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不速之客
作品:《象牙塔之波》 自从指挥部成立以来,没完没了的会议、没完没了的争论、没完没了的加班,让顾明远像一枚被强行楔入高速运转机器中的齿轮,日夜不休,磨损得厉害。疲惫刻在他的眼袋里,烦躁郁结在他的眉心。在这样的日子里,周六便不再是普通的周末,而是他疲惫时光里唯一的指望和渴求。他期盼能静静坐在女儿身边,好好补偿一周缺失的陪伴;他也期盼能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睡上一个无人打扰的懒觉,直到阳光爬满整张床。
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周六早上八点刚过,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顾明远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他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带着一肚子被打扰的火气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风风火火的二姐顾小满,在她身后,是那个让顾明远本能想躲着的汪清早。
“二姐,你这一大早的……”,顾明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声音带着几分未醒的沙哑。当西装革履、笑容可掬的汪清早频繁点头示意时,顾明远用审视和疏离目光扫了他一眼,碍于二姐的面子,只能侧身让开,不咸不淡地请他进来。
汪清早嘴上说着“打扰”,两条腿却像安了弹簧利落地弹过了门槛。
半年前父亲去世后,汪清早凭着那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硬是把留在老家照顾父亲的顾小满又拽回了武汉,还煞有介事地给她她安了个“接待部副部长”的头衔。
顾小满急于向弟弟展示自己的职业高度,刚刚落座,便从精致的坤包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带着点小得意在顾明远眼前晃了晃:“喏,瞧瞧,你姐现在也是汪总公司的高管了。”
顾明远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嗤,目光掠过名片,直接落在汪清早那张堆笑的圆脸上,话里带着明显的刺:“哟,汪老板这么好心?”那语调,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二字。
弟弟话语里的冷淡和质疑,让顾小满脸上挂不住了,上前拽住顾明远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拖进到书房里说话。
“砰”的一声带上门,她重重拍了下顾明远的肩膀,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明儿,你想害死你姐是不是?汪总是我老板!是我的饭碗!你就不能给姐留点面子?客气点能掉块肉啊?”
看着二姐因急切而泛红的脸颊,顾明远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行行行,二姐的面子比天大,我注意,注意行了吧。”
顾小满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推搡着弟弟回到客厅。
客厅里,汪清早正背着手,像欣赏自家藏品一样,悠闲地打量着屋内的简单陈设。顾小满殷勤地给他冲了杯速溶咖啡,然后弯腰从带来的礼品袋里,小心翼翼却又刻意隆重地拎出两瓶酒,“啪”地一声放在茶几上,亮开嗓门:“明儿,这可是汪总特意给你准备的30年飞天茅台。”
“三十年”三个字,被顾小满特意用加重的语气说出,成了一句巧妙的一语双关。弟弟听到的,是汪老板慷慨给予的、沉甸甸的情义与分量;而汪老板听到的,则是她心领神会、溢于言表的知遇与感恩。一句话,在两个听者心里激起了不同的涟漪,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顾明远的眼皮都未曾为那两瓶价值不菲的美酒扯动一下。这份刻意的漠然,显然是有意为之。这酒的价钱,他再清楚不过,也正因如此,汪清早将其作为“敲门砖”的意图便显得格外可笑与赤裸,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警觉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拉响警报。看着汪清早手中的咖啡,顾明远骨子里的轻慢又漫了上来,俏皮话张嘴就来:“汪总这是紧跟潮流啊?连口味都升级换代了?”
顾小满抢着解释,语气里带着对老板品味的推崇:“我们汪总最喜欢与时俱进,咖啡在生意场上既有范儿,又显档次。”
顾明远对二姐新学的马屁功夫有些反感,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调侃道:“哟,二姐,‘范儿’是个啥玩意?你这夸人的用词也在与时俱进了嘛。”
汪清早对顾明远这绵里藏针的调侃视若无睹。商海沉浮这些年,他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他乐呵呵地呷了一口咖啡,用一句万金油般的套话回应:“时代在进步嘛,咱们也得与时俱进,跟上潮流不是?”
表面上对顾明远笑容谦卑,可那双被肥肉挤得愈发显小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端着处长架子、不通人情世故的读书人,不过是个守着死工资、不识时务的“穷酸秀才”罢了。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半点不敢流露,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借着顾小满这块跳板,为楚江大学即将开标的一期工程加固最后一道堤坝。昨天,孟超透露,顾明远是即将召开的招标会的核心评委。汪清早清楚,能否竞标成功,也许成也顾明远,败也顾明远。
汪清早几次不动声色地想将话题引向新校园招标上去,可顾明远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把话题岔开,就是不滑进汪清早设定的轨道上来。
汪清早心里暗骂了几声。眼看正面强攻无效,便祭出了迂回战术。“顾部长,”他故意用头衔称呼着顾小满,声音洪亮地说道:“你还没跟顾处长汇报汇报你现在的待遇情况吧?让顾处长也替你高兴高兴嘛。”
顾小满心领神会,脸上光彩照人:“明儿,这次回来,汪总给我开的是公司副总的薪水。”
汪清早生怕顾明远不明白,立刻用最直白的方式补充:“顾部长看来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么跟顾处长说吧,小满二姐现在每个月至少是个‘万元户’,稳稳当当,只多不少。”
“万元户”背后显示的数字像一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了顾明远的神经。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二姐的收入,几乎是他这个历尽寒窗苦读手握研究生文凭的处长三倍。此刻,顾明远内心那点对商人的本能反感,在真金白银面前,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而脆弱。
毕竟是自家二姐得到了实惠,顾明远打心眼里还是替二姐高兴,对汪清早的态度自然就变得和缓了些,但内心的提防,并未减少半分。
看见气氛回暖,汪清早悄悄给顾小满递了个眼色。这都是来前商量好的步骤。顾小满心领神会,一边假意整理着餐桌,一边状若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了正事:“明远,听说你们后天就要召开一期工程的招标会了?我们公司可是早就备好标书,就等着这个机会了哈。”
话头一起,汪清早立刻接过话茬:“顾处长,不瞒您说,我们公司这些年深耕教育领域,接了不少高校的工程,积累了不少经验。说句高攀的话,我们是真的对楚江大学有感情,无非是想借着这次机会,为学校建设尽一点绵薄之力,做点实实在在的贡献。”
顾明远如何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他眼皮微抬,目光掠过汪清早那看似诚恳的脸,并不接“贡献”的话头,而是将问题轻飘飘地拨回到规则的层面:“有经验是好事。招标会嘛,规则一视同仁,讲的就是一个公平、公开。只要你们公司实力过硬,准备充分,我当然乐见其成。当然,专家评审们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
这番话如同打出了一记绵柔的太极,既点明了“实力”和“规则”这个核心,又回避了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看见老板汪清早脸上的笑容僵住,顾小满有些急了,忍不住插话道:“明远,我们公司实力肯定是有的。你就……你就关键时刻帮着说句话,只要能让汪总他们入围参与进去,后面不就好说了嘛。”
顾明远看了二姐一眼,沉默片刻后,用一种清晰而缓慢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底线:“二姐,规则就是规则。”定下基调后,给了一个看似让步的回应:“只要你们公司递交的标书完全符合招标文件列出的所有资格与评审条件,流程上没有任何瑕疵,那么,任何人都不会也不应该阻拦你们公平参与竞争。”
此言一出,汪清早心里有些托底:至少这个书生没有反对自己公司的参与,这说明在评标会上他肯定不会作出不利于公司的评语。
顾小满似乎还不满足,嗔怪弟弟不近人情。汪清早知道顾明远能够做出这样的表态已属不易,赶紧伸手阻止了她。转着脑袋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客厅,拍着已经破裂露出棉花的沙发,望着顾小满说道:“顾部长你没发现,顾处长家客厅的家具也太寒酸了点吧?”
顾小满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赶紧接话说是要给弟弟换一套全新的客厅家具。顾明远知道这二人一唱一和没安好心,毫不犹豫严词予以拒绝,汪清早却轻描淡写地说道:“顾处长放心,我的意思是让小满自己掏钱的。”顾小满连忙点头承认。
顾明远不想将大好的周末被汪清早占用,站起身来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认为达到目的的我早连忙起身告辞。坐进新买的奔驰轿车,他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中商广场,豪气地给顾小满买了一条分量十足的黄金链子。这既是即时奖赏,也是一条无形的锁链,提醒顾小满要继续做好他那位“原则性极强”的弟弟的工作。
顾小满当然明白老板的意图。将汪清早送回公司后,立即折返回到弟弟的家中,走进厨房开始和面,说是要给弟弟做一顿老家的“包面”解馋。
对于二姐的折返,顾明远十分高兴。不仅可以大饱口福,关键是还可以将自己已经酝酿了一年的设想和二姐好好聊聊。
父亲顾有余去世前,专门给儿子交代了一项任务:千万不能让汪清早破坏了二姐顾小满的家庭。细心的顾明远早就从汪清早的眼神中看出,他就像一只盘踞在暗处的蜘蛛,正不怀好意地编织着网,试图把二姐牢牢网住。想起父亲临终时的交代,也为了二姐自己的前程,顾明远一直在悄悄替她谋划一条独立的生路。半年前的一次中学同学聚会时,顾明远无意中从已是副县长的老同学许锐那里得知,目前县里正在制定一项推动全域旅游的发展规划,乡村旅游是其中的重点,政策扶持力度空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明远立刻想到了老家顾家老屋——村前一里地是拥有千年古寺的斗方山,村后是水面阔大环境清幽的枞树湾。这样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不就是天然的发展乡村旅游的地方吗?顾明远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二姐顾小满的身影来。以她的聪明以及在武汉打工这些年的眼界和经验,简直是发展乡村旅游的不二人选呀。如果能促成二姐回乡创业,既能远离汪清早的纠缠,又能在家乡赚钱顾家,这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吗?自打那以后,顾明远两次专程回到县里想许锐请教和求助。许锐读书时受过顾明远不少的照应,至今对这份感情依然惦记在心,答应只要顾小满愿意回来,就会用足政策支持她。
趁着帮二姐打下手的机会,顾明远一边剥着蒜,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二姐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公司高管了,收入水涨船高,看你这架势,怕是有点乐不思蜀了吧?”
顾小满正调着肉馅的手顿了顿,筷子尖在盆沿上轻轻一磕。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幽幽地望向窗外,声音里透着一股卸下伪装后的疲惫:“你两个外甥……还在老家天天盼着妈呢。你说,我这心,真能放下吗?”
顾明远趁势将剥好的蒜放进碗里,语气诚恳了几分:“那……,二姐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去自己干点事业?这样还能照顾到家里。”
“你呀,又来拿你二姐寻开心。”顾小满侧过头斜睨了弟弟一眼,嘴角扯出一丝无奈,随即化为一声轻叹,“自己干?谈何容易。老家哪有这样的平台。”
“这么说,”顾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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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盯着她,话里带着探究:“是舍不得汪总还有这份高收入了?”
顾小满像是被问住了,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没有动作。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辩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那沉默里,既有对现实安稳的不舍,更有对远方骨肉的愧疚,两种情绪在她心里反复撕扯,让她进退两难。
见时机成熟,顾明远将自己的设想和盘托出。
顾小满的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起来。低头思忖片刻后将手中的肉馅丢进盆里嚷道:“诶,你还别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弄得的机会啊。”她掰着满是面粉的手指头,越说越激动:“咱们家离斗方山和枞树湾都那么近,风景多好啊。要是搞民宿,搞旅游,应该能火呀。前几天我陪汪老板去江夏那边的民宿吃饭,我的天,人山人海,那叫一个热闹啊。”
看着二姐眼里闪烁的精光,顾明远心中暗喜,故意激将:“哟,那你舍得汪清早开的高管收入呀。”
“去你的!”顾小满知道弟弟这是话里有话,轻轻踢了他一脚后说道:“你当你二姐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傻女人?汪总对我不薄,但他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比谁都清楚。”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醒了过来:“能够干一番自己的事业一直就是我的梦想,只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能够兑现吗?光资金投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顾明远笑着摇头:“看来二姐对市场还是没有研究透啊。谁告诉你现在创业非得要自己攒够钱?”
“那钱从哪来?天上掉啊?”
“借鸡生蛋啊。”顾明远胸有成竹:“可以找人投资,也可以贷款。现在国家鼓励创业,贷款利息低得很。”
顾小满白了他一眼:“找谁投资?谁愿意把钱砸给我?银行贷款?拿什么抵押?就家里的老房子?”
“所以说你思路没打开嘛!”顾明远身体前倾,脸上着狡黠的笑意:“眼前不就摆着一只现成的‘金鸡’?汪清早啊!”
“他?”顾小满头摇得像拨浪鼓:“明远,你太不了解他了。你别看他对我大方,大家私底下都骂他是只只进不出的貔貅。想让他掏钱投资?门儿都没有。”
“事在人为”,顾明远不以为然:“凭你弟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有办法说服他的。现在关键是你的态度,”他盯着二姐的眼睛:“有没有这个胆子和决心自己下海扑腾?”
顾小满显然被说动了心。“包面”刚一包完,就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查找开办民宿的信息。看着她眉头愈锁愈紧,顾明远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天塌不下来的。不是还有呢弟弟我呢嘛。许锐说了,县里有一系列配套的扶持政策,到时候,什么贴息贷款、税收减免、专项补贴这些,我可以帮你跑呀。路是人走出来的嘛。”
弟弟的话像一缕阳光,驱散了顾小满脸上的阴霾。在窗外暖暖冬阳的映照下,她的脸颊重新变得红润,眼里燃起了希望和斗志。
送走了二姐,心情舒畅的顾明远在校园里漫无目标地溜达起来。初冬的风带着寒意,吹落了枝头最后几片倔强的黄叶。刚走到家属区外围,远远就听见荷花池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嚣和孩童的哄笑声。
他快步走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猛地一沉。几个半大孩子手里拿着柳条,正围着一个瑟缩的身影不停地舞动。那身影头发蓬乱,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光线微弱的破旧红灯笼,一边抵挡,一边嘶吼:“防火防盗!小心火烛!……。”
顾明远这下意识到那身影是财经学院的卞同峰,心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在竞聘副处长失利后,胡莎莎迅速辞职南下,自此后,卞同峰的身体每况愈下,几近崩溃。学校念在他叔叔卞建桥的面子,让他年迈的母亲来校做了保洁员,既有一份收入,又能就近照顾儿子。这些年,卞同峰常像游魂般擎着灯笼在校园里游荡,永远重复着“小心火烛”“防火防盗”两句话,人们背后取笑他是免费的“校园更夫”。
看到卞同峰别小孩如此戏弄,顾明远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几步冲上亭子,一把夺过带头男孩手中的柳条,厉声呵斥:“你们干什么呢?谁教你们这么欺负人的?滚!”
被怒吼声吓住,孩子们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顾明远扶住浑身颤抖的卞同峰,帮他掸掉身上的泥点枯叶。极度惊恐的卞同峰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涣散,根本没有认出顾明远来。
顾明远鼻子有些发酸。这个曾经也是对前途充满梦想的人,怎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这时,卞同峰浑浊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凑近顾明远的脸,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问道:“你……你是……顾……明远吧?”
顾明远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用力握住他冰冷枯瘦的手,声音哽咽:“同峰,是我。走,我送你回家。”
卞同峰却像被烫到一样,转身死死抱住冰冷的亭柱,眼神恍惚,梦呓般低语:“不回……不回……我要找莎莎……莎莎等我呢……。”
这时,一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惊慌失措地迈着碎步赶来,正是卞同峰的母亲。她认识顾明远,浑浊的眼中涌出感激的泪水,不停地鞠躬作揖念叨:“谢谢啊。你是个善人,大好善人啊……。”
寒风卷起地上金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像一场无声的悲歌,淋落在这对紧紧依偎、蹒跚前行的母子身上。卞同峰怀里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着微弱而固执的光。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感,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顾明远。这世间的悲欢,如此泾渭分明。一边是二姐被点燃的希望之火,另一边是同事被命运碾碎后仅存的微弱执念。眼前这一幕,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扪心问道:这表面光鲜的象牙塔,难道真是值得长久栖身之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