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作品:《鸾凤错》 这里事主童碧还半点不知收敛,只管在马车内的长座上,两条腿悬空交叠着踩住车框,抱着胳膊睡得正香。
燕恪在对过座上看得直攒眉,依她这行动做派,连小家碧玉的姑娘也不像,迟早会给苏家大宅里的人瞧出端倪。原想留她在身边搭个伴,做个帮衬,倒别因她,反惹祸端。
不过要她改却难,这言行做派都是自幼养成的习惯,装得了一时,装不了长日。好在易家只是桐乡县的小门户,苏家对易家原不十分了解,姑娘养得糙,也说得过去。
及至码头,童碧还未醒,太阳晒得人发昏,燕恪便未叫她,自下车来,将易老爹送上船去。
辞别话说了几句,顺便递了张百两银票给易老爹,“这票在嘉兴大宝钱庄可兑取银子,今日多谢易老爷力劝童碧留在苏家,只等将来发达,还有重谢。”
易老爹望一望岸上那马车,将票子掖进袖中,呵呵直笑,“童儿虽性子冲动莽撞,却有副侠肝义肠,她是怕我易家吃官司。她待我们易家,真是一片赤忱,我把她留在南京,二郎,从今往后你可不要苛待她噢。”
燕恪打了拱手,“易老爷尽管放心。”
易老爹掉身欲往船舱去,临行又转过头来,“童儿和你非亲非故,你留下她在身边,有什么用处?”
一时真将他问住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自从那年吃了官司,爹娘接连死了,在这世上碰见的,没一个好人。
只这姜童碧,他偷她抢她骗她,她到底也没拿他怎么样。
他自进苏家大宅,日日心神不灵,倒是那日成亲,她来了,如同陷阱里伸下来的一只手,管他是人是鬼,反正先攀住再说。这法子是有些饮鸩止渴,毕竟她动不动就打他,但不值什么,他在流放广州那几年,挨打早挨惯了。
他笑一笑,“她是个孤女,我也没了父母亲人,又都吃过官司,易老爷不觉得我和她是同病相怜?”
“就为这个?”
“在这世道上,有缘分能碰见个同病相怜的人,可不容易。”
易老爹打量他两眼,笑着没搭茬,自钻进舱房里去了。
燕恪仍下船来,童碧换了个姿势,侧身睡在那长凳上,他看得摇头。真难为她,这么湫窄的地方,亏她也睡得香。
他悄声登舆,吩咐小厮赶车回去,眼睛没处放,就落在她脸上,摇来晃去地,一看竟看了半晌。及至童碧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方把眼转过,抬手抚弄壁板上的雕花。
童碧坐起身,挑着车窗帘往外一瞧,竟还在街市上,便打着哈欠咕哝,“这南京城也太大了,这半天了还走不到码头上。”
“码头早就去过了,这会都往回走了。”
童碧“啊”地一声,发呆下去。易老爹这一走,她有些怅然若失,孤零零的。南京城车水马龙,如此繁华,她一个小地方来的粗野丫头,少不得也有两分怯懦,不由得睇他一眼。
燕恪背贴车壁,颇有些得意的神气,“你这副做派也该改一改,哪里像个娇惯的小姑娘?难道那易敏知也是你这副样子?”
童碧偏着眼冷冷射他,他给她看得发毛,收敛了一片得意,和软地笑了,“我的意思是——哎唷!”
话音未断,童碧已提起脚朝他靴子上重重跺下去,还发狠碾了一碾。她一向是刚睡起来脾气最火爆,连分辩也懒得同他分辩。
赶车的昌誉听见喊叫,转背打起帘子来,“三爷怎么了?”
童碧立刻把脚收回裙下,燕恪只得捂住额头,一手朝他摆摆,“不妨事,磕着一下脑门了。”
那昌誉丢下帘子,燕恪登时抬起脚来揉搓,痛得浓眉怪拧,龇牙咧嘴,“你有这一身力气,不如套上犁耙去耕田!”
在她瞧来,他这表情倒有了些鲜活气,先前他脸上虽然也是变幻万千,却无论怎么变,都透着股假。看来在他心里,只有痛才是千真万确的。
一句话说来便是,此人记打不记吃。
比及回到苏家大宅来,一路进去,燕恪脚上还隐隐作痛,本不想睬她。到底忍不住嘱咐她些话,仍是劝她要收敛些言行,总而言之,怕被人揪出尾巴来。
听口气冷冷的,像给谁下令一般,童碧天生野性难驯,听得烦了,反扭头瞪他一眼,“啰里啰嗦一大堆,我半句没记住。再说,我凭什么得听你支使?”
“就凭你还要靠我想法子脱身。”燕恪脸上浮着笃定地微笑,“你自己能想得出办法来?”
“瞧不起谁呢。”童碧稍稍走在前头,眼珠子一转,她向后拿肩背贴住他半边肩膀,“你把我休了,怎么样?”
她仿佛靠在他怀里,他肩膀及半片胸膛都有些僵,“你几时听说过新婚就休妻的?就算我不怕天打雷劈,苏家也怕人骂狼心狗肺。像苏家这样的大商贾,最在意名声,名声若不好,恐官府拿住把柄。再说你又没犯七出之条,我有何名义休妻?”
童碧心内将七出之条反复琢磨,眼下没一条可行的,只得暂罢,“还是你想主意吧。你才刚要我怎么样来着?”
燕恪走到她身旁来,睨着眼,神情格外认真,“你依我话,第一,从今往后,不能再碰你那两把刀。”
这宅子里也没什么土匪强盗,杀鸡宰鸭的活计也不要她亲自动手了。他嚜,一个拳头就够了,的确犯不上使刀。
她反剪双手,一派大义凛然,“听你的,就搁在箱子里。”
燕恪睨着她,“第二,不能随便动用拳脚。”
童碧怫然转过脸,“你这就有些针对我了。”
“本来就是约束你的言行,你见谁家姑娘动不动就打人?”
她寻思一会,没奈何,只得点头。他微微笑一下,等她转过眼,他又仍是那副义正言辞的态度。
次日起来,二人照往前头去给大太太宋姨娘请安。童碧前几日只想着走,没大留心这院子,今日留了心,见院门上挂着匾额,问燕恪,道匾上写着“缀红院”三字。
进去瞧,同他们居住的院子格局一样,也是一个大院套着个内院,内院在左廊那头,里面是姨娘宋兰茉的屋子。右面廊下一间大厢房,是大姐姐苏罗香的屋子。正房也是间大套房,左右各一间耳房。
童碧看得暗暗咂舌,踅入正房内,一房人口吃过早饭,童碧按昨夜与燕恪商议下的,有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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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试探这宋姨娘,便和丫鬟搀着她回左边内院吃茶说话。
吃的却是两盏荷钱茶,里头又添了点茉莉花与杭白菊,配着一碟肉脯。
听说宋兰茉与姐姐宋兰芝自幼在杭州学唱曲,十七八岁时,姊妹两个才双双跟着师傅到南京卖艺。
先是她姐姐宋兰芝结识了二老爷苏观,被二老爷抬进苏家大宅做了小妾,就是二爷苏殿晖的亲生娘。
一日,大老爷要出门,正要经过宋兰芝从前的住处,她便托大老爷顺便给她妹子捎些银钱。如此,大老爷苏赋便结识了宋兰茉。
可惜姊妹俩同运不同命,宋兰芝进得了苏家大院,这宋兰茉却进不得,直到如今“儿子”高中进士,才依仗这光被接回苏家。
按燕恪先前揣测,她或许怕“儿子”是假货,她也会被赶出苏家,因此即便有所怀疑,也不敢追究。可童碧看来,这说法未免牵强,她再怕,难道不牵挂自己儿子的下落?
还是她根本就没察觉眼下这儿子是个赝品?
童碧寻思半晌,拿起一片肉脯吃着,呵呵笑道:“姨娘,我在家就听我娘念叨您,您写去桐乡的信,我娘都还留着呢,闲时就翻出来看看,常记挂您在嘉善县过得好不好。到底这些年过得如何,艰不艰难呢?”
兰茉眼睛里零零散散无定的光,为这张端丽的脸添了些支离破碎的风情。
她目空榻前,笑道:“有劳你娘惦记,我和宴章这些年在嘉善,说苦不苦,说容易也不大容易。到底孤儿寡母家,免不得受些闲气。好在都熬过来了,瞧,宴章多出息,做了官,还讨了你这么个媳妇!”
到底是亲生娘,话说的和太太晚云虽是差不多,可语气里的轻重缓急,比晚云那种假客套显得情重许多。童碧笑得合不拢嘴,“我不好,我不大懂规矩,又不会说话。”
“谁说的?我虽看不见,可只听你的声音,只摸你的眉眼,我也知道,你定是个既美貌又懂事,还不娇气的姑娘。你肯嫁给我们宴章,是我们宴章八辈子修的造化。”
一席话夸得童碧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忙拿了片肉脯递去,“姨娘,你也吃。”
兰茉笑着推她的手,“你吃,你多吃些,我早饭吃得饱了。”
童碧一样吃过早饭,还吃得比她多许多,这时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吃了早饭,可我这肚子,不知怎的,我娘说我生下来就很能吃,不像个丫头,让大家笑话了。”
兰茉努起嘴,“嗳,这有什么,你年轻,能吃是好事,我就不喜欢那病病殃殃文文弱弱的姑娘。”
“姨娘不是客套话?人家都嫌我是糙性情呢!”
“你这叫直爽,我要是生个女儿,巴不得她是你这脾气,少受人家欺负啊,有什么不好?”说着,兰茉朝炕桌那头拉过她的手,顺着胳膊摸去她脸上,“都说儿媳妇就是半个女,往后我拿你当整个的,一样疼你。”
这只温柔手仿佛直摸到童碧心里去了,她一个感动,把燕恪交代给她的话都抛在脑后,当即下榻给兰茉磕了个头,“娘,往后您就是我的娘,我孝敬您!”
兰茉眼珠子只朝下往她头顶一瞥,偷摸笑了。

