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璧和楼，玉青竹就先回了青竹居，刚一进门就见到一年未见的玉酉，玉酉见到玉青竹，几个跨步走到玉青竹前，咚一声，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抬头看向玉青竹，眼中有些水意，道：“大小姐，属下回来了！”


    “玉酉！”玉青竹伸手将面前人扶起来，眼里也是蓄了些泪水，她问道：“一年没见了，这一年过得可还好吗？”


    玉酉站起来，再次抱拳：“回大小姐，这一年玉酉很好，就是思念家里这些人，刚刚见大家都还好，属下也放心了。”


    玉青竹点点头，道：“走，给我讲讲这一年的事。”


    “是。”


    至南烛楼前厅，玉青竹在主位坐了，对玉酉道：“玉酉，坐下回话。”


    “大小姐，属下站着就行。”玉酉抱拳。


    玉青竹也不勉强：“好，说说你这一年的发现。”


    玉酉道：“是，年前属下跟着二老爷到了京都，发现二老爷去京都并非是要发展京都里的生意，虽然前几个月看起来像在跑生意，但实际上，他从京城的铺面中提的银两都用来结交达官显贵，而不是结交坐商行商；京城的人大都有些傲气，结交商贾之辈也是为了谋财，大小姐小时候也在京城里住过，当知道京城人氏对商贾世家有些个情结——这个属下不知要怎样说——”


    玉酉说到这儿顿了顿，玉青竹却明白了，朝廷打压商人，而京城一根柱子倒了砸到十个人有九个是当官的，还有一个是官太太，跟着朝廷也会对商贾之士抵触，可是人人对物质的追求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发展一国经济又离不开商人，所以，就形成了一种怪诞的现象——


    若即若离，朝廷对商人大概是这个样子。


    玉氏一族还好些，因与朝廷有合作，并长年给朝廷进行税奉，朝廷的经济来源至少有三成出自玉氏，这还不算天灾人祸之时朝廷要来的“借款”，因而对玉氏商人倒还礼让三分。


    “二老爷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他并不在意，一味的散财以结交权贵，直到前些日子，二老爷娶了太仆寺卿家的庶出小姐，属下才明白，二老爷是借着玉家的财力以助他在朝廷上谋个一官半职，毕竟，玉氏一族无人入仕，倘若二老爷入仕，那论财，朝堂上二老爷最有财力，论地位，世家中二老爷当官，自然地位高人一等，不会再有人追究他是不是庶出。”玉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玉青竹看着玉酉欣慰地点点头，看来玉酉这一年虽颠沛些，收获却极大，他的见识、言谈、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明显向前跨了一大步，时至今日，他的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已成功脱离了普通的护卫的范围，算得上是玉青竹培养的第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下属了。


    玉青竹接着问：“那个太仆寺卿……”


    “这个太仆寺卿却是一个不太一样的官员，旁人就算结交了商贾也不会将女儿嫁与他，否则定会被人背地里笑话贪财，但这个太仆寺卿却将一个妙龄的女儿嫁与二老爷做平妻，这一点，属下没能理解，也没能参悟，直到……


    “直到二老爷与那庶女成亲后，太仆寺卿带着二老爷见了一个人，那人气度不凡，太仆寺卿在那人面前低声下气，属下觉得此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就在事后跟着那人，却不曾想，那人最终进了王府。”


    “王府？”玉青竹着实被这消息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


    玉酉颔首：“是，王府把守森严，属下不敢靠得太近，花了很多时间查探此人，因此，属下比预计回来得晚了。”


    “所以，二老爷见的这人是？”玉青竹问。


    “回大小姐，此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三子，燕云烨，人称烨王。”


    “你可确定他是王爷，而不是幕僚或者门客？”玉青竹看着他，想要再次确定。


    “大小姐，属下确信他是王爷，因为在跟踪过程中，我看到那人去上早朝是穿着王爷服制。”


    听到这儿，玉青竹不由想开口揶揄玉酉：“不简单！你都认识王爷服制的样子了吗？这趟京城当真没白去！”


    玉酉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抱拳：“多谢大小姐栽培，那人衣服上有金线绣着四爪蟒纹，所以属下确定。而属下原先以为二老爷只是想在朝堂立足，但是直到他攀上烨王，属下才知道，此事不简单，可又想不通二老爷欲意何为。”


    玉青竹满是欣慰，语气有些感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玉酉，你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顿了顿又问：“可被人发现你的追踪？”


    “大小姐放心，属下易了容，而且行事万分小心，没有暴露。”


    玉青竹再次点头赞叹，最后嘱咐道：“对青竹居以外的人，只说被我派去找寻罕见药草，务必要三缄其口。”


    “是，大小姐。”


    “玉酉，你连日奔波，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到这儿，玉酉仿佛想起什么，道：“属下还未恭喜大小姐觅得良人。”


    说到这儿，玉青竹想起第一次见到白修远的样子，想起他周身林海古木的味道，一抹粉红从她颈间蔓延至脸颊，她眼中带笑，道：“明日我便带你去见他。”


    “是。”玉酉说完之后便退了出去。


    玉容端了一杯安神茶，放在玉青竹手边，道：“小姐，安神茶。”


    “放那儿吧，我还有些事，一会儿再喝。容儿，去拿印泥。”


    玉青竹走到书案旁从袖口中掏出那只盛着代表白修远身份的印章，接过玉容手中的印泥，随手从书案一侧拿过一沓宣纸，拿着印章用了印泥往宣约上印下印迹，然后仔细端详，端详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支笔开始临摹。


    夜色渐浓，更漏声一下一下，愈发清晰，玉容看了一眼在玉青竹旁静立磨墨的玉嫣，再看了一眼更漏，然后朝玉青竹看去，玉嫣会意，温声劝玉青竹：“小姐，三更起更了。”


    玉青竹撂下笔，拿起书案一侧她临摹的厚厚一沓宣纸，一张一张翻看，越往后看她越佩服自己的画技。


    玉嫣见玉青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不由询问她：“小姐？”


    玉青竹放下这一沓宣纸，叹道：“也别光嘲笑二哥的画技，我这临摹的也跟二哥也不相上下，要不说亲兄妹，还是很像的，谁嫌弃谁呀。”


    玉嫣拿起这一沓纸翻看，却道：“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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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很好啊，小姐怎么能跟二公子的画作相提并论呢？你忘了二公子心血来潮时给您画的像了？那真是天看天哭泣，地看惊鬼神啊！”


    噗嗤——想到那画像，玉青竹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的玉嫣和玉容一并笑了，南烛楼里一时欢笑一片。


    “小姐，天很晚了，您总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吧！”玉容功道。


    玉青竹点头，准备起身，余光扫到那一沓临摹的纸，再叹一口气道：“如果幻月在就好了。”


    她无论画什么，都是绝无仅有的巅峰。


    第二日，玉青竹果然带着玉酉去杏林堂见了白修远，彼时孙穆然和孤城在盘点药材，并且将药材登记入库以待年下休息。


    待玉青竹介绍了玉酉，几人看向他——身材中等较矮，一身鸦青色劲装，头发高高束紧，腰系皮革蹀躞带，足蹬长筒皂靴——玉府的护卫都是这个装束，其貌不扬，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到的那种。


    玉酉冲白修远抱拳行礼：“玉酉见过白公子。”


    这一抱拳，白修远眼尖地看到玉酉左手四指齐平，中指竟比正常手指短上一寸。


    “免礼。”白修远伸手示意。


    孙穆然和孤城也抱拳自我介绍——


    “孙穆然。”


    “孤城。”


    玉酉一一见过。


    带玉酉和众人认识了，玉青竹便让他回青竹居去休息。


    玉青竹看着白修远笑道：“你看，玉酉也回来了，你可以安心去北边。”


    想起玉酉，白修远有些不太明白，于是问玉青竹：“我以为你的护卫和侍女都是那种容貌姣好的，玉酉，是你自己挑的吗？”


    玉青竹听这话有些奇怪，歪头道：“白公子，你其实是想说我以貌取人吧！”她想了想又道：“不，不对——你是在变着法儿说自己生得好看。”


    白修远听见玉青竹这样分析，笑得明媚，逗她道：“玉姑娘，也觉得我生得好看？”


    玉青竹：“……海主大人……您容颜欺霜赛雪，气质风度翩翩，是小女子生平所见最好看的男子，所谓鱼见鱼沉雁见雁落花见花羞月见月躲——唔，还挺压韵。”


    “哈哈哈哈哈……”孙穆然听到两人对话，实在是忍不住从憋笑到大笑，被白修远撇了一眼也没忍住，一边笑一边道：“海主大人，你罚我蹲茅厕我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青竹小姐，你知道我们整个幽冥涧的人，都不敢跟公子这样讲话……”


    玉青竹一副看热闹不怕死的样子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呀！你看我多么真诚！你笑得这么开心，是觉得海主大人不好看？还有，你说整个幽冥涧的人，整个幽冥涧不就你们四个人？”


    孙穆然：“……”


    白修远：“去净室蹲一个时辰。”


    孙穆然小心翼翼地跟白修远商量：“公子您看，咱们今天就得把药材整理妥当，如果我被关一个时辰，孤城一个人今天恐怕整理不完……要不让我将功折罪？”


    “去。”白修远语气不容置喙。


    孙穆然再次垂头丧气地往净室走，孤城再次嘴角上扬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