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嘀嗒 嘀嗒
作品:《云上棋局》 朱小姐轻轻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不再是单纯的狂热,而是一种混合着敬畏与隐秘自豪的深沉。
“难以高不可攀?安瑞,你以为‘筛选’只是看智商和家世吗?”
她将烟按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像在揭开一个宇宙级的秘密。
“这么说吧——被我们称为‘摇篮’的预备评估,第一步不是调查你,而是‘隔离’你。不是关起来,而是让你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一个为你量身定制的‘信息茧房’。
你的网络浏览、你的阅读推荐、甚至你街头偶遇的谈话碎片,都会被微调。
持续六个月。
目的是观察,在排除了所有常规社会暗示和噪音之后,你本能追逐的,到底是纯粹的知识,是权力幻想,是享乐,还是……”
“这期间,”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果你表现出对纯粹控制或感官刺激的沉迷,你会发现自己运气‘好’得不可思议——总能遇到捷径、艳遇、飞来横财。
系统会满足你,然后看着你在唾手可得的满足中沉溺,最后无声地将你从名单上剔除。这叫‘餍足测试’。
绝大部分人,甚至包括许多天才,都倒在这一关。他们得到了他们以为自己想要的,然后永远失去了接触真实的资格。”
韩安瑞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椎。
“通过‘餍足测试’的人,会进入‘镜像阶段’。”朱小姐继续,语调平静得像在描述实验室流程,“你会遇到一个‘镜像者’。
他/她可能出现在你的学术对手中,你的合作方里,甚至是你某个突然变得极具洞察力和魅力的朋友。
这个人的思维模式、优势领域乃至弱点,都与你高度互补,却又存在根本性的理念冲突。系统会推动你们竞争、合作、乃至产生深刻的情感联结或对抗。
目的是在极端的情感与智力摩擦中,淬炼你的核心信念,并观察你是否有能力识别出这个‘人为制造’的镜像,以及……你会选择吞噬他,与他融合,还是超越他。”
她最后看向韩安瑞,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灵魂里每一丝野心与不安都点燃。
韩安瑞的背脊已经绷紧,他突然想起了某个故人。
“现在,你明白了吗?加入我们,你放弃的是个人显赫的名声、直接的权力、甚至清晰的是非观。
你获得的,是在人类文明这个最宏大、最复杂的系统里,成为一名‘园丁’或‘生态学家’的资格。”
“问题是,韩安瑞,”她的声音带着最终的诱惑与挑战,“你有资格通过‘餍足测试’吗?你能看破并超越你的‘镜像’吗?”
“这不是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坦途。千百年来,有无数自命不凡的野心家试图找到入口,最终不过是在它投下的影子里打转。
而你,是否恰好是那个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拥有正确的不安分灵魂,以至于那扇从未真正存在的‘门’,愿意为你露出一丝缝隙的人?”
朱小姐的最后一个音节,仿佛还带着雪茄烟雾的醇厚质感,悬在空气中——但环绕在他脑海中的,是不断重复的这一句“……成为那投下阴影的一缕微光本身。”
然后,是一种极致的寂静。不是无声,而是所有正常的环境音——远处隐约的音乐、侍者偶尔的轻步、空调的低吟——都被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环境。
滴答。
一声清晰、冰冷、带着诡异规律的水滴声,不知从房间哪个角落传来,像一枚枚小针,落在意识的水面。
滴答。
与这水滴声交织的,是那持续不断的低频脉冲音乐,它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清晰、更内在化,仿佛不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颅腔里共鸣。那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力。
空气中也弥漫着陌生的甜香。不是雪茄,也不是清冷香水,而是一种更馥郁、更沉闷,带着一丝腥甜气的花香——这甜香与他口中刚才品尝并残留的顶级普洱的醇厚回甘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昏脑胀又莫名放松的怪异感受。
他的眼皮沉重如铅。
意识不是突然中断,而是像信号不良的屏幕,画面扭曲、拉长,最终没入一片温暖的、五光十色的黑暗。
朱小姐的身影、她手中把玩的黑色鹅卵石、杯中摇曳的酒液、墙上名画的细节……所有这些,都融化在曼陀罗甜香、低频脉冲和规律水滴构成的背景白噪音里。
……
不知过了多久。
韩安瑞猛地一颤,从深陷的皮质沙发里挣起上半身,心脏在胸腔里胡乱撞击。
他还在这里。
但只有他一个人。
朱小姐的高背椅空着,仿佛从未有人坐过。她用过的水晶杯洁净如新,静静立在茶几原位。那枚黑色鹅卵石也不见了。侍者踪影全无。厚重的门紧闭着,门外原本应有的轻微动静也消失了。
只有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滴答。水滴声还在,规律得令人心慌。
低频脉冲音乐也还在,从隐藏的音响里持续渗出,像无形的潮水拍打着房间的边界,也拍打着他刚刚恢复运转的神经。
空气中,那些甜香淡了些,但仍固执地萦绕在鼻端,与冷掉的普洱残香、他自己身上微微的冷汗味混在一起。
一切陈设如旧:名贵的雪茄盒、厚重的丝绒窗帘、温暖的壁炉火光。唯独人,连同人与人之间流动的气息、话语、眼神,被彻底抹去了。
仿佛刚才那场跨越数小时、内容足以颠覆他世界观的长谈,只是一场极度逼真、由这房间本身演出的沉浸式戏剧。
他感到一种深重的、几乎要呕吐的虚脱感,并非身体疲惫,而是精神上被高强度灌注后又骤然抽空的失重。太阳穴两侧的血管在低频音乐的节奏下隐隐胀痛。口中普洱的余味变得有些苦涩。
他茫然四顾,目光最终落在茶几上,朱小姐座位的前方。
那里多了一样东西。
不是她带走的黑色鹅卵石,而是一个哑光黑的金属小箱,约手掌长度,没有任何标识或装饰,只有顶部一个浅浅的、类似掌印的凹陷。它静静地放在那里,像是这场“戏剧”留下的唯一实体道具,或者,是一份需要他亲自打开的“课后作业”。
滴答。
音乐在吟哦。
甜香在缠绕。
韩安瑞坐在空无一人的、奢华依旧的囚笼里,看着那个陌生的箱子,第一次对朱小姐灌输的那套“洁净通道”、“元规则”的宏大叙事,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隙感——这裂隙并非源于怀疑其内容,而是源于这过于精准、过于像“场景重置”的醒来方式。
仿佛他不是自然清醒,而是被某个更高权限的“系统”,从一段精心编排的认知植入程序中,准时弹了出来。
而留下的这个箱子,是下一步指令,还是仅仅是一个……测试他反应能力的诱饵?
他之前所有的“认可”、所有的“觉悟”、所有的“超凡脱俗”之感,在这绝对安静、绝对孤独、只有操控性环境音存在的奢华房间里,突然显得如此脆弱,如此……像一个尚未完全关闭的幻境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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