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情陷棋局

作品:《象牙塔之波

    钟德君的搬离,像一阵猝不及防的冷风,终于吹破了那层糊了太久的纸墙。


    顾明远站在空了一半的宿舍里,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事情发生确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实在不愿意因为吴雅娟而彻底毁了与钟德君之间的兄弟情谊,心底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第二天下班后,他特意来到财经学院图书室。钟德君正躺在沙发床上想心思,抬头见是顾明远,脸色瞬间铁青,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顾明远,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愤骂道:“老子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这张伪善的脸当成兄弟情深。滚,越远越好,看见你我就一肚子火!”


    钟德君的骂声又狠又急,像刀子一样戳进顾明远心里,溅起的不只是委屈,还有压抑不住的火星。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时间会证明一切”,便不再多言,转身甩开步子,“噔噔噔”地下了楼。


    回到教研室,顾明远意气难平,胸中堵着一口闷气,觉得不吐不快。他抓起纸笔,唰唰写下了两行字:首先,你无权侮辱我的人格;其次,我从未挖过别人墙角。趁着未消的意气,重新折返财经学院图书室,拍了拍门,无人应答,便将纸条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钟德君其实就在屋里。他捡起纸条扫了一眼,对着门口“呸”了一声:“又当婊子又立牌坊,鬼才信你!”


    他越想越气,捏着那张纸条,像是捏着一只臭虫,转身就来到副院长孟超的办公室。


    孟超展开纸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抬眼看了看钟德君,语气悠长地说道:“如何?我早提醒过你,顾明远这个人,心机深、谋略远,不得不防。现在好了,直接把你给套路了嘛。”


    说到这里,他话锋轻巧一转,眼神里飘着几分莫测高深:“不过也难怪,历史学院那帮人,搞历史的嘛,哪个不深谙权谋之道?依我看,这出戏背后,说不定还有秦冰纶甚至周濂的算计。德君,这早就不是你跟顾明远个人之间的胜负喽。”


    孟超这番“想象力丰富”的说辞,听得钟德君瞠目结舌。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不会吧?您之前不是说……秦冰纶对顾明远有点意思?”


    “你懂什么?这叫此一时彼一时。”孟超嗤笑一声:“德君啊,你也太天真了。在这象牙塔里,不学点斗争哲学,将来是要吃大亏的!这十几年来,咱们财经学院跟历史学院在招生、专业设置、课题申报甚至人际往来上,斗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的。”


    钟德君的视野远没达到孟超的高度,不解地问道:“可这……跟顾明远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还不明白?”孟超压低了声音,语气更加意味深长:“你想想,要是顾明远真娶了吴雅娟,吴若甫校长今后是不是会更加支持历史学院?秦冰纶和周濂他们能不懂这个道理?”


    钟德君觉得孟院长这理由有点牵强。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宏大的“斗争”,只关心自己的困局:“孟院,那您说我这事该怎么办?”


    孟超递给他一支烟,点上后慢悠悠吸了一口后说道:“依我看呀。强扭的瓜不甜。竟然事已至此,你也不必羡慕吴雅娟选了顾明远。就吴雅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脾气,顾明远将来说不定有的罪受。男人嘛,眼光放长远些,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说罢,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隔壁的院办公室,脸上浮起一层诡异的笑容:“你觉得……胡莎莎怎么样?”


    钟德君脸上刚浮现的一丝欣慰瞬间如冰雪消融。他可是无数次在酒局上亲眼见过孟超和胡莎莎借着酒意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香艳场面。他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孟超是在故意试探自己,连忙摆手,急赤白脸地辩白:“孟院您别开玩笑,我哪有那种想法……。”


    孟超对钟德君的“不开窍”显得有些失望。自从老婆韩梅风闻了他和胡莎莎的暧昧闹过一场后,胡莎莎在他眼里早已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若不及时处理,过不了老婆那关还是其次,万一影响了接班梅大镛,那才是真的因小失大。


    为了让钟德君领会自己的“真实意图”,孟超不厌其烦地讲起胡莎莎的种种“好处”来。几个回合下来,钟德君终于意识到,孟院长这不是试探,竟是真心实意地想把这“好事”推给自己。钟德君可不傻:领导的女人,就像办公室里的高压线——看着不显眼,碰一下可能就要命。更何况,胡莎莎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从未入过他的眼。他脑筋飞快一转,眼睛滴溜了一圈,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孟院,‘小便’不是天天猴急着找女朋友吗?您看……。”


    “小便”是钟德君私下给卞同峰起的外号。


    孟超听罢,低头思忖了片刻,脸上由阴转晴,提出要出去喝上两杯。钟德君赶紧给老乡开的“阿芳酒家”打电话订座。


    自以为已经搞定顾明远的余丹凤这些天往吴家跑得格外勤快。这天刚一进门,发现万素琴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像平常人情起身招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紧不安地用眼神询问一旁默默擦桌子的方姨。


    方姨不敢吱声,只用嘴角指了指万素琴面前茶几上的一封开拆了的信。万素琴气呼呼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叫什么事呀!”


    余丹凤匆忙扫了一眼,上面竟然歪歪扭扭写的是“顾明远与秦冰纶有一腿”之类不堪的话。


    余丹凤大惊失色。万素琴见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怒道:“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眼神呀!”


    书房里的吴若甫听见客厅的动静,赶忙走了出来。热情地招过招呼后,瞪了老伴一眼:“你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再说这事跟余处长有什么关系?不是早跟你说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不要听信嘛。”


    万素琴声音拔高了几分:“捕风捉影?那个石凤芝也是这么说的!难道大家都约好了冤枉他不成?”


    万素琴这话反而让余丹凤来了精神,急忙说道:“哎呀我的万老师呦。您怎么信这个石疯子的呀话?她是学校出了名的搅屎棍,嘴里哪有半句实话?她的话您也信呐?”


    吴若甫沉着地说句“庸人自扰嘛”,转而温言安慰起余丹凤:“小余啊,不用紧张。这事和你没关系。恶意中伤罢了,没人信这些无稽之谈的。”话说得平稳,但目光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离开吴家后,深感责任重大的余丹凤,马不停蹄地直接赶到了“筒子楼”顾明远的宿舍。她必须亲自找顾明远问个究竟,这事可是关乎自己这个“媒人”的颜面。


    本来心里还在为钟德君误解憋闷,被余丹凤一通莫名其妙兴师问罪的顾明远气得一脚踹倒了身旁的椅子,面红耳赤地大声嚷道:“我既然这么不堪,你正好可以不搭这个桥了嘛。”


    余丹凤走后,顾明远气得直挺挺倒在床上,像一截被雷劈断的木头一动不动。天花板上裂着的两道细纹和那只被他刚才踹倒的椅子,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戳着他的脊梁骨。自知清白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谁会做出如此下作的勾当?越想越乱,越想越气,最后昏昏沉沉地坠入了梦中:梦中,火车站的铁轨在冷白的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幽光,那个萦绕心头的“民国女学生”,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绉纱连衣裙,发梢上别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正从铁轨的远方飘飘而来,身影模糊而遥远……。


    吴雅娟对匿名信的态度可没有父亲那么淡定。敏感和嫉妒似乎让她更愿意采信信中那些恶意的揣测。毕竟,秦冰纶在所有楚江大学女人的心目中都是“祸水”一般的存在。渴望知道真相却又无从得知,这种状态让吴雅娟陷入了无穷的苦恼之中。她在学校几乎没有深交的朋友,只好拉上堂妹吴雅洁去东湖落雁岛散心。


    姐妹二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来到一片金黄针叶的水上杉树林。找了一处安静的石凳坐下,吴雅娟便迫不及待地向堂妹倾吐了自己的郁闷和猜疑。


    吴雅洁性格比吴雅娟开朗外向得多,这些年跟着被称为“官溜子”的处长朱政华耳濡目染,对学校的人情掌故了解得多。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我不太相信这些鬼话。秦冰纶这个人,风骚媚人是不假,但像她这种学校重点培养的人,应该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即使她真有那个贼心,我看也未必有那个贼胆。除非她不想要仕途了。”


    吴雅娟目光幽幽地盯着不远处芦苇杆上停着的一只蜻蜓,语气酸涩地说道:“哼,有的人天生就是狐狸精的命,不勾引男人恐怕活不下去。”说罢,她用力折断一根芦苇,狠狠地说道:“要是真被我查出她勾引顾明远,哼!想顺利转正?做梦去吧!”


    吴雅洁知道自家堂姐容易冲动,急忙安慰道:“你也别急,现在真相还没大白呢。说实话,我看顾明远那人,不像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这一点他可比钟某人老实多了。”


    吴雅娟自然知道吴雅洁暗指的是钟德君。委实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便“啐”了一口说道:“知道他那样,你还和他来往?”


    吴雅洁语气有些复杂:“是他一直对我有意思好吧?不过说真的,别看他貌不惊人,但确实挺会哄女孩子开心的,嘴甜,也舍得花钱。”


    “也就是你好哄,几块巧克力和蛋糕就能让你五迷三道的。”吴雅娟不屑地说。


    “得了吧你,”吴雅洁言语里多少带上了点醋意,“这两年你不也收了他不少礼物吗?那条丝巾可不便宜。”


    “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可我从来没正眼瞧过他。”吴雅娟撇撇嘴。


    她这话反倒让吴雅洁心里稍微舒服了点,竟替钟德君抱了句不平:“那你也有点太不像话了,好歹人家是真出了血的。”


    吴雅娟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这匿名信,会不会就是钟德君在背后搞的鬼?”


    “怎么会呢?”吴雅洁吃了一惊,“钟德君和顾明远关系一向不错啊,他怎么会干出这种缺德事?”


    “你懂个鬼!”吴雅娟白了她一眼:“因嫉生恨的事情好少哇。更何况他有孟超这样的‘主子’。太有可能了!”


    经过吴雅娟这么一分析,吴雅洁心里也开始狐疑起来,脱口问道:“那……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去探探钟德君的口风?”


    “要不怎么说你有时候糊得淌汤(糊涂透顶)呢!”吴雅娟没好气地抢白道:“这种事,他能承认吗?打草惊蛇!”此时,吴雅娟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借校长父亲来敲打敲打秦冰纶这个“妖精”。


    秦冰纶刚从苏州出差回来,副校长周濂就找上了门。东拉西扯了半天苏州之行的收获后,周濂将视线移向窗外,嘴角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其实也没什么事。你这牵头快两年了吧?最近呢,我一直在和书记校长商量尽快给你转正的事情。”顿了顿,不等秦冰纶杏眼中的星光散去,周濂脸色沉了沉:“冰纶,你知道学校一直不太平静呢。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得多留个心眼,凡事都得谨慎处理才好。”


    不等秦冰纶说话,周濂就急着离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对了,吴校长……可是很关心你转正的事情的。你多给他汇报汇报嘛。”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联想到沈菊英昨天提醒最近有人在拿她和顾明远说事的消息,秦冰纶心里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难道……吴若甫也听到了那些谣传?”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冰纶的心跳随之急促起来。吴若甫可是在楚江大学可是许继武都敬他让他三分的人物,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些风言风语而产生了误解,那对转正的影响可就太大了,甚至对自己将来进入新领导班子的梦想带来毁灭性的影响。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一刻也不能再等待。匆匆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妆容,又匆匆地赶到了吴若甫的办公室。


    秦冰纶选择了以汇报近期学院工作作为切入口。讲得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吴若甫听得认真,甚至还不时在本子上做记录。


    工作汇报完后,秦冰纶主动用感性的口吻诉说着女干部工作中的种种不易和辛酸,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意思,也烘托了委屈。


    秦冰纶的这点深浅在老江湖的吴若甫面前一眼看穿。他“呵呵”笑了起来,语气听起来很随和:“小秦啊,你的能力和贡献有目共睹的嘛。还不至于有这么多苦水要倒吧?”


    秦冰纶经不住软刀子的拉扯,沉不住气的她干脆主动出击,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哽咽:“不瞒吴校长您说,这些年,我秦冰纶风风火火在前面冲锋陷阵,为了工作拼尽全力,可身后……可没少被人放着冷箭中伤啊!”她巧妙地将“暗箭”换成更具象的“冷箭”,强调了自己的弱势和委屈。


    吴若甫故作惊讶,身体微微前倾:“哦?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哇?”秦冰纶见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立刻趁热打铁,“我昨天刚出差回来,就听人说起,不知道是谁那么恶毒,竟然编排我和院里男教师的绯闻。吴校长,您说这有多可恶?多寒心?我作为院长,关心督促青年教师的成长,难道也有错吗?”她故意隐去了顾明远的名字,但“院里男教师”这个说法,其实是有意无意地在给吴若甫交底,表明自己知道谣言所指,并且问心无愧。


    为了取信吴若甫,秦冰纶几乎要拍着胸脯表态:“吴校长,我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您是最了解我的,我秦冰纶再怎么糊涂,也绝对糊涂不到这一步啊!我的一切都是学校给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给您丢脸的事情呢?”


    秦冰纶这番话无异于给吴若甫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许多,高兴地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道:“冰纶啊,你说得对。只要自己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斜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组织上是信任你的,我也是信任你的。没事,回去好好抓工作,不要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转正的事情还是相信组织嘛。”


    彷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对秦冰纶的放心,一周后,秦冰纶如愿当上了历史学院的院长。然而,她的内心却五味杂陈。转正的兴奋只有须臾,匿名信的惊吓却一直在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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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头,尤其是在确证了顾、吴恋人关系后,秦冰纶胸中酸涩的情绪汹涌而来。接连好几天,她脸上都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平日里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眼,也黯淡得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就连那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的走路姿态里,也肉眼可见地裹挟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和失落。


    乡村小学教师顾有余从二女儿顾小满那里得知儿子似乎对校长千金主意难定的消息后,隔三差五给顾明远打来长途电话打气助威。刚刚退休的他如今最后的一块心病就是儿子的婚姻大事。在知道校长千金主动看上儿子的喜讯后,顾有余每天骑着那辆老掉牙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早就将这个消息向四村八湾进行了“广而告之”。现在如果儿子不识时务地打起了“退堂鼓”,自己的老脸往哪儿搁呢?


    就这样,在余丹凤、父亲顾有余他们的裹挟下,事情发展的汹涌态势已经由不得顾明远纠结彷徨了。拒绝校长千金?正如父亲反复叮嘱的,很可能还会“自断前程”。顾明远有时也百思不得其解:论痴情,钟德君算得上“一片冰心在玉壶”;论家庭条件,林书锦家里开着矿富得流油;论外貌长相,蒋嘉琦是公认的“貌若潘安”……为什么吴雅娟偏偏就看上了自己这个除了读书还行、其他方面似乎都平平无奇的人呢?


    从父亲那里得知了顾明远的清白后,吴雅娟整个人就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关在房里双手死死捂住嘴,可是极度兴奋和得意的笑声,还是抑制不住地从指缝里溢出来,在空荡华丽的房间里撞出细碎而欢快的回音:顾明远,终于搞定你了!


    擒贼先擒王,擒王先擒身。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大胆想法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趁热打铁,今晚就去“征服”顾明远,把生米煮成熟饭。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吴雅娟自己都感到一阵脸热心跳:自己这样一个一向矜持的“大家闺秀”,竟然能生出如此大胆的想法来。


    一种强烈的冲动迅速压制了残存的羞耻心。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精心地打扮起来。因为不满意自己略显灰白的脸色,便拿起腮红刷蘸取足量的绯红色腮红后,在双颊上来回敷染。脸色红润后,又觉得嘴唇薄得不够丰润,便取出那支昂贵的莓果色口红,对着镜子在嘴唇上小心翼翼涂抹起来。起身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对自己的身材倒很满意,仔细审视着镜中曲线玲珑的身体,故意将臀部往上翘了翘,然后换上一件能很好勾勒身材曲线的束腰连衣裙。做完这一切,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以“出去散步消食”为借口出了门。


    下得楼来,吴雅娟刻意选了一条较为僻静昏暗的小径,心跳加速地向着那栋熟悉的“筒子楼”潜行而去。夜风微凉,却吹不散她脸上的燥热和心中的灼热。


    钟德君的愤怒搬离给顾明远带来的直接好处,就是拥有了一个不受干扰的私人空间。此刻,灯光下的他正神情专注地伏案疾书,全身心地投入到他人生第一部学术专著的最后校对工作之中。


    虚掩的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股浓烈而馥郁的高级香水味率先弥漫进来。吴雅娟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入,又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顾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香雾从书稿中猛地拽了出来。他讶异地回头,看见是吴雅娟,更是惊讶地从那把“咿呀吱吜”作响的老旧藤椅上弹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吴雅娟那种因家庭而膨胀的自信此刻展露无遗。她毫不拘束地坐在顾明远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用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挑衅的笑意。


    顾明远身体僵硬,机械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吴雅娟眉梢轻轻一挑,那双略显英气的剑眉如刀锋般斜斜上扬,反问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霸气:“我为什么不能来?楚江大学有哪里是我吴雅娟不能去的吗?”她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彷佛在无声地告诉顾明远:在这片土地上,我可以任意纵横驰骋,何况你这小小的宿舍?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这种霸道和优越感,微微刺痛了顾明远敏感的自尊,一丝不快在他心底掠过,但他不敢轻易地表露在脸上,只是沉默着。


    吴雅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那丝不自然,目光扫过桌子,看到了那罐橙色的健力宝,便用带着点娇嗔的语气指了指:“你总不能……就让我这么干坐着吧?连口水都舍不得给?”


    顾明远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些忙乱地拿起健力宝递到吴雅娟手中。就在递接的瞬间,吴雅娟的手指“无意”地碰到了他的手背。一阵充满奶油般甜腻质感的香水味混合着女性身体的热力扑鼻而来,让顾明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有些恍惚失神。


    看着他有些呆愣的样子,吴雅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中多了一丝娇媚和戏谑:“怎么?我是老虎哇?还能吃了你不成?”说罢,将健力宝底了回来,眼波流转:“你倒是帮忙打开拉环呀。”


    顾明远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骂自己神经过敏,手上用力,“嘭”的一声熟练地打开了拉环,再次递给她。


    吴雅娟接过饮料,小口啜饮着。她柔和的语气、流波的眼神以及身上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在这狭小逼仄的房间裡弥漫开来,营造出一种与窗外清冷夜色格格不入的曼妙氛围。


    顾明远的心弦不免有些荡漾起来。他下意识警觉地望了望房门。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吴雅娟看在眼里,起身径直走向门边,“咔哒”一声,将房门从里面反锁。


    这一声锁响,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瞬间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无比粘稠和炙热。春意融融骤然升级为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和渴望。


    两人似乎都能听到对方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那声音响得似乎可以震碎本就不太结实的房门。


    吴雅娟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一步步地向顾明远靠近。本来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丝挣扎和犹豫的顾明远,在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以及热力四射的胴体面前,心中的防线早已土崩瓦解,只觉呼吸一滞,仿佛有风自心底卷起,携走所有声响,只余一片嗡鸣在耳际回荡。


    吴雅娟的气息已染上薄雾般的温度。她伸手,指尖掠过他腰间,声音像沉入水底的丝绸:“明远……今夜……”,余音未尽,已化作一道轻浅的叹息。


    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冲击让顾明远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难以抑制的口干舌燥。当他握住吴雅娟的时候,她轻轻地“啊”了一下,瘫软在床上,喉间溢出清亮的呻吟,十指深深陷进顾明远的背脊。


    很快,暖流冲破薄冰,春河漫过堤岸。两人都成了溯游的鱼,在狭窄而温存的水域里相抵相缠。寂静的房间里,充塞着种子破土时无声的轰鸣。


    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窗,在天花板上反射出斑斓而迷离的颜色。


    吴雅娟侧躺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顾明远汗湿的胸膛上画着圈,看着那些晃动的光晕,她的眼里满是得偿所愿的、动人的波光,那光芒深处,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猎人的精明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