你们这些大商家给排挤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心血？”


    “问得好。”林越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位老板的顾虑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们这个联合商会，不是大鱼吃小鱼的角斗场，而是互帮互助的大家庭。所有核心货物的配额都会根据每个成员的实际销售能力和市场需求，进行公平的分配。而且我们还会建立一个公共的仓储和运输系统，由希望镇的运输队和各位的商队共同组成，帮助大家解决物流难题。”


    “甚至，”他加重语气，“我们还可以共享信息。比如巴里先生在王都打通了新的渠道，他可以将这个渠道信息共享出来，由商会统一组织货源，共同去开拓。获得的利润，除了巴里先生应得的开拓者奖励，剩下部分所有参与者按比例分成。”


    这个共享经济的超前理念，听的在场的每一个商人激动不已，满脸通红。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能将所有人的利益都捆绑在一起的商业帝国，即将在他们的手中冉冉升起。


    当林越开完会心满意足地回到一号店时，迎接他的是比成立联合商会更大的惊喜。


    “村长夫人？米娅？阿木？你们都来了？！”


    一阵喜悦温馨的寒暄后，阿虎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


    “镇长，这次回来可不止这点惊喜。诺姆他们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只见他和石头谨慎地从一个巨大的木箱里捧出了一个同样用兽皮层层包裹的物体。


    当兽皮被揭开，一块平整光滑，虽然还带着些许气泡和淡淡绿光但却能清晰地透出人影的玻璃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玻璃？！”林越震惊了，“你们…你们真的把它搞出来了？”


    “嘿嘿，”阿虎得意地挠了挠头，“诺姆他们说了，您之前提过这玩意儿的大致做法，他们就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想着反正窑炉天天烧着，不如顺便试试。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试出来了。这块是他们目前烧出来最大也最平整的一块了。”


    “还有个更大的惊喜呢。”阿虎神秘地一笑，将林越带到了后院一间上锁的空房门前。


    随着林越的靠近，门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爪子疯狂扒拉木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激烈，整个木门都在哐哐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开。


    林越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猛地拉开了门栓。


    一道灰色的闪电带着股狂风从门里窜了出来，直接将他扑倒在地。


    “嗷呜——！！！”


    是小芬！


    它将林越死死地压在身下，用巨大的毛茸茸狼头在他脸上狂蹭，嘴里发出委屈又充满思念的呜咽。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了。”林越哭笑不得地推着它的脑袋，“快起来，要把我压断气了。”


    小芬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但依旧围着林越不停地打转，尾巴摇得像个失控的螺旋桨。它甚至还人立而起，将两只前爪搭在林越的肩上，伸出巨大的舌头试图去舔趴在林越肩上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它的黑色毛球。


    “喵～”小黑灵活地一侧头，躲开了即将到来的口水浴。


    重新拥有了更舒适的“坐骑”后，小黑毫不客气地从林越的肩膀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小芬宽阔的后背上，再次揣起小手。


    当晚，一号店二楼雅间内，一场家宴正在温馨进行。


    林越终于有机会详细地了解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希望镇内部发生的各种变化。


    “……格雷和法拉多尔长老带着诺姆和鹰眼他们几个年轻人又回了一趟泪之谷。”老村长夫人一边为林越夹着菜，一边缓缓地说道，“他们担心随着盛夏的到来，大地之殇的力量会再次变得活跃，引发像去年那样的大暴雨。所以他们想回去看看，能不能用德鲁伊教的方法结合他们自己的能力，尝试对封印进行一次临时的加固。”


    “所以格雷这段时间才没能来黑石城。我这把老骨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替他过来看看。顺便也亲眼看看你小子到底把黑石城折腾成什么样了。”


    “正好，”林越笑着说道，“我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明天我就亲自当导游，带您老人家好好地转一转。”


    第二天一早，一幅奇特的景象出现在黑石城的街道上。


    林越牵着一头体型如小牛犊般威风凛凛的巨狼悠闲地走在前面。他的身旁跟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人。


    小芬巨大的身形立刻就引来路人的围观和一阵小小的恐慌。但当他们看到牵引绳的另一端握在那位无所不能的首席发展顾问手中时，恐慌立刻就变成了好奇。


    “天呐，那就是林顾问的宠物吗？看起来像头狼啊。”


    “可不是嘛，长得真威风，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孩子们更是胆大，一个个都跟在后面，想看又不敢靠得太近，一路跟随，只为看一看甚至是亲手摸一摸小芬。


    老村长夫人看着大家与林越亲切又敬畏的互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到大家都很尊重你，支持你，我就放心了。”她轻声说道，“以前我一直担心你出了希望镇，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人心，会不会被大家排挤。”


    “其实我们这些普通人，大部分本性也都不坏。”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只是这些年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去争去抢，甚至滋生了很多更恶劣的行为。”


    “嗯，我都懂。”林越点头，“大家都很好。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都愿意用自己的劳动换取食物和尊严。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吃苦耐劳，是最好的建设者。”


    他带着老夫人参观了人流涌动的希望大食堂，又去了城郊那片已经初具规模的新区建设工地。


    老夫人在新区甚至还遇到了几个她认识的、来自邻村，曾经被当成奴隶贩卖的熟人。


    “是你们啊…”她看着虽然衣着朴素但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的同乡，眼圈一红。


    “啊，是邻村的老村长夫人，您怎么也来了？”那些人看到她也是又惊又喜。


    “好好干。”老夫人拍了拍一个年轻人的肩膀，“林大人是个守信的人。他既然买下了你们，又承诺了只要积极工作就能换回自由身，那就一定说到做到。你们都有盼头了。”


    “我们都知道的。”年轻人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同样是干活，但现在我们每天心里都有个盼头。盼着明天又能吃到什么好吃的，盼着又攒了多少工钱，盼着还要多久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老夫人又去了纺织厂，看到了那个正充满活力地带领着上百名女工在纺车和织布机前忙碌的女儿莉亚。她满心的自豪。这个在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后一度伤心欲绝的女儿，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新的价值和方向。


    参观完回去的路上，老夫人突然问道：“孩子，你每天这么忙，不仅要管希望镇，还得操心整个黑石城，会不会觉得累啊？”


    “不会啊。”林越笑着回答，“感觉很充实。”


    “那…会不会觉得，我们这些粗人很难管？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得几个。”


    “当然不会。”林越摇了摇头，“大家都很好。而且其实我也什么都不会，很多东西都是大家在教我。”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如同真正的祖孙一般。


    最后，老夫人看着林越那张虽然年轻，但总是作为主心骨而被忽略年龄的脸庞，忍不住关心起了他的终身大事。


    “孩子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了。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准备什么时候缔结婚约？需要我介绍吗？”


    林越被这突如其来的催婚攻击弄得哭笑不得，他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哎呀，夫人，我还年轻着呢。在我们那儿，我这个年纪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呢。而且我现在也没心思考虑这些。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大家在一起互相帮助一起进步，挺好的。”


    “再说，”他变得认真起来，“两个人结成伴侣也不是为了让谁照顾谁，而是为了相互照顾，相互扶持，一起去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而且没有一定要组建家庭的年纪，是有一定要在一起的对象和感情。”


    老夫人看着他，愣了许久，才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你这孩子的想法总是与我们这些人不同，但又那么的美好。”她感慨道，“希望我们镇上的那些年轻人都能跟上你的脚步，好好地在这世间闯一闯，多懂些道理，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您也不老啊。”林越笑道，“我们一起闯。”


    老村长夫人只是微笑着，没有再说话。


    远处头顶小黑的小芬正撒欢地跑在前头，因为看到人们惊恐的表情而变得更加兴奋，游戏般横冲直撞，又适时的刹住了脚。


    阳光下，一老一少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说：很久没在作话里写小剧场了，回复评论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热情。其实是因为越写下去，愈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有时候也不知道该和大家聊些什么，只好默默地把故事讲下去。


    回看之前写的部分，确实有些差强人意（没有说现在写得有多好的意思，但应该多少有些进步吧）。虽然人不该苛责过去的自己，但人需要为每个阶段自己负责。所以打算每周周末慢慢修订以前的章节，内容大体应该不会变，只是希望能够在表达上更顺畅些。如果看到章节替换等提示，请不用在意。


    再次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大家。


    （ps：每周五应该会固定摆烂休息，虽然每次都想周末好好梳理剧情，存一下下周的存稿，然后做一个日更的勤快人。但是真到了周末，晚上刷刷视频、看看小说、玩玩游戏……，就把夜熬穿啦。然后一觉醒来又是下午了，起来觅个食，收拾收拾房间，东倒腾一下西倒腾一下，周末就这样过去了……。Flag就这样立了倒，倒了立。好在虽懒，但是文里文外的故事都还在继续[鼓掌]）


    第114章 烈日下的渴望（作话有小剧场）


    “夫人，您路上多保重。”


    林越、莉亚婶婶还有重新留守下来的米娅和阿木等人站在一号店的门口，对着渐渐远去的车队用力地挥着手。


    “知道了，知道了。”车厢里，老村长夫人探出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慈祥和不舍，“你们也是，在黑石城也要好好的，好好干，但也别太累着。家里…有我们呢。”


    朴实的叮嘱让人心头涌起暖意。


    “嗷呜…呜呜…”


    小芬却耍起了无赖，死死地咬住林越的裤腿不放，巨大的狼头上写满委屈，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仿佛在抗议：“老大，你别想又丢下我一个！”


    林越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好了，好了，别撒娇了。这次就批准让你多待几天，等下次运输队再来的时候你再跟他们一起回去。不过说好了，不准在城里惹是生非，听到了吗？”


    小芬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嘴，用大脑袋在他腿上亲昵地蹭了蹭。


    当巨大的车轮再次碾过黑石城坑坑洼洼的土路，缓缓驶向远方时，这段短暂而温馨的团聚也落下了帷幕。


    车队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黑石城的生活重归往日的忙碌喧嚣。


    随着夏季的持续深入，天气愈发酷热，整座城市如同被罩在巨大的蒸笼里。毒辣的太阳将地面烤得滚烫，连空气都因为热浪而微微扭曲。


    人们对水的需求量与日俱增。新区工地上，和水泥、烧砖、以及给工人降温，每一项都需要消耗海量用水。


    渐渐地，人们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城内外的几口老水井出水量明显减少。以前只需要吊几下就能打满一桶水，现在得费老大的劲才能从井底晃出半桶浑浊的泥浆水。


    城外本就不算宽阔的小河水位也日益下降，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水如今变得又浅又浑，甚至在一些河段已经露出了干涸龟裂的河床。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如同沉默的绞索，悄无声息地套在了每个黑石城居民的脖子上，正在缓缓收紧。


    “没…没水了，西街那口老井彻底干了。”


    “东边的河也见底了，连淤泥都晒裂了。”


    希望商行门口换取净化水的队伍排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水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取代了粮食和盐，成为了这座城市最珍贵也最紧俏的物资。


    新区工地上因为缺水水泥和红砖的生产被迫放缓。建筑工程的进度也几近停滞。


    “没水了！又没水了！”


    “让我们过去！我们排了一上午了！”


    “凭什么你们能打水？我们也要喝水！”


    这天中午，城里最后一口还能勉强出水的公共水井旁，一场因为抢水而引发的械斗暴露了人们心中的恐慌和绝望。


    十几个因为干渴而红了眼的汉子为了争夺那点浑浊的井水，挥舞着手中的扁担和木棍，互相推搡咒骂，甚至大打出手。


    一个前来打水的老妇人因为体力不支在混乱中被推倒在地，怀里破旧的陶罐被当场踩碎。她看着地上那滩迅速**土吞噬的水渍，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绝望地晕倒在地。


    老赫曼的医疗站里更是挤满了因为实在没办法，不得不饮用污水而上吐下泻的病人。孩子们的哭声和成年人痛苦的呻吟声让整个城市笼罩在绝望之中。


    一些恶毒的语言开始在城市的各个阴暗角落里悄然滋生。


    “听说了吗？这场大旱就是那些外来者带来的！”


    “是啊，他们一来，咱们的水井就干了！”


    “我看啊，就是那个希望镇的食物有问题。他们用诅咒之地的东西，把厄运带到我们黑石城来了。一定是这样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卡尔这条躲在暗处的毒蛇再次抓住机会，派出手下的地痞和探子在人群中大肆散布谣言，试图将所有人的怒火和绝望都引向正在飞速崛起的希望商行，引向林越。


    然而这一次，他的阴谋却失算了。


    “放屁！”一个正在排队领水的建筑工人听到旁边有人在散布谣言，当场就将手中的水桶一扔，指着那个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眼瞎了吗？现在整个黑石城，除了城主府和希望商行，还有谁肯免费给我们水喝？！”


    “就是，”另一个妇人也站了出来，她指着自己怀中那个正在喝着净化水的孩子，红着眼圈，“要不是林大人心善，每天定量给我们提供干净水，我家这娃儿怕是早就跟邻居家那几个一样病得下不来床了。你们这帮没良心的东西，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敢在背后说风凉话！”


    有了希望大食堂和卫生革命打下的坚实民意基础，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希望商行和莱恩的城主府确实是在动用自己的储备，尽最大努力为所有市民提供着有限但却救命的清洁饮用水。


    民众们虽然恐慌，但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是真心在帮他们，谁又是在背后捅刀子，他们分得清清楚楚。


    卡尔的谣言非但没有煽动起民愤，反而激起了所有人对铁锚商会更深的反感和鄙视。


    但是这样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城主府和希望商行的水井，水位也在持续不断地下降。必须得找到新的、更稳定、更庞大的地下水源。


    林越立刻找到了莱恩：“莱恩少爷，情况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找水这种事光靠我们几个外乡人不行，必须得请本地经验的老师傅出马。我希望你能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希望镇，将我们那里一位名叫老河狸的水利经验丰富的老者接过来。同时在城里贴出告示，重金悬赏寻找所有对勘探水源、打井有经验的本地人才。”


    莱恩当即派出亲卫队，快马加鞭赶往希望镇。


    几天后，当老河狸和几个同样被莱恩重金请来的黑石城本地的找水老师傅齐聚一堂。他们顶着毒辣的太阳，走遍了城郊的每一寸土地。


    凯兰用凭借自然元素的敏锐感知力，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大地之下微弱的水汽流动。


    而老河狸和那几位本地老师傅则通过着自己几十年的经验，观察着地表的植被分布和土壤的颜色、湿度。


    “镇长，您看这里。”老河狸指着一处地势低洼，生长着几丛生命力异常顽强、叶片肥厚的特殊植物的区域，“这种草我们管它叫水葫芦。它根扎得特别深，只有在地下水位比较浅的地方才能活。我敢打赌，这下面肯定有水。”


    凯兰也在旁边点了点头：“……这里…我感觉到了…很…湿润的气息…”


    最终他们综合了大家的判断，在城郊新规划的功勋营地旁选定了三个最有可能存在地下水脉的地点。


    然而，黑石城周边的地质以坚硬的火成岩为主。想要在这种地方单靠人力挖井有些强人所难了。


    力哥他们带着人用铁镐和铁钎叮叮当当地敲打了大半天，也只在岩石表面砸出了几个浅浅的白点。


    大家一筹莫展。


    “都让开，让专业的来。”


    林越让人在选定的钻井点周围，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然后从一个被严密看管的木箱里取出了几个威力加强版的开山神器——定向爆破炸药包。


    这些炸药包不再是之前那种粗糙的陶罐，而是用多层浸透了防水树脂的厚兽皮，包裹着经过颗粒化处理威力更稳定的**。引线也换成了燃烧速度更均匀可控的特制麻绳。


    林越亲自上手，小心翼翼地将几个炸药包塞进了岩石的裂缝之中，并用湿泥将缝隙堵死，只留出长长的引线。


    “所有人！退后！退到一百米以外。”他大声地命令道。


    当所有人都撤离到安全区域后，林越深吸一口气点燃了引线，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掩体后方。


    “轰隆——！！！”


    “咔嚓！”


    一声更具穿透力的爆破巨响伴随着地面开裂声，混合着尘土和硝烟的巨大蘑菇云，冲天而起，


    当烟尘渐渐散去，人们胆怯地凑上前去查看，只见原本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黑洞。


    黑洞的边缘是被炸得如同豆腐渣般粉碎的岩石。


    而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漆黑的洞底正有一股股浑浊但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地下水汩汩地欢快向外涌出。


    水！是水！


    “出…出水了，老天爷啊！真的出水了！”


    一个工匠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跪倒在地，对着汩汩冒水的深坑放声大哭。


    这一幕在所有亲眼目睹的黑石城居民眼中无异于神迹。


    他们看着站在深坑旁边，虽然一脸烟灰但却神色平静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科学，什么叫工程爆破。但他们知道是这个男人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为他们带来了生命之源。


    他们之前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聪明、能干、心善。


    但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位首席发展顾问掌握的是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开山裂石改变天地的神力。


    人们或许会害怕比自己强的人，嫉妒比自己过得好的人。但当强者的力量强大到可以碾压所有认知，并实实在在带来活下去的希望时，嫉妒和恐惧便会转化为最纯粹狂热的拥戴。


    卡尔想不明白。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用尽了所有的阴谋诡计，散布了那么多恶毒的谣言，却依旧无法动摇这个外来者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为什么他父亲用最残暴的手段也无法让这些人彻底屈服。


    他不知道当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改变天地、创造奇迹时，所有的阴谋都将变得苍白无力。他也永远也不会懂，希望永远比恐惧更有力量。


    新井的出水极大地缓解了黑石城迫在眉睫的水荒。


    林越并没有将这口新井据为己有，而是当众宣布它将作为黑石城的公共水井，由希望商行和莱恩的城卫队共同管理。并且用红砖和水泥在井口周围修建起坚固的护栏和十几个方便取水的公共水台，确保所有居民都能够公平有序地取用到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源。


    水井旁，欢呼雀跃的民众正排着长队，用各种各样的容器接取着水。孩子们赤着脚在积水形成的小水洼里蹦跳嬉戏，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大人则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盛满清水的陶罐，一边擦拭着泪水，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写在每个人的嘴角——


    作者有话说：因为昨天想的剧情不是这样的，临时替换，差点今天的更新没赶上趟，替换的原因是本来的剧情似乎会让本就不爽的剧情更拉了，蒜鸟，蒜鸟，还是给每个人一个尽量美好的结局吧。想了一下，还是把被替换下来的部分内容放到这里了，就当是另一个平行空间的不同故事线吧。


    【一位母亲的最后嘱托】


    当巨大的车轮再次碾过黑石城坑坑洼洼的土路，缓缓驶向远方时，这段短暂而温馨的团聚也落下了帷幕。


    车厢里，老村长夫人最后一次深深地回望了这座正在焕发生机的城市，以及正站在城门口对着她用力挥手的年轻人。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安详微笑。


    “莉亚…”她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突然跑上来抱住了自己的手，“回去吧。别让镇长等急了。”


    “知道了，娘。”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夜深人静，一盏油脂灯，亮了整整一夜。


    “……长老，我这把老骨头自己清楚得很。”老村长夫人的声音，平静而又坦然，完全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次去黑石城，看到了莉亚，看到了那些孩子们，看到镇长把一切都打理得那么好，我这心里啊，最后一点念想也就放下了。”


    她端起一杯温热的麦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我这一辈子值了。年轻时跟着老头子守着村子，虽然穷但安稳。后来遭了难，看着乡亲们一个个倒下，我以为天都要塌了。可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遇到镇长这样的贵人，还能跟着大家亲手建起这么一个神仙住的地方。我看到了希望，这就够了。”


    法拉多尔长老沉默地听着，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悲伤和敬佩。


    “我走之后，”老夫人继续说道，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事，“就把我埋在镇子后面那片向阳的山坡上吧。那里能看得到整个镇子和田里的庄稼，也能看到孩子们在公园里跑闹。这里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地方，能死在这里是我的福分。”


    “莉亚那孩子，性子犟，但心善。以后还得麻烦长老您和镇长多照看她一点。还有镇上那些从我们村里出来的乡亲们，告诉他们别忘了镇长最初的救命之恩。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地听镇长的话，跟着他好好地活下去，也不用为了我的事专门再回来一趟。”


    “至于镇长那边…”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和疼爱，“就别告诉他了。那孩子肩上扛的东西已经够重了。别再因为我这点小事让他分心了。让他忙自己的去吧。”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却又平静得让人措手不及。第二天清晨，当阳光照进她的房间，人们才发现老人已经永远地睡着了。


    几天后，当又一批满载着物资的希望一号重卡从希望镇抵达黑石城时，前来交接的不再是以往那个总是乐呵呵的阿虎，而是另一个神情肃穆的年轻人。


    年轻人将一封用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郑重地交到了林越的手中。


    林越的心咯噔一下，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信是格雷写的，字迹依旧有些生涩，但信的内容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老村长夫人，于五日前的一个清晨，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


    林越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绝望中依旧带领着上百名村民，艰难地跋涉到林氏小馆门口，对着他深深鞠躬的坚韧老妇人。


    他又想起了前不久，她还坐在自己的身边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关心着他的起居，甚至还操心着他的终身大事。


    他印象中她总是充满了慈爱和智慧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


    可现在…就这么，没了？


    “镇长…镇长您怎么了？”


    莉亚婶婶看到林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当她从林越手中接过那封信，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般瞬间瘫软了下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娘——！！！”


    当晚，莉亚婶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


    林越站在她的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心如刀割。


    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让米娅为她准备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宁神麦粥，放在了她的门口。


    “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第二天一早，当林越以为莉亚婶婶会因此一蹶不振时，她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纺织厂的门口。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色也异常憔悴，眼里的坚毅却更胜从前。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了剪刀和布料，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只是飞速穿梭的针线和偶尔从眼角滑落的无声的泪水，却在告诉所有人她正在用这种方式来遵从她母亲最后的遗愿——好好地活下去。


    第115章 一场名为“清凉”的革命


    工人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没干多久就感觉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力哥正指挥着众人准备将一根巨大的铁木房梁抬上墙基时，一个年轻的工人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从脚手架上栽了下来。


    “阿勇。”


    众人惊呼着围了上去，只见那个叫阿勇的年轻人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浑身滚烫，已经失去了意识。


    “快！快把他抬到阴凉地方去，灌水，扇风。”力哥急得满头大汗。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中暑的工人了。连日来的高温让工程的效率直线下降，即使避开了最热的中午和午后一个时辰的工作时间，工伤事故还是频频发生。老赫曼带着学徒们满城奔走，救助因为中暑而脱水虚脱的病人。


    城里的贵族和富商们躲在自己阴凉坚固的府邸里，紧闭门窗，依旧烦躁不安。整个城市的商业活动都因此而陷入了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


    “热死了！热死了！”一个穿着丝绸睡袍的胖子商人，一边用湿布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对着身旁的管事咆哮，“这鬼天气，连风都是热的，酒窖里的冰都快化光了，再去给我弄点冰来，多少钱都要。”


    “老爷您就忍忍吧，”旁边的管苦着脸说道，“现在全城的冰窖都空了。听说连城主府的存冰都快见底了。城外那些平民天天都有人热死在工地和田里呢。咱们能待在屋里已经算是神灵保佑了。”


    希望商行二楼书房内，林越正凝神思索。


    降温…降温…


    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风扇、连块冰都见不到的鬼地方，怎么降温？


    冰？


    等等…冰！


    “硝石溶于水吸热…我怎么把这么基础的化学知识给忘了？”林越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门，“真是忙昏了头了。”


    希望大食堂门口很快贴出新告示。


    【希望商行/城主府联合公告：为应对酷暑，保障民生，即日起，希望商行将限量供应避暑神物——‘寒冰石’，价格公道。同时，希望商行将启动‘清凉计划’，全面改善工人作业环境！】


    冰？！


    在这个连饮用水都紧缺的季节，神秘的希望商行居然能凭空造出冰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了，这简直是那些异族才能拥有的手段。


    难道他是精灵？不，不是，精灵应该要更好看，而且他也没有尖耳朵。矮人嘛，他又有些高了……不管了，先看看冰是个什么情况。


    无数的贵族和富商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最得力的管事，揣着沉甸甸的钱袋疯了一般地冲向了希望一号店。


    而林越则将他的主要精力投入到了“清凉计划”之中。


    “单纯送冰，成本太高，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林越对着力哥、老河狸等人，拿出了他最新的设计图，“我们要用更科学廉价也更持久的方式战胜酷暑。”


    首先推出的名为“凉风之壁”的简易湿帘冷却系统。


    这个发明的原理简单粗暴但也异常有效。林越指挥着一以艾尔为首的心思比较细腻的工匠们，在工地休息棚、希望大食堂和纺织厂等几个关键建筑的迎风窗口，进行了一场快速的改造。


    他们先是烧制出质地疏松、布满了无数微小孔洞的多孔陶砖，用其垒成了一面如同镂空屏风般的墙。然后在墙体的顶部安装了一个缓慢向下滴水的木槽。


    初期遇到了不少麻烦。陶砖的孔隙大小不一导致水的渗透速度不均匀，有的地方干得快，有的地方则水流不止。还有顶部的木槽也总是漏水，搞得墙下面一片汪洋。


    但在林越的理论指导和工匠们的反复试验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案。在陶砖的配方中加入一定比例燃烧后会留下孔隙的草木纤维保证孔隙的均匀度。一个老木匠则建议用蜂蜡和树胶的混合物来密封木槽的缝隙。


    当问题被一一解决后，奇迹发生了。


    清澈的水流顺着木槽缓慢均匀地渗透下来，将整面陶砖墙都浸润得湿漉漉的。力哥指挥着几个汉子拉动用木板和帆布制作的巨大扇叶制造出持续不断的风。


    当燥热的空气穿过这面被水浸润的温度较低的多孔陶砖墙时，水分迅速蒸发带走了大量热量。从墙的另一侧吹出来的便是一股股带着泥土清香的、清凉湿润、令人心旷神怡的凉风。


    虽然达不到现代空调那种冰爽刺骨的效果，但足以让室内的温度比外面降低好几个等级。甚至可以隔一段时间再水槽中添加冰水，得到更好的降温效果。


    当工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安装了“凉风之壁”的休息棚时，全被扑面而来的凉意惊呆了。


    “天…天呐。这…这是什么魔法？”一个汉子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感受着凉风，“夏天的风，风…风居然是凉的。”


    他们如同看到神迹一般围着湿漉漉的陶砖墙啧啧称奇。


    “这下好了，中午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感觉下午还能再砌一百块砖。”


    工人们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狂喜笑容。他们看着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年轻顾问，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崇拜和感激。


    希望大食堂和一号店更是将这个发明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在入口处安装了最大号的“凉风之壁”，形成了一道名副其实的清凉之门。任何一个从外面酷热的街道走进店里的顾客，都会在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凉爽所征服，仿佛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希望之地有神奇的‘凉风结界’！”这个传闻，迅速地在整个黑石城流传开来。


    纺织厂里，莉亚婶婶更是举一反三，她带领着女工们用编织紧密的芦苇席代替了陶砖，制作出了成本更低并且安装更便捷的简易版湿帘。


    “哎呀，安娜，你快来试试。”一个年轻的女工，站在湿帘前享受着凉风，幸福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可真是太舒服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在别的工坊里干活的姐妹，一个个热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咱们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


    安娜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一边熟练地操作着织布机，一边喝了一口后勤组刚刚送来的冰镇酸刺果汁，感觉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是啊。”她轻声说道，“以前我总觉得，这好日子…会不会是暂时的。但现在我只想好好地干活，把这份工作一直干下去。”


    当然，对于那些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贵族们来说，光有凉风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的是更直接也更能彰显身份的享受。


    林越为他们准备了一份无法拒绝的“贵族特供清凉套餐”。


    用木头制作出了一批双层结构，内部镶嵌了兽皮或者锡皮防水内胆的厚重木箱，在木箱的夹层中紧密地填充上棉絮、木屑和干燥的稻草作为保温层。


    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将装满了低温硝石溶液的陶罐或者直接将冰块放入箱子底部的夹层中，就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箱子内部的低温。


    这就是黑石城的第一代“寒石匣”——原始冰箱。


    大型的“寒石匣”被用在了希望大食堂的后厨，用来储存一些容易腐败的鲜肉和兽奶，极大地保证了食材的新鲜度。


    当穿着华丽的管事们，小心翼翼地从希望一号店将装满了晶莹剔透冰块的“寒石匣”运回各自的府邸时，整个黑石城上流社会都为之轰动。


    他们再也不用忍受冰块在运输过程中的快速融化，再也不用每次想喝冰镇麦酒时，却都只能放一小块而感受一下凉意，也不用专门跑去其他城市避暑了。


    他们可以在自己的书房、卧室里，随时随地地享受到那份属于夏日的奢侈清凉。


    而林越更是别出心裁地推出了一款更加便携的充满了东方美学的个人降温用品——“清凉石”。


    从溪水中挑选出质地最为细腻、触感冰凉的光滑鹅卵石。清洗干净后在混合了硝石的冰水中，长时间地浸泡直至其核心都变得冰凉刺骨。


    然后用最柔软的丝绸将其包裹起来，再滴上几滴用宁神花和薄荷叶提炼出来带有清凉香气的精油。


    这个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块万年寒玉，还散发着淡淡芬芳、小巧玲珑的便携式清凉宝，一经推出，立刻就成为了黑石城贵妇圈里时髦抢手的奢侈品。


    “你听说了吗？西城区的男爵夫人，昨天花了大价钱才从希望商行买到一块据说能美容养颜的月光清凉石。”


    “何止啊，我听说城主府的莱恩少爷为了讨好王都来的特使大人直接订购了一整套由十二块不同香型的清凉石组成的豪华礼盒呢，”


    攀比和炫耀，是推动消费的一大主要生产力。


    “寒石匣”和“清凉石”的火爆让希望商行的金库迅速地充盈了起来。


    当然林越也没有忘记那些依旧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的工人们。


    他让人制作了最大号的“寒石匣”，每天都由专人装满了加了盐和糖的冰镇酸刺果汁送到各个工地上。


    当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汉子们，在休息的间隙喝上一大碗真正冰凉刺骨的、酸甜可口的解暑饮料时，那种从喉咙一直爽到脚底板的极致快感，足以让他们忘却所有的疲惫，爆发出更强大的劳动热情。


    郊外的荒地上，希望新区的建设非但没有因为酷暑而停滞，反而因为这一系列奇思妙想的清凉革命变得更加热火朝天。


    莱恩远远地眺望着那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的崭新城区。


    看着虽然衣着朴素但精神面貌却异常饱满的工人们，听着从工地上隐隐传来充满了力量和欢笑的号子声。


    他转过头对着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雷诺，轻声地问道：


    “雷诺，你说…我那个父亲，他这一辈子，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是更大的权力？还是更广阔的领地？”


    “或许…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领主真正的财富，其实…是这些。”


    雷诺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同样投向了那片充满了希望的土地，眼神深邃。


    第116章 黑石城的夏天与一场新的牌局


    黑石城的夏天，疯了。


    往年这个时候，这座位于北境边陲之城本应陷入一年中最萧条的死寂。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关门歇业，所有活物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等待秋日的第一缕凉风。


    但今年，一切都反了过来。


    这座城市非但没有萧条，反而以一种极其诡异也极其火爆的姿态，成为整个北境最炙手可热的避暑胜地。


    “听说了吗？宝石城的伯爵把他最疼爱的小女儿都送到黑石城来了，说是这里有种叫凉风结界的神奇魔法，比他花大价钱请来的水系魔法师还好用。”


    “何止啊，我一个在金天秤商会当差的远房表哥说他们现在往北边跑商，都不去王都了，全都挤破了脑袋往黑石城送货。那里现在可是遍地黄金随便倒腾点什么东西都能赚翻。”


    “最邪门的是那个希望一号店。我听说他们每天的菜单都不重样。边上几个城的贵妇人们为了抢一个他们店里带独立卫浴的客房名额，都快打破头了。”


    每天都有挂着不同家族徽记的华丽马车，顶着烈日，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入黑石城。车上坐着的都是些平日里眼高于顶，连看一眼这片贫瘠土地都嫌脏了眼睛的贵族和富商。


    他们放弃了风景优美的海滨庄园，推掉了奢华的夏日舞会，拖家带口不远百里地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为了蹭空调。


    没错，就是蹭空调。


    希望一号店门口那道由“凉风之壁”构成的“清凉之门”，已经成为了整个黑石城，乃至整个北境上流社会圈子里最神奇也最令人向往的传说。


    据说只要穿过那道门，就能瞬间从酷热的地狱进入清凉的天堂。


    据说店里不仅有能让人浑身冒寒气的“寒冰石”，还有一种能让人安然入睡的星光麦茶。


    据说那里的食物更是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这些传闻在那些被酷暑折磨得快要发疯的贵族圈子里迅速地传播开来。


    于是黑石城这座被遗忘许久的边境之城，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热闹也最诡异的旅游旺季。


    “天…天呐…这…这里真的是黑石城吗？”


    一位穿着紫色丝绸长裙，用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羽扇不停扇着风的伯爵夫人，刚从颠簸的马车上下来就被希望一号店门口人山人海的景象给惊呆了。


    精神饱满的平民们有序地在画着白线的通道里排着队，身穿统一蓝色马甲的护卫在维持着秩序，店铺门口那干净得能倒映出人影的水泥地面…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到了一个偏远的边境小镇，而是来到了王城中心的某个大食馆。


    当她小心翼翼地跟着丈夫穿过传说中的“清凉之门”，被那扑面而来的带着淡淡花香的凉爽气息包裹时，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亲爱的，我感觉…我爱上这里了。”


    而另一个更加珠光宝气的胖妇人却正一脸嫌弃地用小银叉戳着面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松仁玉米。


    “这就是你们黑石城最好的酒馆？”她撇着嘴对着陪坐的本地小男爵抱怨道，“虽然有些可取之处，还算凉爽，但是就拿这种乡下人吃的粗粮来招待我？连一块像样的龙兽烤肉都没有。”


    小男爵吓得满头大汗，连声告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围裙、笑容甜美的少女端着一个盖着银盖的陶盘轻盈地走了进来。


    当银盖被揭开，一股混合了浓郁肉香、菌菇鲜香和淡淡奶油味的香气瞬间就充满了整个雅间。


    只见盘子中央摆放着几块用上好的雪山牦牛里脊肉和珍稀的带着天然奶香味的白玉菇，一同用兽奶和星光麦粉熬煮的浓稠酱汁焗烤而成。牛肉鲜嫩多汁，入口即化，白玉菇爽滑Q弹，酱汁更是鲜美醇厚，让人欲罢不能。


    胖妇人尝了一口，原本写满了挑剔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嗯…嗯…这个…这个还不错…”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里的银叉却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希望一号店的门口上演。


    希望一号店后院阴凉处，几个刚卸完货的希望镇工人一边擦着汗，一边瞅着门外又一辆镶着金边的马车驶过。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年轻工匠灌了口凉水，忍不住嘀咕，“王都比这儿繁华多了吧？这些老爷夫人们怎么一个个跟嗅到蜜的熊似的，全往咱们这穷乡僻壤跑？就为了吹吹凉风吃口新菜？”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卫听了，嘿嘿一笑，用下巴指了指二楼雅间的方向：“傻小子，光看见凉风和吃食了？你想想同样的价钱，他们在王都能当人上人吗？王都贵族多如牛毛，他们这点家世过去只怕连宴会厅的边角都挤不进去，还得对着真正的权贵点头哈腰陪笑脸。但在咱们这儿呢？”他压低了声音，“他们就是最尊贵的客人，享受的是独一份的稀奇东西，连莱恩少爷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这面子、这待遇，王都给得了？”


    最先开口的年轻工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直沉默擦拭武器的阿木抬起头，目光扫过窗外那些看似悠闲的贵族，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而且，你真以为他们全是来享乐的？”


    他朝城主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莉亚婶婶前天去送餐时听见了，好些个挂着西边卡斯兰公爵领徽记的贵族已经私下求见莱恩少爷好几次了。”


    年轻工匠一愣：“卡斯兰公爵？那不是…？”


    “嗯，”年长护卫接过话头，声音更低了些，“老公爵年事已高，未来的公爵不是莱恩少爷就是他哥哥卡尔。以前大伙儿都觉得卡尔胜算大，毕竟经营多年。可现在呢？莱恩少爷不仅慢慢把黑石城乃至公爵领的实务抓在了手里，办成了多少老大难的事？眼光、手段、还有…”他指了指脚下这片日新月异的土地，“…这实实在在的政绩，哪点是卡尔能比的？那些人精似的家伙，鼻子灵着呢。这是看准了风向，提前来下注，烧莱恩少爷的冷灶来了！”


    为了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客流高峰，也为了将“希望”这个品牌彻底打入上流社会的核心。林越当机立断，将一号店的二楼，进行了全面的升级改造。


    原本的多功能区，被改造成了十几间风格各异但都异常舒适的豪华客房。


    每一间客房的窗户都安装上了虽然还带着点淡淡绿光但已经足够通透明亮的平板玻璃。窗帘和床单则换成了纺织厂用最好的棉麻染上柔和的颜色精心缝制而成的新品。


    家具自然是出自凯兰的在黑石城的新的木工作坊。每件桌椅、床榻、衣柜，都充满了现代设计的巧思和静语者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精致美学。


    最让所有入住的贵客们为之疯狂的还是那配备了独立卫浴和冰块的房间。


    每天清晨都会有专门的侍者将一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放入房间里特制的“寒石匣”中。而他们只需要轻轻地拧开水龙头，就能享受到冰凉刺骨的净水洗漱的奢侈体验。


    早餐是免费的。而午餐和晚餐则可以随时下楼，在一号店的大厅里，根据墙上每天都会更新的菜单板进行点单。


    “奶油蘑菇焗雪兔腿”、“异香松针烤羊排”、“酸菜粉条炖石皮野猪蹄”…


    光是听名字就让人垂涎三尺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菜肴，让这些吃遍了山珍海味的贵族们每天都如同等待开奖一般期待着菜单的更新。


    “今天的主菜是酸菜炖血旺配玉米饼？血旺是什么？听起来有点恶心…不管了，先来一份尝尝。”


    “什么？今天的甜品是限量供应的冰火两重天，用冰镇的月光果冻搭配滚烫的熔岩巧克力酱，听起来就很刺激，给我包圆了。”


    那些从各大城市闻讯而来的富商和贵族们，本是抱着一种猎奇和审视的心态前来。但当他们真正住进了配备了独立卫浴和松软床铺的豪华客房，品尝到了那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蕴含着奇特能量的美食时，所有的高傲和偏见都被彻底地征服了。


    他们开始疯狂地抢购店里的一切——雪盐、麦粉、陶瓷、铁器，甚至还要很久以后才可以佩戴的带着可爱兔耳朵的保暖耳罩。


    很快，能在一号店订到一个带独立卫浴的房间就成为了整个北境贵族圈里，最值得炫耀且最能彰显身份地位的事情。


    许多来得晚了，没能订到房间的富商甚至不惜花重金在店铺周围租下破旧的民房，只为了能离那份清凉和美味更近一点。


    城市的繁荣如同巨大的磁石，也吸引了无数在酷暑和苛政下快要活不下去的流民。


    他们拖家带口从四面八方涌来，希望能在这座传说中能让人吃饱饭的城市里找到一线生机。


    面对这新一轮的难民潮，莱恩和林越应对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从容和高效。


    他们在城主府专门设立了一个就业指导中心。


    所有的外来流民都必须先在这里登记户籍信息。然后根据他们的年龄、身体状况和个人意愿，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


    愿意用劳动换取食物和住所的，都将被安排到最适合他们的岗位上去。身强力壮的去新区工地搬砖砌墙。心灵手巧的去纺织厂当女工。有过务农经验的则被统一安排到城郊新开垦的农场里。


    而那些不愿意劳动，只想靠乞讨和偷窃为生的则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发出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城郊的工地和各个工厂因为这些新鲜血液的加入，建设的进度再次被按下了快进键。


    “林顾问，”这天下午，卡温拿着一叠厚厚的石板账本，眉飞色舞地向林越汇报着最近的商业成果，“您是没看到啊，咱们的罐头和彩棉布，现在在南方的市场上简直是硬通货，三叶草商会的巴里老板上次拉回去的那批货，不到半个月就销售一空。他这次又下了个更大的订单，还指名道姓要订购一批咱们纺织厂新出的那种带蕾丝花边的女士内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因为咱们和莱恩城主大人的合作关系，现在城里好几个以前跟铁锚商会穿一条裤子的小商会，都开始主动向我们示好，希望能加入咱们的联合商会了。”


    林越平静地听着，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旁边的中年商人。


    这位商人名叫霍恩，是来自中部矿业之城铁炉堡的一位独立矿石商人。他也是这次被黑石城的传闻吸引而来，并对希望镇的铁器和陶瓷表现出了极大兴趣的客户之一。


    “霍恩先生，”林越主动开口，将一杯玉米咖啡推了过去，“我听说您常年往返于人类王国和矮人王国之间，对那边的情况应该很了解吧？”


    霍恩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了解谈不上，只是混口饭吃罢了。林顾问，您也知道，现在那条商路不好走啊。”


    他抿了口咖啡，叹了口气说道：“王室和矮人王国那边，早就闹翻了。国王陛下一直想让矮人们交出他们的炼钢秘术和几条最重要的秘银矿脉的开采权，但矮人那个臭脾气，您是知道的，宁死不屈。所以啊，国王陛下就下令对矮人王国实行了最严酷的经济封锁。”


    “现在运往山地铁国的粮食、布匹、食盐都要被征收高达五成的重税。而从山地铁国运出来的精炼金属和武器装备也同样如此。一来二去，生意根本没法做了。”


    “矮人那边呢？就这么忍着？”


    “忍？矮人那脾气，能忍才怪了！”霍恩冷笑一声，“我听说，就在上个月，在两国交界的碎石隘口，一支王国的运粮队就跟矮人的一支巡逻队干了一架。虽然最后被压下去了，但双方都死了不少人。”


    他压低了声音，“虽然矮人的武器装备厉害，单兵作战能力强，在小规模的交锋中总是能占到上风。但他们终究是人太少了，补给线也太长。最要命的是他们缺粮。我听说现在矮人王国里面，连黑面包都开始限量供应了。估计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他最后补充了一句，“听说矮人内部现在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有一部分比较开明的年轻矮人，认为应该和我们人类和平共处，互通有无。但另一派更顽固的长老们则认为人类阴险狡诈，贪得无厌，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主张应该趁着王国还没准备好，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两派人现在在他们的王城里吵得不可开交。感觉用不了多久，矮人和王国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更大的碰撞。”


    “总之啊，”霍恩最后总结道，“现在南边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炸。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还是离远点好。”


    林越静静地听着，心中因为石拳的离去一直隐隐紧绷着的弦，再次被拨动了。


    石拳大叔一定也听到了这些风声。


    希望新区的建设工地上，艾尔正指挥着几个新来的工人，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刚刚从希望镇运来的巨大玻璃，安装到一栋即将完工的二层小楼的窗框上。


    他的妻子安娜提着一个食盒微笑着走了过来。


    “当家的，歇会儿吧。”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玉米饼和一碗香喷喷的肉酱土豆泥，“这是我刚从食堂领的，还热乎着呢。”


    艾尔看着妻子因为生活安稳而变得红润饱满的脸，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他接过饭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对了，”安娜一边帮他擦着嘴角的酱汁，一边说道，“刚才我从纺织厂下工的时候，听莉亚婶婶说，镇长大人又从希望镇那边调过来一批新的纺车和织布机。说是要扩大咱们厂的规模，以后还要招更多的女工呢。还说等咱们新区的房子都盖好了，也要给咱们这些工人家庭都分上一套呢。”


    “真的？！”艾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当然。”安娜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咱们现在也是为这座城市做贡献的人了。”


    ……


    夜深人静，林越独自一人站在食堂二楼的露天回廊上，远眺着脚下这座正在被他一点点改变的城市。


    手中把玩着石拳亲手为他打造的多功能工具刀，这是从银月森森林回来后，格雷重新归还给他的。


    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那个嘴硬心软的暴躁老头。


    莱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在想事情？”


    “嗯。”林越点了点头，“在想一个已经离开的朋友。也在想一个可能即将到来的更混乱的时代。”


    他转过身看着莱恩：“莱恩少爷，你觉得我们现在做的这些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莱恩沉默了。


    “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们让一些人吃饱了饭，穿上了暖和的衣服，看到了明天的太阳。这就够了。”


    第117章 来自地下的风暴


    在林越一系列堪称“神迹”的清凉革命中，黑石城的夏天过得远比想象的滋润。


    城郊的建设工地上，虽然依旧汗流浃背，但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后勤组的姑娘们推着装满了冰镇酸刺果汁的“寒石匣”，送到工地的每一个角落。


    城里的那些贵族和富商们更是把希望一号店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不仅疯狂地抢购冰块和各种清凉石，更是为了抢一个二楼带“凉风之壁”的雅间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整个黑石城呈现出一种冰火两重天的诡异繁荣景象。


    正值此时，力哥满头大汗地找到了正对着一张复杂建筑结构图的林越，脸上写满了焦虑。


    “镇长，不行了，顶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林越对面的木椅上，端起桌上的凉茶就灌了一大口，“咱们城郊那个水泥窑，温度烧到头也就那个样了。烧出来的水泥盖盖咱们现在住的这种一层两层的小院子，还勉强凑合。但您图纸上画的那个要盖三层、四层，甚至还要带个大钟楼的公共图书馆和医院，根本撑不起来啊。那地基一打下去，还没等盖二楼呢，一楼的墙体自己就得先裂了。”


    无独有偶，还没等林越想出解决水泥标号问题的办法，负责蓝马甲护卫队日常训练的飞叶也带着一身的淤青，和莱恩的亲卫队长雷诺一起找了过来。


    “镇长，”飞叶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今天下午，我们跟雷诺队长的兄弟们进行了一次实战对练。咱们的人无论是格斗技巧还是小队配合，都不比他们差。但是…但是一换上真家伙，咱们就吃了大亏。”


    他举起手中一把虽然锋利但韧性稍差的铁制砍刀，充满无奈道：“您看，这已经是咱们铁匠铺能打出来的最好的刀了。用来砍木头、切肉都绰绰有余。但跟雷诺队长他们那种由王都大师傅千锤百炼出来的制式长剑一碰，还是差了一截。我们的刀更脆，更容易卷刃。真要是对上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近身肉搏，我们的武器会吃大亏。”


    雷诺也点了点头，补充道：“林顾问，并非你们的战士不勇猛，也不是你们的锻造技术不行。只是人类王国研究冶金和锻造已有上千年历史。像我们这些贵族私军的核心卫队，配备的武器装备都是由王都最有名的锻造大师，用最精良的合金材料经过上百次的折叠锻打和特殊的附魔处理才打造出来的。光靠你们自己摸索，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这种差距，确实很难。”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无论是水泥的烧制还是钢铁的冶炼，都不仅仅是简单的配比和锻打问题，它背后是一整套涉及到材料学、热力学、化学反应的复杂工业体系。


    光靠他那点半吊子的工业知识和系统提供的基础图纸，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个奇迹了。想要再往上突破，想要真正地去触碰这个世界工业文明的天花板，他们似乎已经达到了自身的极限。


    他们缺的是经验，是传承，是那些经过了千百年沉淀和积累的核心技术。


    而能为他们提供这一切的…一个留着浓密大胡子总是骂骂咧咧，却能在炉火前创造奇迹的暴躁身影，再次浮现在了林越的脑海中。


    石拳。


    ……


    “霍恩老板，”希望一号店的雅间里，林越亲自为常年往返于人类和矮人王国的矿石商人，斟上了一杯冰镇酸刺果汁，“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林顾问您这是哪里话。”身材干瘦眼神精明的商人受宠若惊地端起果汁，“能为您办事，是我的荣幸。您需要的那批高品质焦煤和铁矿石，我已经让人从南边最好的矿场给您运过来了，保证货真价实。”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越摇了摇头，“霍恩老板，我想跟您谈一笔更大也更长远的生意。”


    他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作协议，推到了霍恩的面前。


    “我希望，您能成为我们希望商行，在矮人王国那边的独家代理人。”


    霍恩看着协议上那些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条款——不仅可以以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内部价格，获得希望雪盐、星光麦粉，甚至希望牌罐头的独家销售权，林越甚至还承诺可以为他提供一批让他眼红不已的更耐用的精炼碳钢运输车车轴和工具。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林…林顾问，”霍恩的声音都在发抖，“您…您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林越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需要您利用您在矮人王国多年经营的人脉和渠道，帮我密切地关注矮人王国，特别是熔炉王廷内部的一切动向。需要知道他们内部的派系斗争，他们对人类王国的真实态度，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他压低了声音：“帮我打听一个矮人的下落。他叫石拳。一个脾气很暴躁，胡子很乱，但打铁手艺天下一绝的老朋友。他离开家乡有一段时间了，如果现在在矮人王国，那么应该是最近才回去的。”


    ……


    又过了半个多多月，当城郊新区的主体居民楼即将进入封顶阶段，整个黑石城都沉浸在一片安居乐业的祥和氛围中时，一封紧急用狮鹫信使送来的、盖着霍恩商会火漆印章的密信被送到了林越的手中。


    信的内容让林越的脸色逐渐凝重。


    霍恩在信中用一种极其急促和担忧的笔触，描述了矮人王国此刻那如同火药桶般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


    由于人类王国长期的经济封锁，一场前所未有的被矮人们称为衰败之症的慢性消耗病，已经在矮人王国的平民阶层中大规模地爆发了。


    患者会不明原因地感到身体虚弱，精神萎靡，肌肉无力，甚至发展到最后连拿起铁锤的力气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为了转移内部日益激化的矛盾，也为了煽动战争情绪，由矮人王国的大王子索雷克铁须主导的激进派势力，正疯狂地在边境地区挑起与人类王国的军事摩擦。他们以“夺回生存空间”、“用人类的鲜血来治愈我们的疾病”为名，蛊惑了大量年轻绝望的矮人战士。


    人类王国的边境防线压力剧增，一场席卷整个南境的全面战争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


    而信的末尾，霍恩提到的一个消息更是让林越的心沉到了谷底。


    ——索雷克王子为首的激进派为了彻底清除异己，将这场“衰败之症”的爆发，公然归咎于那些主张与人类和平贸易的“叛国者”。他宣称是这些软弱的温和派引来了人类的诅咒和瘟疫。


    而他们要清算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一个名叫石拳怒锤的传奇工匠大师。霍恩在信中特意标注，他不确定这个石拳怒锤是不是就是林越要找的那个石拳。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大师拥有着古老的王室血脉，在主张开放贸易的年轻工匠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并且确实离开过王城好几年最近才刚刚回去。


    信中说这位石拳大师已经被激进派以叛国通敌的罪名软禁了起来，随时都可能面临审判，甚至被处决。


    林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兽皮信纸边缘捏得发皱。他的表情冷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担忧，更有一丝冰冷的决断。


    虽然不确定信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嘴硬心软的暴躁老头。但他不能赌。不能因为一丝不确定，就对一个有可能是自己伙伴的人见死不救。


    林越带着莉亚婶婶他们连夜乘坐蜥兽运输队返回了希望镇。


    达到希望镇的当晚，在临时的紧急会议上，他将霍恩的密信展示给了所有核心成员。


    “……情况就是这样。我不知道那个石拳怒锤，到底是不是我们认识的石拳大叔。但是，我不能坐视不理。”


    “不行，我必须去一趟。”


    “镇长，”力哥急了，“那可是矮人王国的内政啊，咱们这点人手，怎么去跟人家一个王国斗？这不是去送死吗？”


    “是啊，林越，”格雷也皱着眉头，“我知道你很担心石拳大叔。但是我们现在贸然介入，不仅救不了他，反而可能会把整个希望镇都拖入战争的深渊。”


    就连一向支持林越的莉亚婶婶这次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林越看着大家，知道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明白大家的顾虑。我不会拿整个希望镇的未来去冒险。这次去，我不会动用镇上的一兵一卒。需要的物资都从我个人的工分和报酬里出。我只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镇长，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力哥站了起来，“石拳大叔虽然脾气臭，但他教了我们多少东西？没有他，咱们现在还住着茅草棚，用着破石器呢。现在他有难了，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


    “没错，”铁牛也站了起来，“我们铁匠铺所有的人都受过大叔的指点和臭骂。我们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师傅。师傅有难，徒弟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我们农业组也愿意出人出粮。”


    “我们建筑队也一样。”


    一时间群情激昂。


    林越看着大家，眼圈一红。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就在这时，趴在林越肩膀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黑突然出声分析：


    【根据系统对‘衰败之症’症状的初步分析，其病理特征与长期缺乏新鲜蔬菜水果、维生素C摄入严重不足导致的坏血病，以及长期缺盐导致的电解质紊乱综合征，相似度高达95.3%。】


    【建议食疗方案：大量补充富含维生素C的食物，如酸刺果、霜心萝卜、以及…希望牌酸菜罐头。同时必须保证足量纯净盐分摄入。】


    林越脑海中如同有一道闪电劈过，他猛地抬起头看着众人。


    “谁说我们要去打仗了？”


    “战争，不是只有刀剑和火焰。”


    “这次真的需要莱恩少爷出面，帮个大忙了。”


    第118章 宁静的晨光与战略储备


    众人看着林越，不明白他究竟有何打算。林越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看着众人坚定信任的眼神，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一半。


    另一半，得靠自己，去搏。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连日来从黑石城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又立刻投入高强度的临时会议之中，饶是林越经过诅咒之地艰苦环境磨炼的身体，也感到阵阵发自骨髓的疲惫。


    他几乎是沾床就睡，这一觉异常深沉，连小黑是什么时候从他肩膀上跳下来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缕晨曦透过亚麻窗帘的缝隙，将房间的角落映亮时，林越才从一场难得的酣畅淋漓的沉睡中醒来。躺在柔软棉布床上，懒洋洋的的感觉让人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宁静的早晨了？


    林越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咔咔”的满足呻吟。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都随着这场深沉的睡眠消散不少。在黑石城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像根绷紧的弦，算计这个，提防那个，神经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而回到希望镇，在充满熟悉气息的家里，他才感觉自己那颗疲惫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走到房间里那个早已成为标配的独立卫浴间，拧开冰冷的陶制水龙头。一股清冽甘甜带着一丝丝凉意的净化水哗啦啦地流出。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让因为思虑过度而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彻底清醒了过来。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混合了青草和湿润泥土气息的清新味道。林越没有急着去食堂吃早饭，而是换上了一身轻便的亚麻短衫，难得地放慢了脚步，独自一人在镇子里溜达起来。


    他想好好再看看这个家。


    清晨的希望镇充满了宁静又生机勃勃的生活气息。


    家家户户的红砖小院里都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有的院子里还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和风干的肉条。勤劳的主妇们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用新打的扫帚清扫着自家的院落；男人们则已经换上利落的工装，准备赶赴自己的岗位。


    袅袅的炊烟升起，带着淡淡的食物香气飘向天空。


    林越走在路上，不断地有居民向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镇长大人，早啊！”


    “镇长，吃了没？没吃上我家来，今早刚烙的玉米饼！”


    他路过中央公园，那棵被寄予厚望的圣树之子在晨光中舒展着翠绿的叶片。几个同样早起的孩子正光着脚丫，在公园里那片还带着露水的草地上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清脆得如同风铃在空气中回荡。


    见到林越，他们像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兴奋地乐此不疲向地他分享着他们在银月森林的奇妙见闻。


    “林越哥哥，我跟你说，精灵姐姐的头发真的会发光。”


    “我还看到一只会说话的松鼠呢，它还送了我一颗松果。”


    “骗人，它才不会说话！”


    林越听着这些充满了童趣的话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似乎除了每天帮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他们的童年不应该只有劳动和食物。


    “看来，有些事情必须得尽快提上日程了。”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萌芽。


    就在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突然指着远处的后山方向，神神秘秘地凑到林越耳边，小声告状：“镇长，我今天早上看到小芬了，它带着小黑偷偷溜进后山林子里去了，肯定是去掏鸟窝啦。”


    林越闻言，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小芬这家伙，自从上次人鸡大战中立下大功，被全镇封为护镇神兽后，又因为在探路、预警中崭露头角，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又多了小黑这个同样不省心的猫主子当同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希望镇两大神兽。林越只希望它们别玩得太过火，真的一头扎进诅咒之地深处招惹出什么惹不起的大家伙来。


    他溜达到一号店。


    巨大的菜单墙上已经根据季节的变化更新成了夏日特供菜单。除了常规的烤肉和炖菜，还多了几道清凉爽口的凉拌菜和冰镇的酸刺果汁。


    商超区的货架上更是新增了不少商品，琳琅满目。不同的新木料制作的更精美的小家具，带着漂亮花纹的陶瓷花瓶，甚至还有新染色的棉布制作的夏季新款连衣裙。


    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准备上工的工人和一些起早赶路的外来商人。他们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小声地交谈着。


    林越给自己点了一份最简单的早餐——一碗浓稠的玉米糊糊和两个刚出锅的星光馒头。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属于希望镇独有的烟火气。


    中午时分，他找到了正在养殖场指挥着众人扩大栅栏范围的老默，以及刚刚从城郊橡胶种植园回来负责管理乌拉树的静语者青年阿树。


    “镇长，您来了。”老默看到林越，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他指着不远处一片新建更宽敞的围栏，“您看，我们已经把不同种类的家禽分开了。咕咕鸡和彩翼傻鸟都关在单独的区域，还给它们搭了新的鸡舍。岩角羊和新引进的几头温顺的食草兽，也都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


    “干得不错。”林越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我听后勤组说，咱们的饲料好像有点跟不上了？”


    老默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可不是嘛，镇长。”他叹了口气，“特别是那些岩角羊，嘴刁得很，就喜欢吃林子里那几种特定的苔藓和灌木。咱们现在人手有限，每天光是去给它们采集新鲜的草料就得耗费大半的工夫。要是再扩大养殖规模，光靠野生的怕是真不够了。”


    阿树也在旁边补充道：“镇长，橡胶厂那边也是一样。咱们移植过来的那几棵乌拉树，虽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但毕竟还是幼苗，不能过度地采集汁液。现在我们生产密封圈和轮胎用的橡胶原料大部分还是得靠从巴里老板那里高价购买。这路途遥远，万一哪天急用，根本来不及。”


    这两个问题如同两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希望镇目前工业和农业发展的痛点——核心原材料的自主可控问题。


    晚饭前，当林越还在为这件事而头疼时，小芬终于带着一身的草叶和泥点子，驮着疯玩了一天的小黑从后山回来了。


    林越看着趴在小芬背上，正用粉嫩的小舌头舔着爪子的猫主子，心中一动。


    他将小黑从狼背上抱下来，坐到一边：“小黑，我记得系统商城里，好像有各种作物的种子可以兑换吧？有没有那种长得特别快营养又好的草？”


    【有。高产苜蓿和黑麦草。】小黑懒洋洋地回答。


    “那…那种产量特别高，又能当主食，又能当饲料的作物呢？”


    【超级红薯和丰产大豆。】


    “好，就这四样，给我一样来一袋。”林越兴奋地搓着手。


    【那这样你就又要没多少积分了哦，还要换吗？】


    “换！”


    然而，小黑却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执行操作。它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林越。


    【友情提示，系统商城中的基础作物种子将随着宿主自身农业科技树的完善，以及一些其他原因而逐渐减少。请不要过度依赖。】


    “其他原因？什么原因？”林越敏锐地察觉到了它话里的异常。


    【……与你原本那个世界的…联系，正在变得越来越虚弱。】小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缥缈感。


    林越心猛地一沉。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小黑就已经完成了兑换操作，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越看着手中凭空多出的几袋沉甸甸的种子，心情也变得复杂。


    他将种子交到了老巴德手中，详细地讲解了这几种新作物的种植方法和重要价值。


    “巴德大叔，这几种牧草生长速度快，营养丰富，是喂养牛羊的绝佳饲料。这红薯产量比土豆还高，不仅能当主食还能做成粉条、喂猪。这大豆更是个宝贝，能榨油，能做豆腐，还能发豆芽…”


    他又转向老巴德和农业组的所有人，郑重地说道：“各位，我们接下来可能有一次大的行动，急需储备大量能长期保存的口粮。接下来这一个月，得辛苦大家，尽可能多地产出新鲜蔬菜和水果，保障罐头的原料供应。这担子不轻，有任何困难或需求，随时来找我。”


    交代完农业组的任务，林越又一头扎进了食品加工实验室。


    这一次他不仅叫上了米娅和莲婶，还特意请来了法拉多尔长老和几个对草药学最有研究的静语者。


    “长老，各位，”他将那份关于矮人衰败之症的密信和系统分析出的“坏血病＋缺盐综合征”的结论，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他们，“眼下这怪病，恐怕得靠大家的智慧来想办法了。我在想，我们能不能试着调配几种有针对性的方子，做成食疗罐头？”


    法拉多尔长老和静语者们，凭借着他们对诅咒之地各种特有植物药用价值的深刻理解，为林越提供了一个又一个宝贵的配方。


    比如，他们发现一种生长在阴暗处名为血纹藤的藤蔓，其汁液虽然有微毒，但经过熬煮后却能极大地促进血液循环，补充一种类似铁元素的物质。


    还有一种味酸如醋的酸浆果，其富含的酸性物质，不仅能开胃生津，更能帮助身体吸收和利用其他食物中的营养。


    而小黑的系统则像一个无情的数据库，精准地分析出每一种食材的营养成分和最佳搭配方式。


    最终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几款专门针对衰败之症的充满了希望镇智慧的特效食疗罐头成功地研发了出来。


    有富含雪盐和多种矿物质的【活力补充盐渍肉罐头】。


    有将大量的酸刺果和霜心萝卜一同熬煮，富含维生素C的【酸爽开胃蔬菜罐头】。


    甚至还有一款将血纹藤的汁液和咕咕鸡的肝脏一同熬煮，味道虽然一言难尽但效果拔群的【补血强身鸡肝酱罐头】。


    而想要将这些特效食疗罐头，大规模地生产出来并保证其长期的安全和有效，就必须对现有的罐头生产工艺进行一次全面的升级。


    林越再次召集了米娅、莲婶和艾拉这三位“罐头女王”。


    “我们现有的铁扣密封，虽然能用但效率太低成本也太高。”林越指着一张全新的设计图，“现在需要更简单高效的密封方式。”


    他又看向艾拉：“艾拉大姐，你们的陶器工能坊烧制出一批带有螺纹的特制陶罐和陶盖吗。就像这样…”他用手比划着拧瓶盖的动作。


    同时，他走向铁匠铺。这一次他没找铁牛，而是将图纸交给同样被召集过来，莱恩派来那几位经验最丰富退役老兵中一位，其曾经在王都军工厂干过的老铁匠。


    “老师傅，您看看这个，咱们下一步的罐头杀菌，得靠一口特别能扛压的大锅，劳烦您和几位老师傅试试看能不能打出这么个家伙来。”


    那是一口用精炼钢板经过上千次的捶打和精密的焊接，打造的巨大铁锅。锅盖极其沉重，边缘带有厚厚的橡胶密封圈，并且用十几个巨大可旋转锁死的铁栓，与锅体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杀菌实验开始了。


    工人们将第一批采用螺纹口密封的肉罐头，小心翼翼地放入高压锅中，加入水，然后锁死锅盖，开始用猛火加热。


    随着锅内的温度和压力不断升高，锅顶的简易的压力阀门开始发出“呲呲”的尖啸声。


    整个过程充满了未知和危险。所有人都紧张地躲在远处，生怕这个大家伙会当场炸开。


    但最终实验成功了。


    当锅盖被缓缓打开，一股炙热充满了水蒸气和肉香的气流喷涌而出时，里面的罐头完好无损。


    经过这种高压酷刑处理过的罐头，不仅杀菌更彻底，保质期更长，而且锅内的高温高压似乎还起到了一种类似高压锅炖肉的效果，让罐头里的肉质变得更加软烂入味。


    而且利用水蒸气在高压下温度更高的原理，他们可以将罐头的杀菌时间从原来的数个小时缩短到短短的半个时辰，不仅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更保证了罐头的绝对安全。


    第一批采用全新螺纹密封盖和高压灭菌技术生产希望牌二代罐头新鲜出炉。


    第119章 希望理工的诞生与一场全民扫盲风暴


    随着希望牌二代罐头被整整齐齐地装车，准备踏上前往南方的未知征程，林越紧绷的神经才感到些许的放松。他难得的当起了甩手掌柜，戴着一顶用芦苇叶编的大草帽，背着手在各工坊间巡视。


    然而这一圈溜达下来，他原本还因为罐头量产成功而愉悦的心情，被一连意外给搞得七零八落。


    随着希望镇和黑石城两地同时开工，摊子越铺越大，人力短缺的问题日益凸显。无奈之下，林越只能授权力哥和卡温他们，在黑石城以更优厚的待遇招募了一批经过严格筛选，人品和技术都还算过得去的合同工。


    这些人虽然暂时还不是希望镇的正式居民，但他们的加入极大地缓解了劳动力短缺的压力，也为这个封闭的小镇带来了更多来自外界的新鲜血液。


    新成员的加入却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当他走到水车旁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没当场犯了心脏病。


    只见两个来自黑石城的年轻工人正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用一根又短又细的木棍，去撬动一个因为淤泥而卡住的巨大齿轮。脆弱的木棍在巨大的压力下已经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嘎吱”作响，眼看就要当场断裂。


    “住手，你们两个是想死吗？”


    林越一声怒吼，吓得那两个小子一哆嗦，赶紧松开了手。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指着已经压出裂纹的木棍，气不打一处来：“谁教你们这么干的？没看到这木棍都要断了吗？它要是当场断了，反弹回来的力道能把你们的门牙都给敲掉。你们俩要是再因为用力过猛闪了腰，或者摔倒了磕到后脑勺，现在的医疗手段可不够给你们治的。”


    他一边骂，一边从旁边找来一根更粗更长的铁桦木杠杆，又垫上一块厚实的石墩作为支点，然后对着那两个还一脸懵逼的小子说道：“看好了，这叫杠杆原理。找到正确的支点，用足够长的力臂，就算是头牛，也能给它撬起来。”


    说着，他只是微微用力一压，那个之前两人合力都纹丝不动的巨大齿轮便应声而起。


    还没等他喘口气，另一边的橡胶工坊又传出了一阵惊呼和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他跑过去一看，只见诺姆正一脸后怕地用一块湿麻布扑灭着一个正在冒着黑烟的陶罐。陶罐里一坨已经烧成了焦炭的橡胶块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怎么回事？”


    “镇…镇长大人…”诺姆的脸上也沾满了黑灰，他指着那个报废的陶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在硫化的时候，加入一点地火结晶的粉末，看看能不能…让橡胶的耐热性更强一点…”


    “然后呢？”


    “然后…然后它就…就着了…”


    林越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血压在直线飙升。


    他知道诺姆是好意，也欣赏他那敢于探索的科研精神。但是，我的哥，你连最基础的化学知识都没有，连催化剂和助燃剂的区别都搞不清楚，就敢把地火结晶这种堪比核燃料的玩意儿，跟易燃的橡胶混在一起加热？你这是搞研发呢？还是想提前给咱们希望镇送上一场绚烂的烟花秀啊？


    这一天下来，随着各项工程越来越复杂，新手的加入越来越多，类似的意外和“惊喜”在各个工坊轮番上演。


    林越看着因为缺乏基础的物理、化学、甚至数学知识，而不断地在低级错误上反复横跳，不仅浪费了大量宝贵的资源，更差点酿成安全事故的工人们。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后怕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林越猛然意识到一个极其可怕的问题——他自己才是希望镇目前最大的技术瓶颈。


    无论是水车的设计，还是橡胶的硫化，亦或是火药的研发…所有这一切的核心技术和理论，都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脑子里。


    他就像一个独裁的技术暴君，所有人都只能被动地去执行他的命令，去复制他的图纸，却没有人真正理解这背后的原理。


    一旦他离开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那整个希望镇的技术发展岂不是要瞬间倒退回石器时代？


    “我不在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如同一个魔咒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不行！绝对不行！希望镇的未来不能只系于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必须得想办法，将脑海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火种播撒出去。要建立一个真正能自我造血、自我迭代的人才培养体系。要在这片异世界土地上，点燃第一把名为“科学”的燎原之火。


    ……


    林越思索了几日，终于在一个例行会议上将这个大胆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要办学。要在希望镇建立我们自己的学校。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识字、会算术、懂得最基础的科学道理的地方。”


    “办学？镇长，咱们现在要忙的事情那是越忙越多了，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搞什么…读书写字啊？那玩意儿，不是只有贵族老爷们才玩的吗？咱们这些人会搬砖砌墙就行了。”


    “是啊，镇长，”老巴德和老巴顿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也忧心忡忡地说道，“让孩子们去学学还行。我们这些老家伙，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脑子都僵了，哪还学得进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别到时候字没学会，活儿也给耽误了。”


    大家虽然心里都明白，读书识字是天大的好事，但对自己能不能学会，却充满了深深的担忧和不自信。


    林越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你们都错了。知识不是贵族的特权。它和我们手中的铁器，我们地里的粮食一样，是能让我们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最强大的武器。”


    “力哥，我问你，”他看向力哥，“你现在砌墙，是不是比以前快多了，也更结实了？”


    “那当然。”力哥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那是因为你学会了用水平尺和铅垂线，学会了计算水泥砂浆的最佳配比。这些就是最基础的物理和数学知识。”


    他又看向凯兰的副手：“你们现在做的家具是不是比以前更稳固，也更省料了？”


    家具厂的众人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你理解了榫卯结构的力学原理，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材料，构建最稳固的支撑。这些同样是知识。”


    “还有你，诺姆，”他最后看向那个一脸求知欲的静语者青年，“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为什么不能把地火结晶和橡胶放在一起加热了？”


    诺姆的脸瞬间就红了，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因为那是化学反应。”林越加重了语气，“知识能让我们避免犯错，能让我们提高效率，能让我们创造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它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就在我们每一次的劳动中，每一次的创造中。”


    “我希望，”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希望镇的每一个人，不仅要会干活，更要懂得为什么这么干。我希望有一天，就算我不在了，你们也能自己去改进水车，去研发新的工具，去创造一个比现在更好、更强大的希望镇。”


    “什么！镇长，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会不在？”


    “难道您生了什么大病，法拉多尔长老，您快帮镇长看看！”


    ……


    你们是会抓重点的。林越汗颜：“停停停，我是说如果，而且我才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假设，我想说你们要多学习，才能更好的创造，才能更加独立。”


    于是，在林越的强力推动下，一个被命名为【希望理工学院（幼儿园到老年大学函授班）】的极其不正规却意义非凡的初级教育体系，正式宣告成立。


    学校的建立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根据年龄和需求，全镇的居民被清晰地划分成了三个班。


    小班，也就是幼儿园班。由那些已经上了年纪，无法再参与重体力劳动但却充满了爱心和耐心的老奶奶们担任保育员。她们负责在白天，将所有还没到学龄的幼儿集中起来，统一照看。教他们唱儿歌，给他们讲一些充满了真善美和劳动光荣思想的睡前故事，顺便也帮着后勤组，剥剥豆子，择择菜。


    中班也就是义务教育小学班。所有达到学龄的儿童，无论男女，无论出身，都要在白天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计，进入课堂，接受最基础的文化教育。


    大班，也就是成人夜校班。所有还不识字的成年居民，都必须在晚上收工后参加强制性的扫盲学习。


    这个决定一开始确实引来了不少人的担忧。


    “镇长，我这脑子，跟石头疙瘩似的，真能学会吗？”


    “是啊，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


    但林越宣布，所有参加夜校学习并能通过基础考核的工人，都将获得额外的“文化补贴”工分，并且未来所有生产小组的组长和工头，都必须从识字班的优秀毕业生中选拔。


    并且希望一号店门口的公告板上【希望镇工分兑换菜单】也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有的商品后面，除了原有的工分和货币价格，都多出了一行用红色染料标注的醒目小字。


    【持有“希望镇初级识字证书”者，购买本店所有商品，一律享受九折优惠！】


    【持有“希望镇基础算术证书”者，可优先申请所有工坊的技术岗位，并享受每月额外50工分的技术补贴！】


    【持有双证者，不仅享受以上所有福利，更可获得优先分配新房、子**先分配工作、甚至未来竞选各生产小组负责人的资格】


    简单粗暴的规定打消了众人的的质疑和抱怨。


    “什么？！识个字买东西就能打九折？”


    “学会算个数，每个月就能白拿50工分？！那可是一大袋麦子啊。”


    “还能优先分房子？”这是来了有一段时间，已经脱离了奴籍但是还没有房子的新希望镇人最关注的点。


    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希望镇的风向变了。掀起了一股充满了各种鸡飞狗跳场面的学习狂潮。


    白天，孩子们坐在用新木料搭建的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好奇地看着讲台上那个挥舞着粉笔（用石灰和黏土制作的）的年轻镇长。


    林越将他那点可怜的存货都掏了出来。他教他们唱“1234567，我的朋友在哪里”的数字歌，教他们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简化版三字经，甚至还给他们画了“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等于两个苹果”的趣味数学题。


    而到了晚上，教室里的学生则换成了一群胡子拉碴，手上布满老茧的壮汉，和一群同样面带忧色的家庭主妇。


    林越看着下面求知若渴又带点紧张的脸，清了清嗓子，半是鼓励半是敲打地说道：“我知道大家白天干活都很累了，晚上还要来学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确实不容易。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咱们有些同志，比如力哥，很早之前就开始跟着我学认字算数了。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水平，再看看那些黑石城新来的工人，人家也是没上过学的，但是现在学得比你们快多了。再这么不当回事，小心用不了多，就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到时候别说当组长了，连工头的位置都保不住。”


    力哥和老巴德等几个老学员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纷纷挺直了腰杆，拿起了手中的石板，表情变得的认真了几分。


    当然也有一些暖心的场面。比如，白天学会了新知识的孩子，晚上会一脸骄傲地当起自己父母的小老师，纠正他们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磕磕巴巴的发音。


    而那些被自己孩子鄙视了的成年人，则会为了挽回面子，在工地上互相出题，比赛谁算得快，谁认的字多。


    全员内卷的良好学习氛围，就这么形成了。


    自从开课以后，林越就有了一个新的怪癖。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块小小的黑板和几根粉笔。即使不是他上课，他也会像个幽灵一样，时不时地从教室的窗户前飘过，看似不经意地往里瞅两眼，然后又飘走，并在手中的小黑板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这个举动让所有学员都感到毛骨悚然，也充满了好奇。


    “你们说，镇长天天拿着那块小板子，到底在记啥呢？”


    “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在给咱们打分吧？”


    “不可能吧？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终于，在某个休息日，力哥、阿虎、铁牛等几个好奇心最重的家伙，趁着林越被农业组的人拉去讨论如何科学养猪的问题时，做贼心虚地，偷偷溜进了林越的办公室。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目标——在林越的办公桌和旁边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几块写满了字的小黑板。


    几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凑了上去。


    桌子上那块，显然是正在进行时。只见上面带着林越独特风格的字体写着：


    【希望理工夜校班课堂纪律观察日志（三班）】


    【学员：阿虎。问题：上课与同桌交头接耳，讨论今晚夜宵吃什么，严重影响课堂秩序。记录次数：2。】


    【学员：某静语者青年。问题：利用血脉优势，在数学课上闭目冥想，伪装成认真听讲的样子。记录次数：1。】


    【学员：某建筑队小伙。问题：上课睡觉，鼾声如雷，并成功将口水流到了前排莉亚婶婶的肩膀上。记录次数：3。】


    ……


    看到自己名字赫然在列的阿虎，后背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力哥在桌上这块黑板上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松了口气，甚至还有点小得意。但他贼心不死，又悄悄地打开了旁边柜子上那几块已经写满了的黑板。


    然后，他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在第一块黑板上，就找到了自己的光辉事迹，而且还不止一条。


    【学员：力哥。问题：第一节课，趁老师不注意，偷吃藏在袖子里的烤土豆片。记录次数：1。】


    【学员：力哥。问题：第二节课，迟到。理由：帮运输队的蜥兽接生。记录次数：1。（备注：理由过于离谱，真实性待考证。）】


    【学员：力哥。问题：第四节课，早退。理由：要去抢食堂限量的酸菜炖猪蹄。记录次数：1。】


    【……】


    在最后，还有一个用红色的矿物颜料画出来的狰狞总结：【力哥，累计违纪五次。建议惩罚：青蛙跳绕中央公园一圈。】


    “青…青蛙跳是什么玩意儿？”“惩罚”两字力哥看不懂，“青蛙跳”三字力哥认识但不解其意，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心惊肉跳地将所有黑板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然后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林越的办公室。


    当天晚上，夜校的课堂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力哥不仅第一个到场，还破天荒地带齐了石板和炭笔，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第一排。上课的时候更是听得比谁都认真，笔记记得密密麻麻。


    旁边的工队队友，像往常一样，用胳膊肘不停地怼他，想跟他说话。


    “喂，力哥，发什么呆呢？这么认真干嘛？学不会又没关系。对了，我听说今晚食堂夜宵是新做的麻辣红甲钳虾，咱们要不要提前溜，不然去晚了肯定就没了。”


    力哥却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用一种极其严肃，充满了过来人沧桑感的语气，沉声说道：“大牛，别说话了。好好听课。知识能改变命运。”


    大牛：“……？”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力哥，严重怀疑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当然，光靠林越一个人教文化课肯定不行。


    他还将力哥、老巴德、诺姆、艾拉等人，全部聘为了【希望理工学院】的客座教授，让他们既当学生又当老师，负责在实践课上向年轻一代传授他们宝贵的实践经验。虽然他们现在字识的还不多，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他们会用最朴实直接的方式，将千锤百炼的实践经验教给渴望学习的年轻人。


    力哥的建筑课就设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他会指着一堵正在砌筑的墙，告诉学员们什么叫承重墙，什么叫填充墙，为什么墙角要用更结实的砖块。


    老巴德的农业课则在生机勃勃的田野里，抓起一把泥土，教孩子们如何通过颜色和湿度，来判断土地的肥力，如何辨认害虫和益鸟。


    艾拉则将他们的木工作坊和陶器工坊变成了最生动的艺术和手工课堂。


    甚至连食堂的后厨，莲婶都开始要求厨娘们，每道菜严格记录盐香料用量和火候组合，寻找风味最佳搭配。


    理论与实践，知识与传承，在这个小小的学院里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为了提高教学效率，林越还利用新烧制出来的玻璃和木工技术，制作出了希望镇第一块可以反复擦写的黑板。又将那些最基础的知识点，比如杠杆原理、齿轮传动、植物嫁接，都绘制成了一幅幅通俗易懂的简笔画，刻在打磨光滑的石板上，作为希望镇的第一代标准化教材。


    教学的成果在后来的日常的生活和生产中得到了最直观的体现。


    建筑队的工人们在学会了基础的几何学和力学后，砌出来的墙更直了，搭出来的屋顶也更稳固。农业组的成员们在掌握了植物嫁接和科学施肥的方法后，霜心萝卜的个头更大，星光小麦的产量也更高了。连后勤组的厨娘们，在学会了基础的算术后，都能精准地计算出每天需要消耗的食材和调料，极大地减少了浪费。


    知识正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改变着这个小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


    今天播下的这些小小的科学火种，在未来的某一天，必将在这片充满了魔法与奇迹的异世界土地上，燃烧成足以照亮整个时代的熊熊烈火——


    作者有话说：林越：举着小黑板突然现身


    力哥（哆嗦）：“镇长，我这是……在研究食物力学……”


    林越（挑眉）：“哦？那来给我讲讲土豆的抛物线运动？”


    力哥（认真）：“接下来为您带来的是——食物力学之力哥食不可挡。”


    众人（鄙视→＿→）：“滚啊！”


    第120章 青蛙的呐喊与新的布局


    清晨，中央公园还带着露水的草地上，上演了一幕令人忍俊不禁的景象。


    只见力哥、阿虎以及其他几个在林越的课堂纪律观察日志上榜上有名的惯犯们，一个个愁眉苦脸，排成一排，蹲在公园的石子小径上。


    “都给我听好了”林越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在课堂上开小差，浪费大家的时间，那就用你们最引以为傲的体力来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他指着不远处的圣树之子，宣布了堪称史上最羞耻的惩罚方案：“看到那棵树没？今天的惩罚很简单。所有人围着中央公园学青蛙跳，跳十圈。一边跳还得一边给喊口号。口号我也给你们想好了，就喊——‘我是不爱学习的懒虫，我给希望镇丢脸了’！”


    “噗——！”


    “哈哈哈哈，镇长，什么是青蛙跳啊，配不配得上这个口号啊？”旁边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然配得上，喏，就是那个晚上呱呱叫的呱呱兽，要学着他们的姿势跳着哈，双头抱头，开始吧。”


    力哥和阿虎他们一个个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再到想要隐形的透明色，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让他们这些平日里在工地上说一不二的壮汉学青蛙跳。还要喊那么羞耻的口号？这简直比让他们去跟红蝎军肉搏还难受！


    力哥内心独白大概是这样的：我这辈子扛过两百斤的水泥，干过通宵达旦的重活，怎么也没想到会栽在学习上，还要当着全镇人的面学青蛙跳。


    “怎么？不服气？”林越挑了挑眉，“不服气也给我憋着。谁要是敢偷懒或者喊的声音不够响亮，那就加罚一圈。什么时候跳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去食堂吃早饭。”


    在林越的温和威胁和周围群众爱莫能助的憋笑目光注视下，力哥等人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们咬着牙，闭着眼，学着青蛙的样子，一蹦一跳地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的羞耻之旅。


    “我…我是…不爱学习的…懒虫…”


    “我…我给…希望镇…丢脸了…”


    充满了悲愤和无奈的呐喊声在清晨宁静的空气中回荡，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你看阿虎这样子，跟水塘边上那个赖皮呱呱兽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昨天晚上他还在夜校上吹嘘自己年轻，力气大，怎么怎么能干，结果连最基本的乘法表都背不全。”


    这话听得阿虎一个踉跄，脑袋都快低到地里去了。


    孩子们乐得前仰后合，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有样学样地蹦蹦跳跳，嘴里还起着哄。


    “男人啊，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会，其实啥也不懂。你看我们这些女人，虽然以前没机会读书，但现在学起来多认真！”


    莉亚婶婶在一旁跟同伴窃窃私语。她说得没错。自从夜校开办以来，最让林越惊喜的就是那些同样参加了夜校学习的女性们。她们大多数需要白天操持家务，照顾老小，劳累一天后晚上却能在昏暗的油灯下，一笔一画地练习写字，一遍一遍地背诵九九乘法表。


    现在这些同样参加了夜校学习的女性们，一个个都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事实证明，她们比这些大老爷们更能沉下心来，也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至于那些在课堂上同样犯了错的孩子们，林越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体罚。念在他们正是贪玩的年纪，而且是初犯，他只是将他们叫到一边一脸严肃地进行了批评教育，并警告他们如果再犯，就把他们最喜欢的奶油爆米花全部没收，奖励给学习最认真的同学。


    这个威胁显然比任何体罚都更具威慑力。


    七岁的小汤米拉着林越的衣角，一脸认真地保证：“镇长哥哥，我保证再也不在课堂上玩石子了。你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爆米花？那是我一周里最期待的东西了。”


    林越忍不住揉了揉小汤米的脑袋。这些孩子的纯真总是能轻易打动他的心。比起那些已经被生活磨得棱角分明的成年人，孩子们的改变总是来得更直接，更彻底。


    一场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男性悲愤泪水的青蛙跳惩罚过后，希望理工学院的学习风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净化和提升。


    课堂内容也变得越来越硬核。林越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识字和算术，他开始尝试着将一些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科学知识，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灌输给孩子们。


    物理启蒙课是最受欢迎的课程之一。林越总是能想出各种奇思妙想的实验来解释复杂的物理现象。第一节物理启蒙上，林越直接让力哥在教室门口，表演了一场徒手劈砖和杠杆撬巨石的真人秀。


    “同学们看，”他指着力哥因用力而虬结的肌肉，“力叔叔为什么能把这么硬的砖头劈开？是因为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掌最坚硬的这个部位，减小了受力面积，从而产生了巨大的压强。这个道理就跟我们用锋利的刀能切开肉，而用刀背却不行是一样的。”


    有大一些的学生举手发问：“那为什么我用力叔叔教的方法，还是劈不开砖头呢？”


    林越笑了：“因为除了技巧，你还需要足够的力量和正确的手型。就像做面包需要合适的面粉、酵母和温度一样，缺一不可。”


    他又指着充当教具的杠杆：“而这能让我们用很小的力气就撬动很重的东西。它的秘密就在于力臂。大家记住一位伟大物理学家的话：只要给我一个足够长的杠杆和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整个世界。”


    化学启蒙课更是充满了戏剧性。他带着孩子们做起了火山爆发的趣味实验。将发酵酸菜时产生的酸水倒进一个装着草木灰水的陶罐里。瞬间大量的气泡从罐口涌出，如火山爆发一般，引来了孩子们阵阵惊喜的尖叫。


    “看到了吗？这就是酸和碱的中和反应。我们每天吃的食物在肚子里消化，其实也是一个更复杂的化学过程。”


    农业实践课由老巴德主导，但林越经常会参与其中。孩子们在老巴德的指导下，亲自动手为玉米进行人工授粉，通过观察叶片的颜色来判断作物是否缺肥，甚至还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土豆嫁接到茄子秧的神奇实验。


    这些直观而又有趣的教学方式极大地激发了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和探索欲。他们不再是被动地接受知识，而是开始主动地去观察、去思考、去提问。


    更重要的是这些课程培养了孩子们的实用技能。学过物理的孩子知道如何更有效地使用工具；学过化学的孩子明白食物保存的原理；学过农业的孩子能够帮助家里打理菜园。


    到了晚上，成人夜校的课堂上学习的氛围变得异常内卷。


    自从有了那个该死的课堂纪律观察日志后，所有人都变得异常老实。就连最喜欢开小差的阿虎，现在上课时都坐得笔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上了林越的黑名单，成为第二天早上在中央公园表演青蛙跳的主角。


    当然，林越也并非一味地打压，他深知胡萝卜和大棒并用的道理。对于那些表现优异亦或者进步飞快的学员，他同样不吝啬奖励。


    每周，他都会在公告板上公布一次学习之星排行榜。排名前十的学员不仅能获得额外的工分奖励，还能得到一份一号店的状元套餐——不限量的肉排和独家秘制辣油的体力恢复便当。


    这个奖励对于那些每天都累得半死的工人们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进行一番卓有成效的文治之后，林越又花了两天时间对镇子里的各项规章制度，进行了进一步的视察和完善。


    随着生活的安定，一些新的问题也开始冒头。有人开始在自家的小院里私自搭建一些违章的棚子，影响了整体的美观和消防安全。还有人开始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谁家的咕咕鸡刨了谁家的菜地，而发生邻里纠纷。


    但这些问题的解决也体现了教育的力量。


    当林越召集违建和发生针织的当事人开会时，他惊喜地发现这些人都能够理性地讨论问题，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大吵大闹。


    “镇长，我知道我搭的棚子不合规，但我家确实需要更多空间存放工具。能不能告诉我正确的扩建方式？”


    “不是我要吵架，而是我家菜地辛苦中的菜被咕咕鸡破坏了，我才这么生气，但是确实不应该大吵大闹，这点我做的确实不对。”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没看好自家的鸡。”因为咕咕鸡而发生争执的两家人又开始了互相理解与道歉。


    这种理性沟通的态度让问题的解决变得容易许多。


    “这个我要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才能告诉你最终要如何进行扩建。不过看来光有治安管理条例还不够。”林越摸着下巴，“咱们镇还得尽快出台一部《希望镇城乡规划法》和《民事纠纷调解条例》才行。”


    “镇长，这些法规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我们也要参与制定！”围观调解的老巴顿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他们主动提出要参与法规的制定。


    于是，林越组织了镇历史上第一次民主立法会议。居民们分组讨论，各抒己见，最终形成了一套既实用又人性化的管理制度。


    这套制度的特点是注重预防而非惩罚，强调教育而非强制。对于违章建筑首先进行教育和引导，提供正确的建筑方案，只有在屡教不改的情况下才进行强制拆除。


    对于邻里纠纷则建立了调解委员会，由德高望重的居民组成，通过协商的方式解决争端。


    这种参与式的管理模式让居民们对制度有了更强的认同感和执行意愿。毕竟这些制度是他们自己参与制定的，体现了他们的意愿和利益。


    眼看着镇子里的各项事务都已经重新步入了正轨，林越知道自己也该回黑石城了。


    毕竟他现在还是黑石城的首席发展顾问，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去处理。


    在出发前，他特意找到了莉亚婶婶。


    “婶婶，”他问道，“您这次回来，也跟老夫人好好地聚过了。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希望镇，还是继续跟我回黑石城，去管理纺织厂？”


    莉亚婶婶在与母亲长谈了一夜后，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她看着林越：“镇长，我想好了。我还是要跟您回黑石城。娘她老人家说的对，我不能总活在过去。希望镇的后勤有莲婶她们在已经足够了。而黑石城那边，上百号姐妹还需要我。我想…我想带着她们把咱们的纺织厂做得更大更好。”


    林越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又找到了那个正躲在实验室里，痴迷地研究着玻璃烧制新配方的诺姆。


    “诺姆，”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


    “走？去…去哪儿？”诺姆抬起头，一脸的困惑。


    “去黑石城。”林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给你找了个新老师。一个对各种草药和稀奇古怪的病症，有着几十年研究经验的人类老头。你不是对那些看不见的小虫子和能治病的植物很感兴趣？”


    诺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作为一个天生的研究者，没有什么比学习新知识更能激发他的热情了。


    但他随即又有些犹豫和害怕：“可…可是…我…我从来没去过人类的城市…而且…我长得…跟他们不一样…”


    “怕什么？”林越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凯兰哥现在在黑石城，那可是所有木匠师傅都崇拜的偶像，比我这个镇长还受欢迎。你去了就是咱们希望镇派出去的首席医疗官兼科研代表，谁敢欺负你？”


    法拉多尔长老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看着诺姆，眼中充满了期盼和鼓励。


    “去吧，孩子。”他温和地说道，“我们不能永远把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困在这片诅咒之地了。世界很大你们应该多出去走走，多去看看。我们这些年里已经做过太多的尝试，却没有找到真正能封印大地之殇的方法。或许只有走出去，才能有新的机遇。”


    再次踏上前往黑石城的道路，林越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


    他的身后不仅有莉亚婶婶这样能独当一面的管理人才，有诺姆这样充满了潜力的技术新星，更有整个希望镇这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团结强大的坚实后盾。


    当他们抵达黑石城时，迎接他们的是卡温写满了“老板你可算回来了”的幽怨脸。


    “我的林大顾问，林大老板”卡温一看到林越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您再不回来，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那些贵族老爷们给拆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希望商行独一无二的商品已经彻底引爆了整个北境的上流社会。


    每天都有一波又一波来自各个城市的商人和贵族管事，挤破了脑袋，想从卡温手里弄到哪怕一小撮雪盐或者一瓶希望牌罐头。


    而林越之前与莱恩定下的优先保障黑石城内部供应的策略，更是让这些外来者求之不得，怨声载道。


    “林顾问，您快想想办法吧。”卡温哭丧着脸，“再这么下去，咱们就要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


    林越看着他那副夸张的样子只是笑了笑。


    他将莉亚婶婶和诺姆介绍给了卡温和莱恩。


    “这位是我们希望镇也是黑石城纺织厂的总厂长，莉亚女士，你们应该都认识了。以后黑石城所有关于布匹和成衣的生意，都由她全权负责。”


    “这位是我们希望理工学院的首席研究员，诺姆先生。他将协助老赫曼先生共同组建黑石城的第一支公共医疗队，并负责研发一些能让大家活得更久一点的…新产品。”


    他的这番安排让莱恩和卡温都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都露出了狂喜的光芒。


    希望镇终于要开始向黑石城进行真正的核心技术和人才输出了。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合作将进入一个更加紧密的全新阶段。


    而林越则将自己从繁杂的日常事务中彻底解放了出来。


    他将分店的经营交给了卡温和莉亚婶婶，新区的建设交给了力哥和铁牛，而老赫曼和诺姆负责医疗体系的建立。


    自己则退居幕后，与莱恩谋划着新的布局。


    “林越兄，事情成了，我要出发了。”莱恩沉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